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合澤！”慎無真下意識大叫一聲， 而合澤扛著他前進的速度更快了。

  天地在這一時間變得四下顛倒，慎無真低垂著腦袋只能看見合澤飛行前進時候飄擺的衣袂， 大紅的， 在暗色的光影中溢滿血色。僵屍的腐臭和空氣中的霉濕混成一個難以言喻的味道，像是發酵了幾個月後被掀開蓋子的腐魚蝦肉，又被覆蓋了草木灰。

  周圍僵屍的數量越來越多， 似乎他們走入了一個滿是僵屍的絕境，這些僵屍速度也奇快無比，雖然比不上合澤能飛，但能跑能跳， 一蹦幾米遠，眼見就要追上來。

  慎無真抱住合澤的腰， 轉身往前看了一眼， 卻沒想到前面僵屍的數量之多不少，隨著他們的前行，這些僵屍不斷地複蘇過來， 臉上身上腐爛不堪， 一動之下皮肉血沫簌簌地往下掉。它們露著獠牙和利爪高高躍起， 猛地撲過來。

  合澤一手抱著慎無真，一隻手在刹時間長出尖銳的指甲前去應對。有一隻手難隻無數隻，他的衣袖在抵抗當中很快變成了碎片，升為飛屍之後高度強化的身體此刻也布滿了累累傷痕。

  慎無真：“這樣不行！我們過不去！”

  他說完話後立即屏住呼吸， 卻發現這種形式對目前數量眾多的僵屍已經沒有作用了。可能是因為這些僵屍已經徹底被激發的行動能力， 此刻隻想把他們撕成碎片。

  “放我下來！”他低吼一聲，從腰帶間抽出靈牙。

  “不放！”合澤的聲音比他還大， 一隻手緊緊摟著他不肯撒手。他的另一隻手臂已經全是抓痕和齒印， 甚至被咬掉了幾塊肉， 傷口深可見骨，只是因為他也是死人，並沒有鮮血流出。

  慎無真一把抓住他的手：“騙人。這些僵屍已經被激活了行動力，除非把我這個活物殺死，否則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你擋著，它們就會把你撕成碎片，就像你那條手臂一樣。”

  吃完了合澤手臂的僵屍們再次蜂擁而上，嘶吼著撲了上來。

  “沒事。”合澤用僅剩的手按住他，臉色青灰色又多了幾分，“我不會再死第二次了。”

  “活物，他們要吃，活物。”合澤看著他，“如果你不是活物，他們就不會，攻擊了。”

  他緊緊地盯著合澤：“你完全沒必要管我，即便和你冥婚，我也和你從來素不相識，也談不上又任何感情，你可以把我丟給這群僵屍，反正不管怎麽樣我都是死路一條了。”

  撲過來的僵屍們似乎在這一瞬間找不到了攻擊目標，它們所有的動作迷茫地停留在空中，轉動了幾下頭顱之後就再也不動了。

  慎無真先摔倒在地，合澤接著壓上來，與此同時他聽見骨頭和皮肉撕扯開裂的聲音，他睜大眼睛，看著合澤的手臂被硬生生從肩膀上被撕扯下去，僵屍們圍在一起，將合澤的皮肉連同骨頭都吞吃下來肚。

  慎無真不明白他的意思，下一刻合澤的臉卻在面前放大。

  “你的手！”慎無真的唇繃成一條直線，他抄著匕首就要起身，即便是死，他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看著別人為他而死，就算合澤只是一個僵屍。

  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

  僵屍少年的手肘撐在他腦邊，手掌捏著他的臉固定住，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張開，冰涼的屍唇抵上他的，往他口腔內吹入一股陰寒冰冷的氣息。慎無真渾身如同墜入了冰窖之中，臉色也變得青紫起來，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呼吸的能力，他看著合澤的眼睛，對方也看著他的，那股氣息被逐漸地、完整地渡入到慎無真的身體裡，冰冷的唇此刻在對比之下變得溫熱起來，捏著他臉頰的手貼著他的脖頸。

  “聽我說，你順著這條路往外跑，我來，擋住這些僵屍，等他們不動了，我再去找你。”合澤說，黑色的瞳仁牢牢盯著他，似乎想多看兩眼，“等我，找你。”

  就在這刹那間，合澤的手被一隻僵屍緊緊咬在嘴裡，另外撲上來三隻咬上他的胳膊，硬生生將他們從低矮的空中給拽了下來。

  “陰氣，可以維持一個時辰。”合澤說，他的臉色似乎更差了一些，“過了一個時辰，就不行了。”言下之意，一個時辰後要再渡一次陰氣。

  慎無真哆哆嗦嗦地推開他，從地上爬起來：“既然有這個辦法，為什麽剛剛不早點用？”他凍得直哆嗦，對於原本就喜熱怕冷的他來說，這陰氣直接就能要人命。

  “剛剛，沒來得及。”合澤也跟著站起來，“冷嗎？”

  不等慎無真回答，溫暖的手握住了他的，合澤避過後面那些直立不動的僵屍，把慎無真按到懷裡：“暖和了嗎？”
    溫熱的體溫剛剛好，慎無真舒服地眯了眯眼，渾身的顫唞也止住了些，他聽見合澤胸口裡虛假的心跳，卻沒忘記合澤還是個僵屍：“你用技能提升體溫？”

  他沒看見合澤臉色變得更青了，獠牙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外露，僵屍少年脖頸僵硬地點了頭：“可以用，三次。”

  身為飛屍，僅可以使用三次的能力，居然有一次會用於幫自己取暖？慎無真不知道是這個僵屍腦子有問題，還是他真的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他想到那隻手臂：“手臂也是故意放棄，爭取一點時間來給我渡陰氣的？”

  合澤：“他們去吃東西，我們才有時間求生。”

  慎無真從他懷裡站直，認真地看著合澤：“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你，是我的新娘。我有責任對你好。”合澤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把慎無真再次拽入懷裡，“別，浪費。會暖和。”

  “你不怕自己死了嗎？煉成飛屍多不容易，說不定繼續按照那本書上的修煉，還能成為真的人，復活過來。”慎無真悶聲說，“而且，我根本不是你的新娘，我只是個被卷入到故事劇情中的玩家，對你來說的真實世界，對我來說就是一場遊戲。我不會領一個僵屍的情。”

  “你剛剛，讓我先走。是喜歡我。”合澤篤定地說，“你不誠實，但我喜歡。”

  “我那是最終利益最大化你明白嗎？”慎無真忍無可忍，“一個人死，總比兩個都死了好，你現在是很厲害的飛屍，你不想找到那個藏在玩家裡面的僵屍嗎？他可是吃了你的血肉才進化成功的！你如果能找到他，殺了他，所有的人都會得救，你這樣愚蠢的意氣用事只能讓所有人都一起死！”

  合澤突然沉默了下來，慎無真也不說話，空氣跟著安靜。

  他身上的寒冷感覺好了很多，於是推開合澤：“如果你真的要幫我，那就幫我把這場遊戲中的S找到，而不是在一些沒有必要的事情上浪費力量和生命。”

  “只要你活著。”合澤開了口，“你要活著。我是死人，別的都不重要了。”

  不知道為什麽，慎無真總覺得他的目光裡透著一股純粹，白皙漂亮的少年此刻青面獠牙，斷了一隻手臂，渾身傷痕累累，這一切雖然或許能夠避免，但最終卻都是因為自己而造成的，讓人不忍再多說一句苛責他的話。

  慎無真歎息一聲，默默撩起袖子，將之前綁好的傷口拆開，遞到合澤面前，像是對那隻黑毛僵屍一樣，他說：“咬。”

  合澤搖頭。他將手臂抬起，遞到合澤面前，對方後退一步。

  慎無真就再往前一步，頗有些冷聲地說：“你現在是我最有力的武器，如果再不喝人血就要跌回到沒有神志的黑毛僵屍程度，到時候我會有大麻煩。”

  這話讓合澤不再後退，他露出獠牙，又收回去，用冰冷的舌頭在傷口上輕輕舔舐，僵屍的舌頭像極了貓咪布滿倒刺的舌頭，傷口上刮過一道後，原本愈合了不少的傷口再次綻放開，他用一隻手托住慎無真的手臂，低頭用兩瓣唇貼在傷口上，細細地吮xī。

  遠遠看過去，像是僵屍少年在虔誠地親吻著他的手臂。

  血液入喉，僵屍本能的凶性在這一刻爆發，他不由得伸出獠牙想要撕咬這細嫩的血肉，可合澤卻生生控制住了這種本能，他的目光牢牢地看著慎無真，黑色的雙眼泛著猩紅的光暈，又逐漸冷卻下來。

  合澤迅速地將慎無真傷口裹上，周圍的僵屍群在這一刻似乎聞到了血腥氣，動了一瞬，布條纏好傷口的那一刻，重新恢復了安靜。

  可就在合澤抬頭的那一刻，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少年僵屍原本鐵青的面龐變得瑩潤潔白，如同活人的有彈性的皮膚一般，就連黑發也跟著恢復了光澤，獠牙完全收起，和一口白牙融為一體，斷臂在蠕動著不斷生長，生出來的手臂強健有力，色澤健康，如真人一般，他的瞳孔更是恢復到了常人大小，只在正中心有一點隱約的紅色在其中，渾身的力量和氣勢比之前更強了數十倍。

  慎無真不眨眼地看完了整個過程，腦中翻到了《僵屍籙事》的後面一頁，飛屍的下一個修煉程度——不化骨：外觀與人類無異，無需再飲用血肉進化，只需吸收天地靈氣就能一直修煉，直到白日飛升。

  之前隻喝了一口他的血，黑毛合澤成為了飛屍合澤，如今第二口，飛屍合澤，再次成了真正的人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