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合澤也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重新長出的手臂， 他伸開五指，又重新握緊成拳：“這是.”

  “不化骨。”慎無真收回情緒， “恭喜你， 這下算是真正地複生了，和那個吸食你血肉的人應該差不多的實力，我們聯手， 加上夏孤他們，勝算又大了很多。”

  合澤把目光落在慎無真的面上：“殺了他，你是不是就要離開這裡了？”升級後的合澤不僅說話與正常人無異，思緒也顯然更敏捷。

  慎無真撩起眼皮：“不然， 我在這裡跟你一起做僵屍？”

  合澤沉默，又開口：“你是活人， 你自然有你該走的路， 和我不同。”慎無真不再說話，他卻又說，“我會幫你， 送你離開。”

  他握住慎無真的手， 用溫熱的體溫為他驅散寒冷， 兩人穿過僵屍叢林，繼續按照先前的路線行走。

  “夏孤他們不知道走的哪條路，墓穴裡僵屍仆從眾多，恐怕凶多吉少。”路上平穩， 合澤便開始和慎無真聊天， “這些僵屍都是陪葬的仆從，我記得應該有接近千人的陪葬隊伍， 剛剛看到的不過幾百數量已經很難應付。”

  “你說仆從陪葬， 那這些人究竟是給誰陪葬？你嗎？”慎無真問道。

  合澤環住他的腰， 帶他飛躍過一條暗河，落地後才說：“是為我陪葬，可是鳩佔鵲巢，我成了僵屍養料，他受盡萬人祭拜和供奉，甚至以我的名義想要佔據你的夫君之位。該死。”

  第二次頭朝下被倒吊著的慎無真：“.”所以你就不能換個姿勢嗎？

  也是，如果合澤能記得那個害他之人的模樣，恐怕在大家集合的時候就能發現並主動發起攻擊。慎無真只能從這一系列的操作中，斷定這人是男人，可這次玩家中，除了夏孤之外，其余所有玩家都是男人，根本無從排查。

  “嗯。”合澤回答，“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其他的確是忘掉了，包括那人的模樣我都記不清楚。”

  “其他都不記得了？”

  最後幾個僵屍都顫巍巍地離開去找到自己的頭顱抱著靜止不動了，而被圍著的男人也露出了面容。

  正在他被抖得感覺快要散架的時候，合澤停下了腳步將他放在地上，他扶著合澤的肩膀才勉強站穩而不摔倒，側頭看見一個大開著墓門的墓室，裡面一群僵屍正在圍著一個人大快朵頤，而這人並未死亡，慘叫、血淚和不住地掙扎，可眼見就不行了。

  “你的硬幣呢？”他問道。

  他們穿過一道石門，墓道寬敞了不少，而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淒厲可怖的尖叫聲，這慘叫回蕩在墓道裡來回反射，瞬間將這裡的空間填滿，周圍的牆壁也簌簌掉落著灰塵，慎無真和合澤對視一眼，對方毫不猶豫地扛起他就往聲音出現的地方狂奔而去。

  原本以為合澤會告訴他整個故事的背景，可誰料合澤卻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或許是因為死了之後有段時間一直處於混沌的狀態，我失去了大半的記憶，隻留下些殘存的執念。”說著他看了慎無真一眼，“我隻記得，你是我的新娘，因我的死亡而被迫活人入葬，成就冥婚之名。”

  慎無真明明記得，梁邱在拿了硬幣之後，頭上的生機多出了一大片，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你說的他，是誰？”慎無真問道。

  他的臉色被啃掉了幾塊肉，甚至有一隻眼珠都被扣了出來，但頑強的生命力讓他依舊強撐著活了下來，慎無真上前幾步，辨認出來，這人正是之前跟林璟一起離開的玩家之一，名叫梁邱，這個人之所以慎無真認得，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拿了夏孤硬幣的人。

  “救他。”慎無真立即說。

  合澤聞言上前，抓住僵屍的脖子輕輕一擰，這僵屍的身體還沒反應過來，頭就分了家，又松開地上那人去尋找自己的頭顱。

  梁邱張了張嘴，手指緊緊攥住慎無真的衣服，儼然快要死去，頭頂上的黑色已經彌漫到了整個動物身體的每個角落，唯有爪子處留著一線藍色。

  “搶走了。他用我，引路。”

  慎無真立即明白了：“是林璟？他搶走了你的硬幣，還逼著你打頭陣帶路，等你遇到危險，他們就先跑了？”
    瀕死的梁邱點點頭，他的眼睛再也支撐不住，將要合上，慎無真有些著急，他盯著這人頭上那只動物爪子上即將消失的藍色，急切地希望這藍色生機能再多留存一會兒，哪怕是五分鍾也好啊！

  黑色即將隱沒生機，可就在這時，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只動物感覺到了慎無真的心聲，爪子突兀地亮了一下，藍色變得強壯起來，竟生生地往上移動了幾分！

  就這短短的幾分，絕對能讓這人再堅持地活上五分鍾！
  慎無真又驚又喜，他連忙抓著梁邱肩膀：“你們是怎麽找到的這個墓室，沒有李威帶路，你們不可能這麽順利找到這裡，是誰帶的路？”

  梁邱原本瞳孔都在渙散，此刻卻又凝聚了幾分，他聽到慎無真的話，似乎腦海在努力地轉動，呼吸了幾聲後，他艱澀地開口：“就是，我們隨便走的，就走到，走到這裡了。”

  慎無真搖頭：“你仔細想想，一定有人有意無意地給你們指引方向，你想想看是不是有這麽個人，看似很無意，但就是因為他，你們才會走到這裡來的？”

  梁邱渾身一陣痙攣，疼痛讓他難以思考，可聽著慎無真的話，他的腦海中突然想到了什麽事情：“有，有個人，他說，他說聽見另外一邊，有僵屍的動靜，讓我們走這條路。”

  “那人是誰？”慎無真幾乎要屏住呼吸。

  “是，是”梁邱的目光再次開始渙散，頭頂的藍色瞬間消失，他的呼吸也在這一刻停止，與此同時，慎無真感到一股強烈的無力感，他的手再也抓不住梁邱的衣服，送松開後軟軟地往後倒去，溫暖的懷抱接住了他。

  眩暈和無力讓他眼前變得模糊，他隱約看到合澤擔憂的表情，心想，這就是強行讓人生命延續的代價嗎？
  黑暗襲來，他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他也再次見到了虞景明，依舊是在那個天台的花園裡，虞景明轉過身看著他，目光卻像極了合澤，整個黑色的瞳仁中隻倒映著他的身影。

  慎無真這時候才發現，雖然兩人從面容到身形都不同，但原來虞景明和合澤的眼睛長得這樣相似，就連瞳仁的顏色也一模一樣。

  虞景明開了口：“對不起，是我殺了你。”

  慎無真一愣：“你說什麽？”

  虞景明靠近他，這時候的慎無真坐在了那把椅子上，他被圈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被迫抬頭看著近在遲尺的男人，兩人呼吸噴吐糾纏在一處，虞景明卻冷漠地說：“我必須要殺了你。”

  慎無真突然的脊背發涼，他問：“那你為什麽要在遊戲裡救我？”

  虞景明：“因為你必須在這個遊戲裡活下去，你必須親眼看看自己的雙手究竟沾了多少鮮血，你必須要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價。”

  慎無真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做了什麽事？我從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是個遵紀守法的聯邦公民，一直做善事”

  “你做過什麽，自己應該明白，不需要我來提醒。”虞景明冷漠地說，“你要做的就是救下這裡每一個玩家，才能消除你做的惡。”

  “每死一個人，你就多一道罪。”

  慎無真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是你殺了我，是你讓人食我的血肉，把我變成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樣！”虞景明的臉變成了合澤，少年血紅的雙眼緊緊瞪著他，露出可怕的獠牙，“我要吃了你，吃了你我就能復活成為真正的人類，我就可以獲得重生！”

  “不是我，我沒有殺你！”慎無真搖頭，下意識往後縮，可他發現自己居然身在棺材裡，板子被釘死了根本密不透風，空氣逐漸減少，他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合澤的獠牙就在眼前，他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寒冷的氣息讓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眼睫上掛滿了冰霜，朵朵擋在眼簾處讓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隻覺得有人靠得他很近很近，唇與唇相貼的那種近，而寒冷就是從這人的口中不斷往身體內鑽去，他被捏著臉頰，嘴巴微張著接受這股寒流入侵，不僅是寒流，帶著倒刺的舌頭也毫不客氣地侵入進來，他像是被置身於冰窖中的天鵝，引頸待戮，又受著痛苦的折磨。

  這種痛苦在某一個瞬間激發了身體的抗性，他忍不住從鼻腔中發出一股黏膩的聲音，痛苦也變成了愉悅的抒發，至少在別人看他，他浸泡並沉浸在這種難受中，包裹、接納和逐漸熟悉享受。

  他在享受中陷入二次昏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