第七章
王平拿著溶月給的裝銀子荷包,一溜小跑的跑到了膳房,直接找到了管理啟祥宮膳房的管事張來,說明自家主子的來意後,就主動遞上了荷包。
張來是個白白胖胖,個頭不高,是個一笑起來就眯眯眼,快四十歲多歲了,才混到一宮膳房管事位置的老太監。
話說,別看張來面上笑的時候,看起來有些慈眉善目,人畜無害,可在啟祥宮的小太監小宮女們都知道,這位可是心黑手黑、蔫兒壞,還一肚子的壞水。
克扣不得寵妃嬪的份例,欺壓宮人,那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說他們這些人比草賤的小太監了。
可話又說回來,張來作為安嬪的心腹太監,啟祥宮的這些宮人,還真拿他沒什麽辦法。
並且,他們要想吃的飽一點,吃的好一點,不僅不能得罪這位,還要上趕著巴結,這也是無奈之舉。
王平以前也想調離啟祥宮,可他一沒銀錢,二沒門路,想找個好地方做事實在太難了,還不如留在徐答應跟前跑腿呢。
再說了,跟在皇上妃嬪身邊當奴才,怎麽著也要比那些乾雜活,刷馬桶的小太監要好太多了。
張來一邊接過王平遞過的荷包,用手顛了顛荷包裡的碎銀,一邊心裡暗忖著,今個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向來摳門的徐答應,竟舍得花銀子賄賂他了。
送到殿門口,新蘭從袖中掏出一個早就備好的荷包,遞到了小宮女手中,並說道:“後院有什麽風吹草動,你隻管來報便是,娘娘自不會虧待了你。”
張來能同意此事,本來就在她的意料之中,誰不知道這位膳房管事,最是貪銀子,現在有人主動送錢上門,怎麽可能不答應呢。
不過,啟祥宮向來就比其他宮裡油水少,現在既然有人主動送銀子,他自是來者不拒。
對著小宮女說完這句話,安嬪又轉過頭對身側的新蘭道:“你替本嬪送送她。”
是以,張來看在銀子的份上,笑眯眯地對王平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她要在膳房做豌豆黃的事情,我就應下了,明個讓她隻管來膳房就是,材料鍋灶什麽的,我肯定給她都預備好了。”
次間內,安嬪端坐在靠北的軟塌上,新蘭隨侍在側,下首一個頭垂地低低的小宮女,正在開口跟安嬪稟報著什麽。
等小宮女說完話,安嬪挑了挑好看的柳葉眉,這才開口道:“你是說,最近張貴人和徐答應走的很近,今日張貴人還請徐答應去她那裡喝茶了?”
說罷,他又笑著對張來說了幾句討巧的話,這才出了膳房。
小宮女點了點頭:“奴婢說的句句屬實,這不,天一黑,奴婢就趕緊跑過來告知娘娘了,而且,臨走的時候,奴婢在院裡可是瞧的真真的,張貴人還送了兩匹上好的料子給徐答應呢。”
王平滿臉堆笑回道:“那就謝謝張公公成全了,奴才這就回去跟我家主子稟報此事。”
更不要說,徐答應要做的豌豆黃,也只是費點白豌豆和白糖的事,說起來還是他賺了呢。
“是,奴婢告退。”
小宮女對著安嬪福了福身,然後在新蘭的引領下出了次間。
*
是夜,戌時不到,但天已經黒透了,一個人影悄悄從後院來到前院,閃身進了正殿。
她這趟來正殿,還以為會跟前幾次一樣又走空了呢,沒想到安嬪竟然讓新蘭賞了她銀子。
她雖然將啟祥宮大多數的妃嬪,一股腦的都放到了後院,可並是對她們放養不管了。
小宮女捏著手中裝銀子的荷包,頓時喜上眉梢。
稍間內,溶月聽著回轉的王平稟報,說張來已經同意她使用膳房的地方做豌豆黃之後,倒是一臉的平靜。
“新蘭姐姐放心,奴婢一定幫娘娘盯緊了後院。”
安嬪沉默片刻,斂眉低首,看著桌上的纏枝蓮紋蓋杯,道:“行了,本嬪知道了,你回去吧。”
這個小宮女就是她安插在後院,監視妃嬪的眼線之一。
新蘭對於她的表忠心卻面色不顯,隻叮囑道:“快回去吧,不要讓人瞧見了。”
其實,這個小宮女作為後院的眼線,也只是明面上的,更深的眼線自是不會隨隨便便前來正殿,可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
“是。”小宮女依言出了正殿,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送走小宮女,新蘭回轉次間。
安嬪一邊慢慢啜飲著手裡的茶水,一邊問她:“張氏交好徐答應的事情,你怎麽看?”
要說啟祥宮中安嬪最忌憚誰,張貴人肯定算一個。
安嬪和張貴人作為康熙后宮早期的妃嬪之一,早年間為了爭寵,暗地裡的齟齬肯定是有的,雖然現在面上已經和和氣氣,丁點看不出來什麽,可該防的好,她還是一直防著。
新蘭面露疑惑道:“主子的意思是,張貴人想扶持徐答應爭寵?”
也只有這一種可能,要不然,實在解釋不了張貴人突然交好徐答應的目的。
還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新蘭總覺的徐答應這次病好了之後,整個人稍微有了那麽一點變化。
可是你要讓她開口說出徐答應是哪裡有明顯的變化吧,看著人每次低眉順眼的給安嬪請安,不言不語端坐在那裡的的模樣,她又說不出來了。
聽到新蘭的猜測跟自己一樣,安嬪直接面露譏諷之色。
她嗤笑一聲:“扶持又怎麽樣,就徐氏那個木頭腦袋,就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我看呀,張氏就是白費功夫。”
不是安嬪說,當初徐氏和常氏兩人入宮,看著她們嬌豔欲滴的小臉蛋,她也曾暗自竊喜過一段時間,還極盡全力,又是花銀子,又是走關系的讓兩人在康熙面前有多多露臉的機會。
可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的人力物力都使出去了,可這兩位也隻侍寢過兩次,就被康熙丟之腦後了不說,還三年都沒有再侍寢過。
真是白白浪費了她的一番苦心。
不僅如此,還讓后宮眾妃嬪看了她一個好大的笑話,說兩人是兩塊廢物點心,都是輕的了。
不過,比起徐氏的嘴巴笨,不善言辭,常氏雖然也廢物,但好歹嘴甜巴甜,會說話,對她更是奉承有加。
這樣一來,她對徐氏的態度,那就更不待見了。
現在呢,張氏竟然交好木頭疙瘩一樣的徐氏,頓時讓安嬪有種張氏腦子是不是壞掉了的感覺。
不是她說,徐氏真要有那爭寵的本事,也不至於會三年無寵,混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那主子的意思是……”新蘭見安嬪這個態度,不確定的問道。
“就讓兩人使勁折騰吧,我看張氏是不是能折騰一朵花來。”安嬪語氣輕描淡寫,話裡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兩人真要犯錯了才好呢,作為一宮主位,她正好又有理由收拾她們了。
*
翌日。
從安嬪處請安歸來,草草用過早膳,溶月就帶著念雪王平,奔著啟祥宮膳房就來了。
“奴才見過徐答應!答應萬福金安!”張來上前見禮。
作為膳房管事,他雖然在啟祥宮的地位超然,可見到妃嬪,該行禮的還是要行禮,至於心裡有多麽瞧不上這些不得寵的低位妃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溶月忙客客氣氣的回道:“張公公請起,此來膳房,讓張公公費心了。”
溶月比誰都清楚,像她們無權無勢無靠山的小答應,在這些有權有勢的太監眼裡,根本屁都不是一個。
每日她的飯菜模樣,那就是鐵證。
人家見面裝模作樣的給你行個禮,那就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了,要是一個不高興,得罪了他們,背後給你使個絆子那都是輕的,無聲無息的弄死你,那也是有可能的。
不要以為這是危言聳聽,在這座威嚴的紫禁城裡,人命可是最不值錢的玩意。
特別是這些管你吃喝的太監,隨便在你膳食裡添點料,都夠你喝一壺的。
張來起身後,白白胖胖的臉上,掛著滿滿的笑意,那雙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更是眯的只剩下兩條縫隙。
其實,他暗地裡早就不著痕跡的將人上下打量了一個遍。
心道,早就知道啟祥宮的徐答應長相不俗,沒想到今日隻穿了一件舊衣,頭上什麽首飾都沒帶,也能硬生生的襯出幾分淡雅脫俗來。
他心裡一邊暗道一聲可惜,一邊笑呵呵道:“徐答應客氣,奴才哪裡需要費什麽心,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您下次再有什麽需要用到膳房的地方,隻管吩咐便是,奴才肯定為您大開方便之門。”
溶月看著他那張白白胖胖,笑眯眯的肉臉,在心裡暗自撇了撇嘴。
舉手之勞,舉手之勞還收了她那麽多銀子,真是黑心黑的都沒邊了,她哪裡敢還來!
什麽隻管吩咐,大開方便之門,這方便之門也是她用真金白銀砸出來的,要不然,她連膳房的門都摸不進來。
不過,心裡雖然這麽想,可她卻是一臉假笑道:“一定,一定。”
她這樣一說,張來頓時笑得更眯眯眼了,同時對著溶月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徐答應這邊走,準備的東西都在這邊呢。”
說完,走在最前面帶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