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用了,嫂子!”陳博山已經又坐了下去,看阿槿去拿水壺,不由客氣了一句。
從背後看,阿槿身形纖細,正面倒是意外的好看,但到底是個鄉下丫頭,縱然相貌好身段好,可本身帶著的那股子淳樸卻是騙不了人的。
陳博山將眼神收回來,看向正在對面落座的衛少淵,似笑非笑地說道:“我還是不敢相信你就這麽隨便成親了!”
衛少淵隨手將桌上一個給先前客人看的一個門環樣子拿在手裡摩挲著,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喜酒都去家裡喝過了,有什麽不敢相信的?”
阿槿燒上水便收拾著衛少淵打鐵的那片地方,倒是聽不真切他們二人在裡面說什麽,將那些鐵渣和炭灰一點點收拾乾淨,阿槿覺得自己多少還能幫上五哥一點。
陳博山又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阿槿,向衛少淵說道:“對於你成親這件事我倒是不意外的,畢竟你遲早要成親,只是就這麽隨便選了一個人,我想不通。”
有人從鋪子前經過,看阿槿一位女子在門口忙活著不由抬頭看了看招牌,確定是打鐵鋪沒錯才說了一聲:“喲!五哥的鋪子開了!”
阿槿聽了這話忙笑著向那人道:“開了,有什麽需要的就過來!”
那路人一面應著一面就笑著擺擺手繼續前行了。
阿槿從前在娘家的時候,基本上就是整天整天的在家裡乾活,得空了去鄰居家坐坐,很少有與陌生人打交道的機會。偶爾會跟繼母出門賣雞蛋,她也在一旁沒有吱聲的機會,因此當她發現自己能夠很自然地同客人們打招呼,心裡也像發現了一個新的自己一樣。
衛少淵從阿槿那裡收回眼神,繼續著先前的話題:“我想通就行了。”
看陳博山一副還要說什麽的樣子,衛少淵隨即話鋒一轉:“你想打什麽樣的劍?”
陳博山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一時忘了再討論衛少淵成親的事,說起自己對劍的要求來。
二人討論著劍的材質,長度寬度和硬度什麽的,直說的熱火朝天,期間阿槿給他們沏了一次茶,他們也顧不上喝,只是商量著怎麽把劍打好。
說到最後,衛少淵乾脆和陳博山去兵器鋪子看看各類劍的材質,留下阿槿看著鋪子便一起離開了。
阿槿自是閑不下來,衛少淵有日子沒開門,今日一開門便忙著趕活,根本沒顧上打掃。阿槿先前只是簡單地把鋪子裡掃了一遍,如今更是把各個角落都清理起來。
尤其是打鐵的火爐、風箱、淬火的水池,都是難清理的地方,阿槿一點一點地收拾,總算將那一方天地弄得乾淨利落起來。
阿槿將火爐蓋上了蓋子,又將衛少淵的工具歸置到一旁,就見臘梅突然又出現了門外。
“五哥不在?”她踮腳朝裡望了一眼。
這鋪子本就比街面高一些,門口又擋著一個大火爐,阿槿在爐子後面便有些居高臨下似的,她打量了一眼臘梅,對方比知道自己身份前的表情冷淡了許多,倒像是阿槿欠了她什麽似的。
“出去了。”阿槿拿起布擦了擦雙手,不鹹不淡地說。
臘梅邁步走上台階進了來,環視了一圈又向阿槿問道:“你收拾的?倒還挺勤快!”
阿槿也隨著她的眼神看了看鋪子,卻是微笑著說道:“是呀!自己家的鋪子,收拾起來心裡痛快!”
這句話阿槿是真心的,看著鋪子比從前乾淨整潔,她根本不覺得有多辛苦。只是聽在臘梅耳裡,卻像是給她的反擊一般。
臘梅臉色變了變,又強裝鎮定地一笑:“可惜你才來,還不熟悉這裡,也不熟悉五哥的喜好,五哥不喜歡這樣擺放工具的!”
她根本沒注意過衛少淵怎麽擺放工具怎麽打鐵,她只是仗著和衛少淵認識的時間久,胡亂說些什麽來針對阿槿罷了。
阿槿看著火爐旁擺放整齊的工具,想著她才走到鋪子前時看到的衛少淵的那些動作,怎麽想都覺得這樣放工具很順手。
“你會比我還熟悉五哥嗎?”阿槿很認真地向臘梅問道。
臘梅家的鋪子就在五哥隔壁,若是從前她真的天天過來送飯,二人熟悉起來也是平常。說起來她才嫁給五哥沒多久,五哥一向遷就著她的喜好,她便以為五哥是對一切都沒什麽要求的人,這麽聽臘梅一說,她倒真的好奇起來。
臘梅看著阿槿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隻覺胸口一滯,她對衛少淵能有多熟悉?不過因為離得近,除了送飯以外還能過來聊幾句。說是聊,可一般都是她刻意找著話題,衛少淵卻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她。
左右衛少淵身邊沒別人,又不曾定親,她便理直氣壯地覺得自己是衛少淵身邊最親近的女子,可突然他就關了門說要回家準備成親的事,那個消息直接就把她砸懵了。
所以她才發現她根本不了解衛少淵,送了那麽久的飯,她連他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而如今阿槿反問是不是比她還熟悉衛少淵,簡直是往她心上捅刀子。她再熟悉還能熟悉過阿槿這個枕邊人?
臘梅深吸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連笑都擠不出來。她覺得阿槿雖然長得好看,可說話什麽的看起來像是個老實的,她便有意過來佔些口舌上的便宜,卻每每被阿槿頂回來,直叫她心裡有氣沒處撒,有屈沒法叫。
因為阿槿明明一副真心實意的樣子,誰看了也不會說是她誠心拿話堵臘梅,因此臘梅就算想與阿槿吵一架也找不到借口。
臘梅默了一下,看著阿槿問道:“五哥就沒跟你提過我?”
阿槿不是沒看出來臘梅來者不善,只是她不習慣與人交惡才真誠以待,這個問題問得有些過分了,跑到別人妻子面前問人家夫君有沒有提起過她,是何用意?
她又是什麽人什麽身份能讓五哥特意提起她?
可惜衛少淵才坦誠地跟阿槿說過隔壁送飯的事情,因此阿槿只是不急不惱地問道:“臘梅姑娘從一進來就在繞圈子,讓人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突然想起五哥說往常每月跟你家結一次飯錢,如今突然不勞煩姑娘送飯了,是不是還有飯錢沒結清呀?”
臘梅絕望地發現她以為好欺負的阿槿其實是個厲害角色,阿槿看起來像是提起了飯錢的事,可這話裡不就表明了衛少淵跟阿槿提過她嗎?
不但提過,還說清了他們的關系僅限於生意往來,她給衛少淵送飯是她家的生意,就和衛少淵在路邊買了什麽東西然後離開沒什麽不同。
他們一旦錢貨兩訖,便是不相乾的兩個人了。
臘梅的臉色越發變得難看,又想到自己認識五哥那麽多年,到底比不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隻覺得又是傷心又是難過,隻丟下一句“以後再說吧”就落荒而逃了。
阿槿心裡多少有些在意,可兩家鋪子挨著,以後總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不必拆穿臘梅的用心。又或者,連臘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畢竟五哥已經與自己成親,而她尚未婚配,一個姑娘家又能如何呢?
阿槿在鋪子裡等著衛少淵回來,靠近火爐的那面牆上掛著幾個門環樣子,靠牆放著一張窄桌,上面擺放著衛少淵打製的鐵器,有些是樣品,有些是等著客人取走的。
阿槿站在桌前看著那些鐵器,想象著五哥是怎樣一錘一錘地捶打出現在所呈現的質地和形狀,小到一把匕首,大到一柄長劍,裡面都融著五哥的汗水和氣力。這麽想著,那些冰冷的鐵器就好像有了生命,看在阿槿的眼裡便覺得珍貴。
正出著神,便聽得門口有人問道:“這是衛五郎的鐵鋪嗎?”
阿槿轉回頭,卻見一位錦衣公子正在一位小廝的帶領下上了台階進了鋪子,問話是公子身邊的小廝,而那位公子正打量著鋪子裡的擺設。
那位公子穿著一身象牙色的長袍,布料看起來十分考究,長袍之上用金色絲線繡著花紋,而那金色也是淺淺的,並沒有太過金黃的庸俗模樣。
“正是,”阿槿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不過他出門去了,還要請客人稍候片刻。”
齊君洛進屋之時並未看見阿槿,他只是想著這間鐵鋪雖然名氣很大,可看起來與其他的鐵匠鋪子也沒什麽不同,用一樣的工具製作出來的鐵器質量卻不同,可見重要的還是鐵匠的手藝。
正這麽想著,便聽到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齊君洛聽那聲音輕柔婉轉與這處放滿了各式工具和犁鋤刀劍等的鐵匠鋪子極為不相稱,不由詫異地看了過去。
卻見到一個明媚的女子正立在那裡,笑盈盈地看著他,不是那種傾國傾城遙不可及的絕色,卻也是足夠讓人驚豔的明眸皓齒。
齊君洛隻覺胸口像被什麽擊中了一般,對這名女子莫名就有種親切之感:“你是……”
剛發出詢問聲,身邊的小廝已經開口:“我們家公子是慕名前來,想請衛鐵匠打造幾把趁手的兵器。”
阿槿點點頭,忙走到五哥接待客人用的那張桌前挪了一下長條凳:“五哥很快就回來,客人先坐下喝喝茶等一下吧!”
小廝忙用衣袖在長凳上掃了一下才請齊君洛坐下,齊君洛笑著看向阿槿:“姑娘是衛五郎的妹妹嗎?”
方才聽她稱呼鐵匠“五哥”,她看起來年紀又小,想來是幫著看鋪子的。齊君洛猜想著便向阿槿打聽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