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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為妃,碩王縱妻無度》48.公子如玉
  48.公子如玉    在三太太姚氏的印象中,鄭老太太是個極其和善的老人!

  忠勇伯府的人都不待見三老爺、連大姑太太也厭棄這個裡外不分的弟弟時,鄭老太太卻常說三老爺是個性情中人,是個有擔當的男子!對姚氏也很是和氣,說她是個有福氣的女子。

  可隔了數年再見,鄭老太太竟半點兒面子情也不念的當著眾人的面揭女兒段玉苒的創疤,三太太實在是接受不了。

  相比起三太太的隱忍落淚,段玉苒則表現得大方無畏!

  鄭老太太對段玉苒的表現微微點了點頭,招手道:“芬娘還是面皮薄得緊!我也不過是想知道那混帳人家是怎麽欺負了苒姐兒,你倒像是做錯事似的哭天抹淚起來!都過來!”

  三太太不敢不聽,拉著段玉苒走上前。

  鄭老太太命婢女在跟前又擺了兩把椅子,然後讓三太太和段玉苒坐下。此舉驚得屋內女眷連連對視、目光閃爍!

  大太太何氏倒尷尬起來,她在鄭老太太身旁都沒混個座兒呢!

  段玉苒稱不敢在諸多長輩面前落座,鄭老太太也不勉強,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道:“莫怕,我不是要為難你。”

  並未解釋太多,鄭老太太這一句話就令段玉苒之前的羞惱情緒煙銷雲散!那雙乾燥、帶繭的手格外溫暖,覆在自己的手上就如有股熱流直達四肢,莫名的令人心安!

  “回太夫人的話。”段玉苒平穩了一下情緒,在心中也將要說的話大概刪減、整合了一下後才開口道,“承蒙大伯父信任,父親被安排到平城打理祖產。依父親的意思,若無意外我們一家就準備在平城扎根落腳,不回京城了。所以在給晚輩安排婚事時,便在平、安二洲相當的門戶中相看兒郎。那任家便是父母相中的其中一戶……”

  段玉苒將自己嫁進任家當天就被丈夫告知次日就要迎平妻進門、新婚沒多久丈夫又和自己的陪嫁丫頭雙宿雙飛、半年以後那準備當平妻的表妹又被當成貴妾抬進門這些荒唐事簡單的說了一遍,隻隱下任飛騰那“不抬平妻進門就不圓房”的話。

  “晚輩初時隻覺得是受了任家的騙,羞憤難當!”段玉苒用帕子掩了掩口鼻,沒有眼淚也作出哽咽狀,“像咱們這等人家,豈容‘平妻’這等東西出現?經父母規勸,也以為只要晚輩咬死不同意抬平妻,那任家多少也是要顧及伯府的威嚴,也是不敢將人抬進來的。其實,若是任家兒郎真的對那位表妹一往情深,只是因家中長輩不同意而不能娶其為妻,隻管日後將那表妹抬了妾室,晚輩也不是不能接受!反倒讚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兒郎!誰知他……他一邊口口聲聲說對那表妹一往情深,一邊又和晚輩的陪嫁丫頭……”

  在座的女眷們中有人聽得已經義憤填膺,低聲啐罵任飛騰!鄭老太太更是面色凝重,握緊了段玉苒的另一隻手。

  “後來,任氏二老也未知會晚輩一聲,就將那表妹抬進府裡做了貴妾,還容她先行有孕。任家兒郎更是由著貴妾在晚輩面前拿情作景,隻表現得是晚輩不賢、容不下妾室似的!”段玉苒的眼中真的有了淚,在任家苦熬那一年的確令她壓抑不堪!雖無情,卻也受了不少氣!“後大夫來給那妾把脈,說懷的是個男孩兒,任家二老高興得更是無視晚輩的顏面,竟將院中月例發放的事交由那妾去管了。”

  “什麽混帳人家!”鄭老太太氣得猛拍軟榻上的榻桌,震得桌上的杯碟叮當亂響,還有幾顆果子滾落下來!

  眾人趕緊勸道,太夫人莫氣雲雲。

  鄭老太太拉著段玉苒坐到自己身邊,陪著一起落了幾滴眼淚,“好孩子,你嫁入這樣的人家真是明珠蒙塵!別說和離,就是告到官府裡去,說他們任家寵妾滅妻,由你休夫也是可行的!”

  段玉苒驚訝地望著鄭老太太咬牙切齒的模樣,老人家還真不是在說開解的話兒的樣子。仿佛這事兒要是攤在鄭老太太身上,別說是休夫,一刀閹了那任飛騰也是有可能!這使她反省,自己是不是被想像中的“古代女子三從四德”給束縛住了,眼界窄了些?其實這個時代裡也是有強女子存在的,也同樣被世俗認可著!

  在座的貴婦們也有人大驚失色,有幾位回頭看自家女兒,她們可不想將來自家女兒動了這種驚世駭俗的念頭!

  “老太太,外面還有幾府的女眷等著給您拜壽呢。”有位穿著藍底灑金枝玉葉褙子的中年婦人在旁打岔地道,“外面冷,可別凍壞了貴客。”

  鄭老太太這才收起忿然的表情,卻有些懶懶地斜睨著那婦人道:“那就都請進來吧。”

  中年婦人被鄭老太太明顯的不悅弄得極為尷尬,卻也得顧及著在座的女眷們,不能再讓忠勇伯府的四小姐說下去了。到時候老太太再說出什麽驚人之語,可了不得!

  這一篇就這麽輕松的揭了過去,是三太太和段玉苒都沒想到的事。連大太太何氏也有些醒悟——鄭老太太這是替三房的四姐兒張目啊!

  後來的壽宴及聽戲時,三太太和段玉苒就感覺到周圍那些高門女眷對她們和善許多,甚至還有主動與她們攀談者。

  三太太簡直太感激鄭老太太了!女兒和離的原因在京中無人知曉,她又不能逮個機會就向別人念叨、替女兒辯白!長此下去,段玉苒再嫁恐怕就說不到什麽好人家了。今日在鄭老太太相助之下,所有事大白於眾,再給女兒說親時,選擇可就多了!

  **

  段玉苒輕松了,可安國公夫人卻臉黃了!

  那平城任家可是安國公府的旁枝!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還在五服之內!

  罵完任家,鄭老太太又稍帶著給安國公夫人扔了幾句話,羞得安國公夫人抬不起頭!

  應國公府有一座園子是專門招待眾多客人的,園子正中是個一人多高的樓台,三面則是設了地龍的兩層賞閣。

  鄭老太太坐在正對樓台的賞閣二樓上,這排賞閣裡坐著的都是貴客中的貴客!正中用屏風隔開男女賓客,兩邊都有上下的樓梯。

  東側賞閣坐著來拜壽的男客、西側賞閣則坐著女客,中間的樓台隔斷了大片視線,即使不隔著簾子也是不算失禮。

  京中王公侯伯、世家貴族實在是多,忠勇伯府的女眷中只有大太太才算有資格坐在鄭老太太身後的位置,但段玉苒卻被鄭老太太身邊的婢女笑米米的請到了樓上,竟然還安排坐在了離鄭老太太很近的位置!真是眼熱一片人!

  古代的戲曲與段玉苒穿越前聽的還不同,唱詞更是晦澀難懂……賞閣裡不但有火牆,還有火盆子,暖烘烘的氛圍、咿咿呀呀的唱腔,使段玉苒很快就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覺!但自己今天實在是太幸運了,如果這個時候睡著了可真就要被人嘲笑不識好歹了!

  為了能保持清醒,段玉苒先是偷偷掐自己的手臂,不頂用的時候就改掐大腿……最後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她決定到外面“涼快涼快”!

  輕聲跟服侍的婢女說要去更衣,便有小丫頭子上前引領她。

  自家的婢女都被安排在溫暖的屋子裡等候自家主子差遣,段玉苒麻煩那引路的小丫頭去叫了雲珠出來,主仆二人一起跟著那小丫頭子去淨房。

  走在回廊上,外面的冷風吹過來,果然令段玉苒清醒不少。

  一路上也遇到幾位貴婦和貴女,段玉苒與她們都是互相行禮點頭而過,同時也不忘偷偷打量她們身上的服飾處頭上、手上的首飾。

  伯府的女眷在內宅時佩戴的首飾多以既簡單又稍顯貴重為主,段玉苒也難見到她們“盛裝”的一面。就算去齊遠侯府,那也是去探病,誰還會打扮得花枝招展!

  這次在應國公府,段玉苒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雖然琉璃首飾有時候比翠玉製成的首飾還要貴,但仍不是貴婦、貴女們的首選。

  琉璃飾之所以在平洲與安洲售賣得不錯,主要還是琉璃在那邊屬於稀罕物。京城卻是不缺這種東西,即使樣式再新穎、作工再精良,似乎也難登大雅之堂!加之琉璃不如玉翠硬度高,保管與佩戴時需格外小心,也使得選擇的人少上許多。

  特別是段玉苒自己設計的那款金托芙蓉籫,整朵芙蓉花都是琉璃所製……既重又不實用!段玉苒真想敲敲自己的腦袋瓜子,當時是怎麽想的!偏還把那朵花獻寶似的送給了溫氏!

  從淨房回來,段玉苒經過一座小花園時看到了堂妹與表妹們。

  如花的少女們梳著並不張揚的發髻,連頭上的釵飾都是小巧精美、突顯氣質。各色皮毛領子堆在女孩兒們粉紅的臉蛋兒下,更襯得她們如珠如玉般的美好!

  段玉苒忍不住駐足多看了兩眼,想到自己上一世活到步入剩女的之列的年齡、這一世雖然才十七卻已經是成過親的婦人……嘖!真是鬱悶啊!

  “咦?那不是苒表姐嗎?”姚紫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回廊上的段玉苒,伸手指了過去。

  因為鄭老太太那番維護,段玉苒今天已經算是大出風頭!幾個沒趕上那場精彩的貴女們此時也通過聊天知道了發生過的事。

  “四姐姐,過來坐!”坐在段玉芸身旁的段玉芳突然站起來朝回廊上的段玉苒招手道。

  “你叫她過來作什麽?”段玉芸發了飆,狠扯一下庶妹。

  段玉芳嬌呼一聲跌坐在椅子上,頓時淚眼婆娑。

  “芸表妹!”馮慈瑤不讚同地皺眉看著段玉芸。

  段玉芸很是討厭這個總喜歡管束自己、維護庶妹的表姐!

  “慈瑤表姐叫我作什麽?難不成你想維護這個庶女?”段玉芸不屑地看著身旁泫然欲泣、小小年紀就已經初露我見猶憐之姿的段玉芳。“我知道表姐是舅舅的嫡女,但旁人看你這般護著八妹妹,還當你也是庶女,與八妹妹同病相憐呢!”

  段玉芳的姨娘深得四老爺的寵愛,這次到應國公府拜壽,大房的庶女均未來,同樣身為庶女的八小姐段玉芳卻被四老爺央著四太太給帶了過來!昨晚為這事兒,四老爺特意留宿在四太太的正房……

  雖然今日各府來拜壽的貴女中不乏有庶女,但這裡在座的幾位小姐都是嫡女,段玉芳的身份就顯得尷尬起來!

  其他幾名千金都冷眼看著忠勇伯府的小姐、表小姐們內鬥得歡,誰也不出聲調節一下氣氛,隻自顧喝著茶水或低聲聊天。

  馮慈瑤被段玉芸氣得小臉發白,忍不住譏諷道:“芸表妹還是別胡亂開口說話,什麽‘同病相憐’?簡直不知所謂的用詞!”

  “你!”段玉芸被表姐搶白,氣惱地就要反唇相譏。

  “幾位妹妹怎麽躲到這裡享清靜來了?”段玉苒已經徐徐而至,看到小亭內忠勇伯府出來的小姐們劍拔弩張,趕緊開口打斷她們自相殘殺的愚蠢行徑!

  在家裡隨便人腦袋打成狗腦袋,出門怎麽不知團結?吵起來還不是丟忠勇伯府的臉面!

  這個時代是講“株連”的!家族裡一個姑娘壞了名聲,全家的姑娘跟著背黑鍋!段玉苒好不容易在鄭老太太的幫助下正了名,可不想再被堂妹們給拉下水!

  段玉苒掃了一眼,亭內並沒有九小姐段玉菲,出門前聽說是感染了風寒,養病中。

  “苒表姐,坐。”馮慈瑤站起身,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段玉苒,主要是她受夠了段玉芸,想離這個瘋狗似的表妹遠點兒!

  在座幾位其他府上的小姐都起身向段玉苒盈盈施禮,叫了聲“段姐姐”。

  能受到貴女和官家小姐們如此禮遇,而不是見到她嫌惡的扭頭就走,段玉苒真是受寵若驚!心中越發感激鄭老太太了。

  坐下來後,在亭子裡服侍的婢女趕緊換上熱茶和新點心。

  亭內尷尬的靜默片刻,還是段玉苒開口先講的話。

  “幾位妹妹與各位小姐也是不喜聽戲?”段玉苒隨口問道。

  “可不是嘛。”馮慈瑤趕緊應和地道,“也聽不懂台上在唱些什麽,聽久了就發起困來。”

  真是同道中人啊!段玉苒心中感慨,同時對這個直爽的馮家表妹有了幾分好感。

  另又有兩名小姐羞澀地點頭附和,也說自己聽不太懂,不如出來透透氣。

  與在座的幾名千金聊了幾句後,段玉苒懸著的心落了下來,覺得這種浮於表面的交際倒也沒有想像中的難。起碼比跟自己的堂妹們說話要輕松得多!

  女孩子們的話題多是衣服首飾、繡樣、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段玉苒認真地聽她們說著京中哪家布料款式新、哪家訂製的首飾獨特、哪家繡娘的針法好……收益頗多!

  正聽得入神,就感覺有人拉自己的披風,段玉苒皺眉看過去。

  “四姐姐。”段玉芳不知何時,怯生生地站在段玉苒的身後。

  “八妹妹有事?”段玉苒不著痕跡的拉回自己的披風,往裡面鑽風很冷啊!

  段玉芸和姚紫正跟兩三個千金聚在一起聊天,馮慈瑤也跟一位千金聊得更熱。只有段玉苒是耳聽八方的收集情報,還有就是身為庶女被刻意忽略和隔離的段玉芳了。

  段玉芳大眼噙淚,手指纏著披風的系繩。那系繩每根下端都垂著三個雪白的毛球,恰好末端位置垂在段玉芳的纖細柳腰處。

  雖然這個八堂妹才十二歲,卻已經初露絕麗之容!若是再過三四年,想必就是令看過她一眼的男人魂牽夢繞的洛神了!

  只是,段玉苒寧可面對段玉芸的鋒芒畢露,也不願面對段玉芳的小白花模樣!

  見段玉芳只是扭著披風系繩要哭不哭的委屈樣,段玉苒真想翻白眼兒!

  “八妹妹有話直說便是,你不說我也猜不到啊!”段玉苒擰起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她可不想當什麽好姐姐!

  段玉芳抽噎了一下,用極小的聲音道:“我……我想更衣……”

  段玉苒豎著耳朵聽才聽清她說什麽,無奈地笑了。

  “國公府的婢女很是周到,讓她們領妹妹去就是。”段玉苒招手喚亭中服侍的婢女。

  “可……可我會怕。”段玉芳的眼淚掉了下來,滑過白玉般的臉頰,表情無助又可憐。

  段玉苒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兒,待被召喚的婢女走過來時,隻得自己也站了起來。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四房隻帶了一個丫頭一個婆子跟過來,那個丫頭自然要留在亭中服侍段玉芸和馮慈瑤,段玉芳想去淨房更衣還真沒有伯府的婢女相陪!

  段玉苒覺得自己也聽得差不多了,陪段玉芳去淨房回來後就該回去聽戲看雜耍了。

  **

  “謝謝四姐姐。”從淨房出來,段玉芳如花的臉上綻著笑容,美得令人目眩。

  “我呆會兒要回正閣二樓陪太夫人聽戲、看雜耍,八妹妹是回那個小亭子,還是去西閣四太太身邊?”段玉苒與段玉芳拉開距離,冷淡地道。

  段玉芳臉上的笑容一滯,看著段玉苒的眸光又變得水汪汪起來。

  我的天!這個堂妹是水做的不成?動不動就能兩眼一紅的泛起淚光來!

  “四姐姐也是不喜歡我嗎?”段玉芳哽咽地問。

  “呃,也沒有……”段玉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不太擅長應付白花兒。

  “是不是四姐姐也和六姐姐、姚表姐一樣,覺得我是庶女,不配與姐姐、表姐們坐在一起?”段玉芳抬起掛淚的臉,直盯盯地看著段玉苒。

  段玉苒的心一擰,對段玉芳生起憐惜之情。

  三老爺沒有妾室,與三太太隻生了一兒一女,沒有庶子女!段玉苒對庶女也沒有什麽偏見,只是知道在封建社會裡嫡庶有別而已。

  “八妹妹別這麽想。”段玉苒用手裡的帕子給段玉芳擦去臉上的淚珠兒,柔聲地道,“只有那些普通人家才把庶子庶女不當人看,咱們伯府的姑娘可都是金枝玉葉呢。”

  段玉苒這話倒不是扯謊!普通富貴人家的庶出子女有的還被當成下人使喚,根本不被承認!而官家或高門的庶子庶女就幸運得多,嫡母為了名聲也鮮少特別苛待庶子女,再不情願也會為庶子娶妻、為庶女打理嫁妝,只是嫁娶得好不好可就不一定了!

  段玉芳聞言破涕而笑,抓住段玉苒的手親切地道:“我就知道四姐姐是個好人!”

  呵呵!好人?她可沒想過當“好人”!段玉苒在心中自嘲地笑。

  “四姐姐,我聽公府的婢女說,在這國公府裡有一處梅林!這個時候梅花開得正好,我們不如去賞梅吧?”段玉芳拉著段玉苒的手建議道。

  “這個……在別人府中亂走不好吧?”段玉苒有些遲疑。

  “四姐姐多慮了,咱們讓國公府的婢女領路和相陪,也不算是無禮的亂走。”段玉芳繼續說服道。

  雖然段玉苒對賞梅這麽有情趣和文雅的活動興趣也不大,但似乎比回去聽戲再發困要好一些。

  詢問了身邊的國公府婢女是否有梅林這一去處,那婢女點頭說有。而且離方才那座小亭還不遠,隻隔了一面湖。

  在段玉芳滿是期待的注視中,段玉苒決定去賞梅!

  那婢女就領著段玉苒和段玉芳往梅林去,路上也碰到幾名來拜壽的女眷出來透氣,段玉苒漸漸放下心來。

  “過了前面那座拱橋就是梅林了。”國公府的婢女指著不遠處的九孔拱橋道。“奴婢是在小亭服侍的,不能離開太久,過了拱轎應該還有府中婢女相候,請兩位小姐自行過橋賞梅可行?”

  “沒問題!沒問題!”不等段玉苒作答,段玉芳就急急地應了。

  那婢女福身後往回返,留下段玉苒和段玉芳站在拱橋一頭。

  不知為何,段玉苒突然心裡覺得怪怪的!應國公府的婢女將客人就這麽扔下隨便亂走好嗎?萬一她們不過橋賞梅,轉身去了別的地方呢?

  “四姐姐,咱們快過橋賞梅去吧!”段玉芳拉住段玉苒的手往橋上行。

  段玉苒被動的走了兩步,就跟上了段玉芳。

  “四姐姐你看!”走到拱橋高處,段玉芳突然抬手指著對面驚呼,“真是太美了!”

  段玉苒舉目望去,也被對面那片豔紅震撼到!

  梅花的色彩並不單調,可放眼望去一片純紅的梅林還真是頭一次見!

  段玉苒和段玉芳加快了腳步朝梅林走去,跟在後面的雲珠卻有些疑惑。

  方才國公府的婢女說過了橋還應該有府中婢女相候,怎麽沒見到人影啊?

  “哇!太美了!太美了!”段玉芳驚豔的嬌呼聲在梅林裡蕩漾開,時不時還傳來咯咯的嬌笑聲。

  段玉苒則是屏息無聲地欣賞著這片壯觀的紅梅林,特別是看到枝頭未綻放的、紅果似的花苞時,她敬畏的伸手輕觸了兩下又快速的縮回手!仿佛稍一用力就會將這未來如血綻放的美麗花朵碰壞似的!

  “四姐姐,你能不能替我折一枝梅花?我要帶回伯府去當插瓶!”段玉芳跑回段玉苒面前期待地仰頭望著堂姐。

  段玉苒眉頭再次鎖了起來,“看看也就是了,何必辣手摧花?況且這是別人家的東西,咱們動手攀折是無禮!”

  說完這話,段玉苒轉身不理段玉芳,不用看也知道小堂妹又兩眼淚汪汪了!

  “不幫就不幫!我找別人去幫我折!”段玉芳突然一改之前的嬌弱,變得刁蠻起來!

  在段玉苒驚訝的目光中,段玉芳抹著眼淚朝梅林深處奔去!

  “神……神經病。”段玉苒低聲罵了一句。

  “小姐,八小姐跑得沒影了!”雲珠焦急地指著段玉芳身影消失的方向,“咱們……咱們是不是追上去比較好?”

  段玉苒想了想,無奈地點頭追上去。

  可走了很遠,段玉苒和雲珠都在梅林中迷路了,也沒看到段玉芳的影子!

  “這……這是哪兒?”段玉苒慌起來。

  “奴婢……奴婢也不知。”雲珠緊貼在段玉苒身側,也慌張地四處環視著。

  “不是說……梅林這邊有國公府的婢女嗎?”段玉苒左看右看,周圍除了怒豔的紅梅外,實在看不出所謂的“路”在何方!

  “其實奴婢早前就想說來著。”雲珠苦著臉道,“奴婢跟著兩位小姐過橋後就沒看到什麽婢女!”

  ……天啊!不會是陷阱吧?段玉苒腦海中閃過宅鬥、宮鬥中那些詭計與手段!將女子引入林中,再跳出個外男壞了女子的名聲……

  但陷害她有什麽好處?段玉苒想不出。

  站在原地想了許久,段玉苒咬咬牙對雲珠道:“雲珠,你帶了幾條帕子?”

  出門在外,婢女都會給小姐們備上幾條帕子,畢竟說不準什麽時候弄濕或弄髒了手裡的,帶了備用的好用作替換。

  雲珠怔了怔,從袖中暗袋裡抽出三條帕子,“就……就帶了三條。”

  段玉苒拔下頭上的琉璃珍珠流蘇釵,走到一株梅樹旁揚起手狠狠的揮了過去!

  咯啦一聲,琉璃釵柱崩裂成三段!段玉苒拾起地上斷口較鋒利的一段交給雲珠。

  “用這個將帕子裁成細條!越細越好!”段玉苒吩咐道,“我們一直朝前走,每走十步就在梅樹上系一根絹條。”

  雲珠小時候聽說過用這種方法走出老林子的事,便也不多語,埋頭用琉璃斷根開始割帕子。

  段玉苒走在前面,雲珠跟在後面,每走十步,段玉苒就向雲珠要一根絹條親手系在梅樹上。

  好在段玉苒不是很喜歡大紅色,常用的帕子多是蛋青色、黃色等素色,這些絹條系在梅樹枝頭,在豔紅的梅花間格外顯眼。

  走了大概二百多步,系了二十多根絹條後,段玉苒有點兒絕望了!

  這梅林再大,也不至於大到沒有邊際吧?她走了這麽久,都沒看到自己系在梅樹上的絹條!

  “小姐,要不……要不咱們呼救吧?”雲珠帶著哭腔道,“再這麽走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呼救?會有人來救嗎?這麽大的梅林……

  早知如此,還不如就折一根梅枝給段玉芳,然後哄她早些離開好了!現在不但自己迷了路,連段玉芳也不知所蹤了!

  段玉苒又冷又餓,還有些懊惱,一個閃神就踩到一塊活動的石頭,驚叫一聲就摔坐在地上!

  “小姐!小姐!”雲珠嚇得魂飛魄散,扔了手裡所剩無幾的絹條撲上前去扶段玉苒。

  段玉苒想在雲珠的扶持下站起來,但剛一屈腿就感覺左腳腳踝處傳來刺痛!

  “雲珠!我扭到腳了。”段玉苒按住雲珠的肩膀咬牙道,“呼救吧!”

  不管會不會真的有人聽到,起碼試一試,比繼續被困在梅林裡瞎走強!況且,她現在還走不了了!

  雲珠抹著眼淚點頭,一邊扶著段玉苒一邊大聲呼救,“有人嗎?有人嗎?我們被困在梅林裡了!請來救救我們!”

  段玉苒靠在一株梅樹的樹乾上,仰頭看著近在眼前、伸手可得的紅梅,耳邊響著雲珠撕心裂肺的求救聲……噗!她竟心大的想笑!

  雖然大榮國也有邸報,但上面肯定不會寫:某年某月某日,忠勇伯府三房四小姐去應國公府給太夫人拜壽時在梅林迷路,最後和婢女凍死在梅林中!

  “有人嗎?救……小姐!有人!有人走過來了!”喊了半天,嗓子都喊啞了的雲珠突然興奮的尖叫起來,指著某處讓段玉苒看。

  已經被凍得嘴唇發青、臉發木的段玉苒抬起頭,順著雲珠所指的方向看去。

  如畫的紅梅林中緩緩行來一抹雪白,色彩的反差令那雪白格外醒目!

  段玉苒的心頭一震,視線像被磁石吸住了一般移不開!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雪裘、白袍、白靴、白玉冠!這如謫仙般朝自己走過來的男子是仙?是人?還是妖?

  若是人,怎會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一點兒人間氣息?若是妖,必定是雪狐、雪妖之類的白色妖怪吧?要麽就是仙人!仙人也都喜歡穿白色……

  “公子!我和我家小姐在梅林迷了路,公子可知道出去的路?”雲珠可就沒有段玉苒這種浪漫情懷了(或凍傻了?),見到人就跟見到救星是一樣的!連忙衝上前求助。

  那男子先垂眸看了看雲珠,又抬起眼簾朝段玉苒看去。

  段玉苒想扯出一抹笑,無奈因腳傷不能像雲珠那樣走來走去、又蹦又跳,靠著梅樹的她已經凍得快沒了知覺!更別提“笑”了!

  男子平靜無波的臉上浮起一抹微驚的情緒,越過雲珠大步走到段玉苒面前。

  “你怎麽不動一動?這樣站著會凍死!”男子一開口,竟是與其如玉相貌完全不符的沙啞聲音!

  怎麽形容這種聲音呢?就像是從喉間發出的氣聲,又經過了某種硬物磨礪才變成了男人的聲音!

  “公……公公……公子。”段玉苒想解釋,卻覺得下巴也凍住了似的。

  “公子,我家小姐扭傷了腳!所以動不了!”雲珠趕緊解釋。

  男子的視線落到段玉苒的羅裙上,被披風和馬面裙遮擋住的腳根本無從探查。

  “你們是誰?為什麽沒有國公府的婢女陪伴就進入梅林深處?”男子再抬起頭時,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之前的無波。

  “公子,我家小姐是忠勇伯府的四小姐,我是婢女雲珠!我們小姐與國公府的二太太是姑侄!”雲珠急急地解釋道。

  聽到段玉苒的身份,男子兩道漂亮的劍眉挑了挑,“忠勇伯府的四小姐?”

  段玉苒僵硬的點點頭,心裡卻想著:你是想一直問到我凍死嗎?英雄!好漢!先把我救出去再問吧!

  突然,男子蹲下身子撥開段玉苒的披風和馬面裙。

  “啊!公……公子,您作什麽啊?”雲珠嚇壞了,以為碰上了登徒浪子欲輕薄自家小姐!

  男子不理會雲珠的一驚一乍,如玉筷般修長的手指在段玉苒的左右腳踝處輕按了兩下。當按到段玉苒左腳踝時,她疼得直吸氣!

  “傷到了左腳。”男子沙啞的聲音中有著篤定,然後朝後伸出手對雲珠道,“解下你的汗巾子!”

  雲珠再次震驚了,嚇得她緊緊護住腰部猛退了幾步,但總算還有良心的意識到自家小姐還在男子的“手中”,停下了腳步。

  男子等得不耐煩,扭頭看著已經退了數步的雲珠,重複道:“解下你的汗巾子!”

  “小姐……”雲珠的淚流了下來,然後誓死如歸的解了腰上的汗巾子。

  “拿過來。”男子又道。

  雲珠顫抖的上前將汗巾子遞給了男子。

  男子拿到雲珠的汗巾子後小心的纏繞在段玉苒的左腳踝處。

  “應該只是扭傷,沒傷到骨頭。”起碼她還能自己站著,雖然腳沒受力,卻沒有太過明顯的刺痛。

  將段玉苒的腳踝纏好後,男子先是站起身,但隨後又咕噥了一句什麽的蹲下。

  段玉苒和雲珠都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個蹲在那裡、將後背亮給段玉苒的男子。

  “公……公公……”段玉苒的舌頭更笨重了。

  “我不是公公。”男子沙啞的聲音中隱忍著笑意,“上來吧,我背你出去。”

  段玉苒張大了嘴,任由冷風灌入!這個陌生的男人要背她出梅林?那出去後,她是不是就得嫁給他了啊!

  “公……公子,還是麻煩您去喊國公府的人來吧。”雲珠看出自家小姐的為難,不好意思地道,“怎好勞累公子您……”

  “應國公府的紅梅林乃是按奇門遁甲的陣法所布,就算是國公府的下人也輕易不會踏入梅林深處。外人便像你們一樣進來就迷了路,如果無人相救就可能真的餓死、凍死在林中。”男子淡聲地道,“況,你們不必擔心出去後會有什麽不樂見的事發生。我與四小姐是表兄妹,就如同六郎與她一樣的關系。”

  段玉苒大驚,這個如仙般的男子說什麽?說他們是表兄妹?他還認識自己的兄長段玉杭?

  “公……資四……”段玉苒口齒不清地道,“文麒……表哥?”

  蹲著的男人回頭朝段玉苒溫潤一笑,“多年不見,苒表妹還是這麽呆呆的。”

  後面發生的事,段玉苒其實有些記得不太清楚了。因為她被凍得受不了、腳踝又疼,隻好伏在鄭文麒的背上由其背出梅林。模糊間她好像提到段玉芳也在梅林裡,鄭文麒答了句什麽,也沒有停下腳步。

  被扶進應國公府一間暖烘烘的房間裡後,段玉苒就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是睡在自己小東院的臥房裡了!

  如果不是腳踝上纏著的布條和疼痛感,段玉苒都以為自己作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雲珠和碧珠發現段玉苒醒了,服侍她過後就爭先恐後的講述她暈倒後發生的事!

  雲珠講的是應國公府裡發生的事!段玉苒被救出梅林,敘找了她許久的三太太松了口氣,拉著鄭文麒千恩萬謝。一直未露面、忙於招呼女客的大姑太太段嫣也趕了過來,從雲珠口中得知事情的始末後,大姑太太雷厲風行的懲罰了擅離職守的婢女!原來梅林口處真的安排了兩名婢女守著,但那兩個婢女嫌天冷,又久不見人過來,就躲到遠處的小屋裡取暖去了!連段玉芳那麽大聲的叫喚都沒聽到!

  碧珠講的是所有人回到忠勇伯府後發生的事!剛養好了板傷的段玉杭這次沒份兒去應國公府拜壽,正在家鬱悶呢,就聽說親妹子被四房的庶女害得在應國公府的梅林裡差點兒凍死!還扭傷了腳踝!段六爺護妹心切,竄到四房就找四老爺理論,非要打折段玉芳的腿才肯善罷甘休!把四老爺氣得渾身發抖,卻又奈何不得段玉杭!最後還是三太太趕過來揪著兒子的耳朵拎回了玉春堂!

  段玉苒呆愣愣的聽完兩名婢女的講述,仍覺得不太真實!但眼下她又沒精力去深想太多。

  這場風波過後沒幾天,忠勇伯府迎來了兩位“稀客”!

  一位是多年不回伯府一次的大姑太太段嫣,一位是東盛郡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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