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火光從李尋後方的不遠處亮起。

  隨即又化成數十道火焰漫天飄舞。

  火光中，陳靈兮表情肅穆，她原本異常靈動的目光，此時變得無比莊嚴神聖。

  她的左手緊緊地握住山形的“圈山令”，貼在她的胸前。

  她的右手高高揚起，食指和中指分開，朝向天空。

  那最初的火光，就是從她的右手兩指間迸發出來。

  再仔細看，那火光其實是熊熊燃燒的黃紙。

  黃紙形狀各異，但無疑都是剪成了扛著各色各樣小旗的紙人。

  然後紙人化成了火人。

  那火人恍若是活過來一般，它們扛著小旗，大搖大擺、活靈活現地漫步於空中。

  火人卻也非毫無規則地胡亂漫步，它們飄散於空中，浩浩蕩蕩地朝著白鹿所在的方向飄去。

  在空中，它們不斷變幻著隊形，留下一道道搖曳的火光殘影。

  說時遲那時快。

  轉瞬之間，以白鹿為中心，方圓一百米的范圍，皆盡被火人們包圍。

  不僅白鹿被火人們圍在了中間，火人們也將李尋、水心語，甚至是陳靈兮自己都圍在了這個范圍內。

  圍成一圈之後，火人們開始了它們的搖旗呐喊。

  它們根本不可能發出聲音，但位於包圍圈中的李尋等人，卻仿佛真能聽到它們的呐喊聲。

  “呼呼……”

  “哈哈……”

  “嘶嘶嘶嘶……”

  各種怪異的聲音都有。

  像是呐喊聲，卻又像是風吹過猛烈燃燒的火焰時，所發出的很自然的聲音。

  在這搖旗呐喊聲中，火人們逐漸縮小包圍圈，向白鹿站立的方向包圍而去。

  而怪異的是，火人們雖然穿梭於樹林間，草木叢中，竟絲毫沒有留下一丁點火花，更別說引起火災。

  夜色之下，除了那些在空中飄舞的火人，整個森林再也見不到其他哪怕是一丁點的火光。

  仿佛那火，只是虛幻的火。

  另外一邊，老白早就躲得遠遠的，他並沒有被火人們包圍在其中。

  或許老白早就猜測到要發生什麽事，所以他躲得很遠。

  可就算如此，看老白現在這模樣，他似乎依舊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只見他的毛發豎起，身子蹦得緊緊。

  “嗷嗚……”

  他低聲嘶吼著，開始往後退，想退開遠遠的。

  他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老白的舉動很正常。

  陳家的圈山、圈地絕技，就算是如老白這樣，活了兩百多年，擁有了靈智的強大生靈，也深深地為之感到恐懼。

  老白舉動正常，有一個生靈的舉動，卻有些出乎李尋、陳靈兮等人的意料之外。

  白鹿。

  白鹿依舊銜著草，它的表情古井無波。

  仿佛那逐漸圍攏的火人們，絲毫無法對它產生威脅。

  相反，它卻拿著一種很有深意，或者說是很有興趣的目光，仔細地盯著遠處的陳靈兮。

  這讓李尋的心頭，莫名地生出一種焦灼和不安。

  難道陳靈兮的圈山，號稱能圈盡天下所有生靈的陳家強大絕技，竟然對白鹿沒有絲毫用處？

  而白鹿為什麽要拿這種目光看陳靈兮？

  李尋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催眠，想到了那會令人莫名其妙自殺的邪惡能力。

  這讓李尋心頭越發焦急。

  無論是水心語，還是陳靈兮，他都絕不想她們發生任何意外。

  咬了咬牙，李尋不再管他能不能鎖定白鹿，他開始發力，拉開了他的震天神弓。

  心隨意動，李尋的血脈力量輕而易舉的完全爆發出來。

  他渾身的肌肉，也如虯龍張牙舞爪一般爆裂了開來。

  “吱嘎吱嘎……”

  隨著李尋使用了血脈的力量，震天神弓慢慢張開，露出了它猙獰的面目，漫天的殺氣飄舞激蕩。

  這漫天的殺氣，還仿佛能和陳靈兮所爆發的神秘圈山力量遙相呼應，互為強化。

  千年宗門的李家、陳家，天下最強的攻擊型獵人，天下最強的防禦型獵人，此時組成了堪稱完美的殺陣。

  李尋甚至沒有用上全力，他只是拉開了不到十分之一。

  這麽近的距離，十分之一的力量早已足夠射殺白鹿！

  可即便如此，李尋還是有些頹喪地發現，他拉開弓之後，依舊無法鎖定白鹿。

  白鹿看起來沒動，它嘴中銜著草，靜靜地站在那裡。

  白鹿看起來在動，它四蹄未動，整個身子卻在詭異地移動，如飄忽不定的鬼影，令人無法捕捉。

  就算李尋箭術再強，他還是無法準確鎖定白鹿的身形。

  所以李尋的這一箭，終究沒有射出去。

  而就在這時，白鹿轉過了頭，收回看向陳靈兮的目光，看向了李尋。

  它的目光有些怪異。

  目光中有種說不出什麽味兒。

  揶揄？

  嘲笑？

  或者還有其他的意思？

  反正李尋看不懂，隻覺得這目光異常怪異。

  而就在李尋這麽一猶豫間，那些熊熊燃燒的小火人們，已經大搖大擺地從李尋的身邊飛過，密密麻麻地向白鹿包圍而去。

  火人們的速度很快。

  白鹿立刻被火人們團團包圍。

  火焰馬上燒到了白鹿的身上，這讓它看起來化成了一個火鹿。

  然而這一切依舊不能阻止白鹿在空中的詭異移動。

  唯一的區別是，之前是一個白鹿在移動，現在是一個火鹿在移動。

  看到這一幕，陳靈兮的目光中，不自然地流露出一絲驚恐。

  陳老五曾告訴過她，當陳家弟子的圈山絕技強大到一定程度之後，他們可以圈盡天下的所有生靈，無論再強的生靈，在陳家極致的血脈力量面前，只能束手就擒。

  陳老五還告訴過她，她的實力早已超越好多陳家的先祖，已足以強大到可以圈盡天下的生靈。

  而眼前這頭白鹿，卻硬生生地打破了陳老五對她實力的斷言。

  圈山失效了？

  陳靈兮突然覺得，她之前心中建立的信仰，此刻轟然倒塌。

  陳靈兮的信仰很簡單，那就是利用她的血脈力量絕技，能在關鍵時刻，對李尋哥哥有所幫助。

  她要做一個對李尋哥哥有幫助的人！

  但此時眼前的一切告訴陳靈兮，她做不到了，至少現在做不到了。

  這讓陳靈兮的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絲絕望和頹喪。

  她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她覺得自己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一種異常難受的感覺彌漫於她的胸口，讓她沉重到無法呼吸。

  她已經開始懷疑她存在的價值。

  一個對李尋哥哥沒有幫助的她，還有存在的價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