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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夫盛寵,婦難從命》第一百一十二章 養父?殺父仇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養父?殺父仇人?    盧鈞將紙接過,呈給楚豫。

  楚豫打開紙,江明月也一同看過去。

  是一張幾乎可以說是鬼畫符的紙,江明月曾看過小楚豫學畫畫,這紙上的東西比小楚穎畫的好不了多少。

  紙上的東西一共有兩部分,上面先畫了一個偏長的方形,上面橫七豎八畫了一團黑,像烏雲蓋頂的方形一樣。下面也是幾個試圖畫方的形狀,挨在一起,然後其中一個方形裡又塗了黑黑的一團。

  石芝說:“民女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可民女相信這一定有什麽意思,要不然我爹不會把它交給我,他可是從來不拿紙不動筆的,有這些錢他早就拿去買酒了!”

  “你說,這是你爹給你的?什麽時候給的,給你時,他怎麽說的?”楚豫問。

  石芝回答:“他沒多說,就說讓我把這東西拿著,別扔了,如果他有什麽事,就拿出來,沒事就算了。就一直交待別扔了,所以民女到現在都沒扔。給民女的時候,差不多是一年前。”

  “他告訴你,他有什麽事就拿出來,可後來他意外落水,你沒拿出來?”楚豫問。

  石芝立刻道:“民女拿出來了,民女拿著這紙交給進門問話的官差,那官差看了看,問民女是什麽意思,民女也答不上來,官差生氣,說民女戲弄他,就走了。”

  “你可以拿著這紙去報官。”楚豫說。

  石芝低下頭去,好一會兒才小聲開口:“民女當時沒有,因為……因為那時老爺要去外面跑幾個月生意,又不知道發了什麽昏,說要帶民女去,民女實在碰不到這樣的機會,就……就去了……”

  “所以你沒有留下來為你父親與弟弟喊冤,而是出去,幾個月之後回來,此案已結?”楚豫問。

  石芝點點頭,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江明月看了看楚豫,開口問:“你爹和你弟弟都不識字吧?”

  石芝回答:“是的。”

  江明月連忙去翻之前官差問話所作的記錄,找到裡面一個落魄書生說的話:三年前,石金突然說想學認幾個字,找他問字,書生拿出《千字文》來教他,可他問了幾個字就像沒什麽興趣了,但最後他把書生那本《千字文》買走了。

  事實證明,石金從來沒想過要認字,他的愛好恐怕就是喝酒,玩樂。

  但很多時候,他似乎對字、或留在紙上的東西是有興趣的,比如他會找書生問字,還會留給女兒一張畫——盡管那張畫誰也不明白畫的什麽。

  半年前官府也去石家搜查過,沒找到什麽值得懷疑的東西,也沒有哪個地方提起一本《千字文》。但是,那本《千字文》哪裡去了?石金究竟用它來做了什麽,學認字嗎?

  楚豫讓石芝暫且回去了,坐在桌前久久地看那張紙。

  楚豫問江明月:“你覺得這是什麽?”

  “應該是石金自己畫的一幅畫吧,可是他不知道,他畫的並不像。”江明月說著看上面那張圖,“畫什麽東西,會要畫一個方形呢?桌子?盒子?書?”

  她皺眉想著,然後就看到了眼前的窗子,“難道是窗……”話未完,她突然停了下來。

  從面前窗內,可以看見客棧對面的房子,小小一間磚屋,下面是方形的牆體,上面是青瓦的屋頂。

  “我知道了,他畫的是他的家,那個茅屋,下面這張圖是茅屋裡面的房間,他們有三個房間,所以這上面畫了三個方形,其中一個他塗了黑點,也許是要說這間屋子裡有東西,這看上去是……石金的房間!”

  楚豫很快帶人到了石家茅屋前。

  對於普通人來說,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地底,而很多情況下都是如此,比如石家茅屋裡面空空如也,但這地下卻沒人動過。

  幾名衙役開始在屋子裡挖。

  沒一會兒就挖到了東西,從地底搬出一隻木箱子來。

  箱子並沒有鎖,要開箱時,護衛楊掀讓楚豫站在了後面,自己持刀擋在前面,而江明月由楚豫拉著,更在他後面。

  兩名官差將箱子小心翼翼打開,但並沒有什麽凶險的東西冒出來,然而再往裡面細一看,卻不得不吃驚。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兩把鋼刀。

  江明月想到了柳氏滅門案中的兩個持刀的凶手。

  是石氏父子,真的是的……

  官差隔著布巾拿出了那兩把鋼刀,隨後奇怪道:“還有一本書。”

  官差拿起了書,翻動時,一張紙片從書中掉落下來。他們立刻彎腰去撿,江明月卻已經分辨出那紙上似乎有一個“江”字。

  再次看到自己的姓,她心中不由一緊。

  楚豫似乎也看到了,開口道:“拿過來。”

  楊欣接過紙張遞到他手中,哪怕江明月再不願意,也還是看到了那“江”字後面另一個字“安”。

  江安,之前查清的,爹在定州的名字。

  上面的字她也看到了,用筆十分生澀地寫著的“由江安指使,殺柳明全家,拿柳家財產。”

  幾個字歪歪斜斜,然而那內容看在眼裡,卻是觸目驚心。

  那邊官差在低聲說:“是《千字文》”

  “裡面有字被圈出來了。”

  “就是這紙上的幾個字,寫這字的人應該不識字。”

  “等等,這書裡還夾了一張紙。”

  楚豫拿來看,是一副畫像,似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上面寫著兩個字“柳橫。”

  ……

  江明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客棧的,她在床上躺著,楚豫就在她身旁。

  很累很累,她開始想,自己為什麽要查這些……

  娘說的對,知道真相,對她半點好處都沒有。

  從那個劍客開始,一切都變得不同。

  她生在江都,是富商江雲泰的獨女,爹娘只有她一個女兒,將她視為掌上明珠。

  此生何幸,她有這樣一對父母。

  可那個劍客告訴她,她不能相信身邊每個人,包括她的父母。

  她一路到定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名字,也知道了自己的仇人。

  江安。

  江安就是江雲泰,自己的父親。

  大概一切都是夢吧……只是不知何時夢才醒。

  她閉眼,仿佛睡著,又仿佛沒睡著,好一會兒,頭都開始睡得發疼,她試著坐起來一些,撐著頭。

  楚豫在身旁輕聲問她,“要讓人帶江安與段氏回定州嗎歸案嗎?”

  她一時沒有回答。

  那是正常的做法吧……既然是逍遙法外的命案真凶,自然就要捉拿歸案。

  可是為什麽,她仍然覺得那是她的爹娘?

  很久之後,她說:“王爺,我不想理這些了,我想回江都,我想回江都,我們回去好不好?”

  “我好累,在這裡待著的每天都好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力氣撐到他們被帶來定州,我想回去,還有……我不知道怎麽會這樣呢?他們不是我爹娘,到少是對我有恩的養父母吧,可是……可是現在卻說他們是我的滅門仇人……王爺,你說怎麽會這樣?”

  楚豫撫著她頭頂的發絲,“要完全定案,必須要犯人認罪,動機、犯案詳情一一審核,完全合理才算定案,現在連他們的人都沒見到,所以也不能確定這就是事實。”

  “對,不能就這樣定案,他們根本就沒有承認!”江明月一下子轉過身來,“也許有什麽誤會,也許事實不是這樣的。既然都沒有認定凶手真的是他們,又為什麽要將他們像犯人一樣帶到定州來?王爺,不如我們回江都,我們回江都親自去問他們!”

  楚豫點點頭,“好。”

  江明月的心裡再次升起希望。

  只是那希望,她自己都覺得渺茫。

  在石家找到重要證據的第三天,江明月就隨同楚豫回往江都。

  回去時,天已經很冷了,樹木凋敝,寒風凜冽,路途上的辛苦比來時更要難受一些,可她卻甘之如飴。

  因為他們是回江都啊!

  那是那樣美好一個地方,是她的家,是她所有記憶發生的地方,也許,回到江都一切都會好起來。

  如果證實爹娘是被冤枉的,她一定謝天謝地,且再也不去查自己的過往了。

  如此,就很好,很好……

  回到江都時,正逢江都第一場雪。

  漫天雪花飄著,地上積雪有好幾寸厚,城門口原來如同片片綠雲的垂柳只剩下一條條枯枝,城內行人稀少,倒是街旁酒肆歌坊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哪怕如此,江明月心裡也是覺得溫暖的。

  王府門口,一群管家仆婦早已迎了出來,江明月看見他們就像看到親人一樣,被風吹紅的臉上不由露出笑容。

  兩個多月前石家茅屋內看到的那一切像是過了好幾年一樣遙遠,王府中下人仍然以為他們是去了京城,訝異並未過完年,他們為何回來,而她也真的以為自己是去京城拜見皇帝太后了。

  穿得像一團粽子似的小楚穎跑出院子來,大喊著“娘”,重重撲進她懷中。

  江明月笑著抱起他,“呀,穎穎,你長高了,也重了,娘都要抱不動你了。”

  “娘,你們騙人,還說很快就回來,結果你們出去了這麽久!”小楚穎說著,十分委屈。

  “好了,以後父王和娘再不出門了,一直在家陪你,直到你長大了,自己不願在家待。”

  “我要在家,娘你才不要說話不算話。”

  “自然說話算話。”楚豫說著,伸手過來摸著他的小腦袋,“頭髮似乎也長長了。”

  “父王……”小楚穎說著,又去將楚豫的腿緊緊抱住,頭埋在他腿縫中。

  面對楚豫,他沒有像對著江明月那麽多話,那麽明顯的依戀,但其中的感情卻仍然深沉。

  楚豫低頭笑著,伸手將他抱起來。

  ……

  一日下來,沐浴,用飯,烤火,玩樂……滿屋歡笑。

  第二日也仍然如此,江明月與楚豫兩人還被小楚穎拉出去堆雪人,楚豫並不樂意,但不成想他卻有一副堆雪人的好手藝,她與小楚穎半天弄不好的形狀,他一下子就弄好了。

  如果可以,她願意一直這樣下去,當自己從未去過定州。

  可是第三日,江雲泰卻帶著江夫人過來了,楚豫遠道歸來,他們前來探望拜訪。

  楚豫問江明月的意思。

  盡管難受,可江明月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當事情沒發生過。

  她是柳珂,她是柳家唯一確定活下來的女兒,她該弄清一切真相,替柳家討回公道——盡管,這過程是那樣痛苦。

  但好在她不用自己出面,她隻用坐在旁邊看著,由楚豫來替她完成這一切。

  楚豫將在定州查到的疑點一並放在了江雲泰面前。

  江明月注意著他的樣子,他,竟真的露出了莫名的表情。

  隨後,江雲泰看到了那張由石金所寫,揭露自己是幕後凶手的紙,頓時神色大變。

  當他再看到江安戶籍卷宗時,臉上更是慘白。

  楚豫終於開口:“我與王妃並沒有去京城,而是去了定州。查王妃身世,卻意外得知定州一樁舊案,柳氏滅門案。”

  江雲泰身形猛然一震。

  楚豫問:“你們有什麽想說的嗎?”

  江雲泰從椅子上起身,跪在了他面前,“草民以前的確叫江安,柳明是草民好友,他家中遭禍後,草民將他女兒帶到了江都,改名江明月。草民自知欺瞞王爺,罪該萬死,可……可草民也只是不願毀去月兒後半生啊……

  她身世淒苦,到江都後才好了一些,草民一直希望她能覓得一份好姻緣,可沒成想……她卻與王爺情投意合,草民思前想後,最後才鬥膽隱瞞真相……欺瞞王爺一事,草名承認罪無可恕——”

  最後他說道:“但這殺柳明一家的控告,草民卻是死也不會承認!”

  “你的意思是,你的確名為江安,也的確帶走柳珂,找大夫替其施針抹去其記憶,但柳氏一案,與你無關?”楚豫問。

  江雲泰字字有力,“不錯,草民完全不知!”

  “但這張紙,是柳氏滅門案凶手之一石金所寫。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石金死前並不是想著若有人殺自己滅口就吐露真相,而是冤枉另外一個與此毫不相關的人,讓凶手逍遙法外?”

  江雲泰臉上一白,連忙道:“但草民真沒做過這樣的事,也實在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停了停,他突然想起了什麽,立刻道:“王爺,如果草民就是凶手,那月兒不就是草民的眼中釘?既然這樣,草民為什麽還要將她留在身邊?”

  “所以你抹去了她的記憶。”楚豫回答:“如果任她當初神智不清,她有可能出事,有可能也會突然記起來,指出真凶,可你找人將她記憶抹去,那她就永遠不會記起了。”

  江雲泰立刻申辯:“王爺,既然草民都能做到這一步,為什麽不直接殺人滅口?找個機會殺了她,不是更有用嗎?”

  他的話,很有道理。

  楚豫卻一動不動看著他,緩緩回道:“因為你怕一個人,一個也許會出現找你復仇的人,柳橫。

  你把柳珂握在手上,讓她信你如親生父親,她便不會相信任何一個人。但若有一日柳橫出現,你完全有把握用他的姐姐來威脅他。”

  江雲泰愣住,一時沉默下去,很久他才無力道:“不,不是這樣,王爺,這樣的確說得通,但草民確實是冤枉的……”

  楚豫也不再作聲。

  江明月緊緊握拳,深吸一口氣從凳子上起身,獨自一人來到另一個房間。

  另一個房間裡,坐著的是江夫人。

  見她進來,江夫人立刻站起身來,“月兒,怎麽了,你和王爺在做什麽,你爹呢?”

  江明月努力讓自己鎮靜著,一步一步走到前方的坐榻上坐下,平靜道:“其實我和王爺這一次並非去京城,而是去了定州。我不相信我是那個和書生私奔的小姐,所以求王爺帶我去了定州,我們在那裡查到江安,查到柳珂,查到柳明,還查到製造柳氏滅門案的其中兩名凶手,石金與石大膽。”

  江夫人目光怔怔,低著頭一聲不吭,她不說話,淚水卻從她臉上一道一道往下淌。

  江明月看得心疼。

  很多事她都不那麽相信,但她相信爹娘是真心對她的,至於原由,也許是把她當成了他們那個女兒,江彩雲。

  任江夫人哭了很久,她又說道:“王爺在問爹的話,但爹那個人,王爺並不信他說的話,所以讓我過來問您。”

  江夫人繼續抽泣。

  江明月說:“娘,我知道您並不是我娘,甚至還有可能是我的仇人,可我知道您對我的感情是真的,如果……如果可以,我也許會求王爺放過你們……柳珂已經一無所有了,她沒有爹娘,連擁有爹娘的記憶都沒有,而我,現在的江明月,至少還有你們……我並不那麽想報仇,我甚至依然覺得你們是我爹娘,哪怕你們殺了柳家滿門。”

  江夫人猛然抬頭看向她。

  “是他做的?真的是他……他終於還是……”

  江夫人的淚水更洶湧澎湃,江明月一句話也沒說。

  可她心裡卻早已湧起千丈浪潮。

  娘她這是……這是承認了嗎?承認爹派人殺了自己全家?

  就算沒有承認,至少在她看來他是有動機的,他們是夫妻,依娘的性格,應該是沒參與,但她卻不可能一無所知。可能她知道爹與柳明有罅隙,知道爹有殺柳明的動機,只是她並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爹做的。

  江明月突然反應過來,柳明才是自己的父親,江雲泰或者江安,只是一個凶手,一個處心積慮、將她圈在謊言中的人。

  江夫人終於開口,“我懷疑過,可他說那不是他做的,但柳家出事後,他很慌,說下一個就是他,所以他很快就搬來江都了……我不知道,他什麽都不和我說……”

  “他為什麽說下一個就是他?”江明月立刻問,直覺這裡面還另有隱情。

  江夫人搖頭,“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和柳大人以前一起做過一件什麽事,他後來和柳大人關系不好,也是因為這件事,他怕柳大人對付他,可是後來柳大人自己出了事,他就覺得是有什麽人來尋仇了,認定下一個就是自己……”

  說到後面,她突然道:“月兒,你們真的查出柳大人一家是你爹殺的嗎?會不會弄錯了?柳大人死後他是真的很怕,還請了好幾個護院,如果是他自己,他為什麽那麽怕呢?”

  ……

  ……

  江夫人比江雲泰好說話許多,只是她知道的卻也有限。

  而江雲泰那一邊,任楚豫怎麽問,他始終不承認柳氏滅門案是自己所為,也不承認江夫人所說他與柳明有恩怨的事。

  此事,一時無法結局。

  其實若是判案,也許有那些證據就夠了,江雲泰不過是狡辯而已,但江明月就是無法這樣給江雲泰定罪,她想有轉機,告訴她柳氏滅門案真的與他們無關。

  ……

  ……

  臘八節,江都城幾家歌舞坊聯合舉辦一場“花月會”,楚豫帶了江明月去看熱鬧。

  所謂“花月會”,就是幾家歌舞坊不分彼此,聚在一起獻藝,歌舞伎們在這裡一分高下,歌舞坊則聯合了造名氣,讓自己坊內的姑娘被所有人知曉。

  歌舞坊江明月自然不曾去過,但好曲好舞,誰也願意一賞,所以去觀看她是十分開心的——如果自己身上沒有發生那些事。

  此時心中有事,她只能努力讓自己暫時忘記。

  秋蘭坊琴姬的琴,梨棠軒莫九娘的扇舞,以及玉人樓彩衣姑娘的柔婉嗓子,果真是見之驚豔。四方酒樓的二樓雅座內,江明月不由朝著楚豫笑,“難怪男人們愛去這些地方,的確是賞心悅目,流連忘返。”

  楚豫回答:“所以你得好好待我,別人有如花姬妾,歌舞伎女,而我除了你,什麽都沒有了。”

  江明月只是笑,卻覺得自己才是除了他,什麽都沒有了。

  連爹娘都沒有,記憶都沒有。

  楊欣過來,朝楚豫道:“王爺,外面有個人,自稱是定州官員,要過來向王爺請安。”

  江明月並不想見其他人,而且這是酒樓,雖然此時也有其他富貴女子在賞舞,但對一個王妃來說,其實不太適合來這裡,她看看房內,想避到屏風後去。

  楚豫卻攔住她,輕聲道:“自定州回來還沒同他們見過,我出去一趟,你在這裡。”

  江明月沒想到他對自己如此照顧,心中感動地點點頭。

  楚豫離開後,她繼續看下面的歌舞,可看著看著,想到心事,臉上的笑意不由自主就淡了下來。

  歌舞在樓下中間的空地上,周圍是一層又一層圍觀的人群,而二樓不擠不吵,有幸臨窗而坐的都是江都非富即貴的人,也是下面那些人所羨慕的對象。

  江明月坐在最好的位置裡,卻並沒有那麽想看舞,她將目光在所有人臉上轉了一圈,發現他們所有人都笑得開心。

  所有人都開心,而她該如何熬過這一關……

  起身走到房間後面,她將後面的窗子打開,頓時一股帶著雪團的涼風吹進來。

  迎著這雪,這北風,俯瞰江都之夜,她覺得腦子清醒了不少,卻還是想不透要怎麽辦才好。

  相信爹娘,或是判爹娘死罪,她都做不到。但這樣僵持下去,她常常都會想起在記憶中消失的親生爹娘來,還有……

  石金茅屋內,寫有“柳橫”二字的畫像。

  江明月靜靜看著眼前的寒夜,腦中浮現出一個年輕的面孔來。

  她一直沒有說,那個少年她曾見過,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那少年的模樣,竟是那位劍客的模樣。

  那個劍客,是他找到自己,說她竟然不認識他,說讓她不要相信身邊的人,不要相信自己的爹娘。

  那是柳橫嗎?自己的弟弟……

  為什麽他不再出現,他知道的,似乎比自己多得多。

  江明月覺得,自己似乎該告訴楚豫了,告訴他自己曾見過一個劍客,是他讓自己懷疑一切,而他就是畫像上柳橫的樣子。

  劍客讓她不要相信任何一個人,但她覺得他說錯了,她就算不相信全世界,也不該瞞著楚豫,相比起劍客,她自然更應該相信楚豫。

  就在她心中作決定時,黑夜中卻閃過一抹身影。

  她心中一驚,下意識就要後退,可還沒等她身體有所反應,那身影就閃到了她面前。

  她張嘴要叫,但話音才落,她就停下了,一動不動看著眼前的人。

  是他,那個年輕的劍客。

  他頭上依然戴著鬥笠,低著頭,看不清臉,身子比以往似乎更為瘦削,那穿著單薄衣服的肩膀上,還有未融的積雪。

  他伸手,朝她遞出一張信封來。

  她怔怔接過了信封,才要說話,面前卻一陣涼風,待回過神來時,那單薄的身影已經躍出窗外。

  “等等,你……”

  劍客的身影消失在寒夜,她的話語也消失在了寒夜中。

  盯著夜空看了好久,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你怎麽在那裡?”身後傳來楚豫的聲音,她回過頭去,只見楚豫立刻過來將她身後的窗子關上。

  “怎麽了?你怎麽在這裡吹風?”楚豫緊張地問。

  江明月將手上的信封拿出來,“一個人,給了我這個。”

  楚豫接過信封,前後看了看,然後將信封打開。裡面不再是看不懂的鬼畫符,也不再是歪歪斜斜的字,而是一封長長的信。

  卻不是某人對某人說的話,而是關於一件事,毫無修飾毫無累贅的敘述。

  十多年前,定州城外某村子兩個村民,一人名為柳四,一人名為江平。某一日外面,到達一處荒野時,偶遇一個犯心疾的商人。那商人向他們求救,告訴他們如果能將他送到附近的鎮子找大夫,他會給他們每人十兩銀子。

  柳四和江平發現商人的包袱裡真的有錢,而且不只二十兩銀子。

  柳四想去找大夫,江平不從,後來柳四眼睜睜看著江平扯下商人的包袱,以及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然後將他推下了懸崖。

  江平說,事已至此,不如就將錢分了。

  柳四無奈,接下了他遞來的錢財。

  後來兩人到定州城,改名換姓,用這些錢財各自生活,一人成了當地富戶,而另一人則成了一方官員。

  但江平屢屢要求有官職在身的柳四為自己行方便,收攬錢財。柳四為此在錯誤的官路上越走越偏。

  終於,柳四忍無可忍,決定自首,告發江平之前的罪惡。此事被江平知曉,江平先發製人,買通凶徒殺害柳四一家。

  來到定州後的柳四改名柳明,江平改名江安,江安之後又改名江雲泰。

  “這是誰給你的?”楚豫問。

  “一個……”江明月深吸了口氣,緩緩道:“一個年輕的劍客,可能……可能就是我弟弟,柳橫。”

  “柳橫?你怎麽知道?他說的?”楚豫立刻問。

  江明月搖頭,“不是……我……王爺,我之前見過他,他來找過幾次,讓我不要相信我爹娘,包括那次在方家,王爺以為我去見了顧飛序,其實是因為見到了他……”

  她說了幾次劍客找上她的情形,最後低頭道:“對不起,我之前沒有和你說,我……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所以總怕自己一時失誤,做錯了什麽……”

  楚豫拉住她的手,“不用說對不起,那時我們成親不久,而你的確不記得以前的事,沒有將所有事情告訴我,也是理所應當。”

  她低頭不語,他也撇開這話題,馬上問:“所以你相信這信上所說的嗎?”

  如果相信,那這就是江雲泰殺人的動機。

  江明月沉默很久,最後才輕輕道:“我想,我怕是相信的……娘說過,爹……不,江雲泰和我爹之間有恩怨,他初時怕爹要殺他,後來又想殺爹……他們的關系,符合這上面所說的。可是……”

  可是江雲泰口中的仇人又是誰?是與那名商人有關聯的人麽?

  楚豫卻沒有她這麽多的猜測,直接道:“我們這便回去,找來江雲泰對質。”

  江明月心底已經認同了柳橫就是自己的弟弟,因為從最初相見,她就覺得他是特殊的,一定是和自己有所關系的。既然是他送來的東西,她似乎從潛意識裡就已經相信了。這種相信,甚至比過了對爹娘的感情。

  她以為江雲泰這一次該會承認了,可他卻並沒有。

  江雲泰跪了下來。

  “王爺,十三年前之事,我認罪,但此事是我和柳明兩人一齊做的,所以我r後雖對他不滿,但卻不至於要殺了他……柳門一案真的不是我做的,但我知道是誰,是那個商人的兒子,一定是他!”

  “商人的兒子?”楚豫問。

  江雲泰立刻回答:“那個商人有個兒子,那年我們殺害商人後離去時隱約聽到一聲響動,但我們那時心慌不已,沒細想就逃走了,後來想起,才覺得是被人看到了。因為不安,我特意偷偷去查了那商人,得知他那時離鄉,身邊的確帶著個小兒子,那時不過五歲……柳家的案子,一定是他做的,他先殺了柳明……也就是柳四報仇,現在又處心積慮製造假證據,就是為了借王爺之手殺掉我!”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柳氏一案是那孩子做下的?當時他不過十五歲吧?”

  “我……”江雲泰愣了半晌,最終搖搖頭:“我沒有證據,但柳氏一案,的確不是我所犯,我遷家江都,也只是為逃命而已……至於王妃,我真的是當她為親生女兒對待的……”

  ……

  晚上,江明月坐在床邊,靜靜看著手上的畫像。

  如果她信劍客的話,那他就是柳橫,自己的弟弟。

  如果她信爹的話,那他自然不是柳橫,且很有可能,他就是當年那個商人的兒子,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設置了一個大陰謀,指引她去查出爹是自己的仇人。

  那她該相信誰?

  看著畫像,腦海中浮起的,卻是那個少年英俊的臉龐。

  他的心裡似乎藏了很多事,他似乎為什麽事而執著著,又為什麽事而傷痛著。

  他曾對她說:我不會傷害你。

  她相信他們是有關系的,甚至她覺得,他就是她的弟弟。

  很久,她輕輕開口道:“我好像要相信了……相信我現在的爹娘,其實是我的殺父仇人。”

  她說得很輕,帶著疲憊,帶著無力,但楚豫就在她身旁,能聽得一清二楚。

  “因為這畫像裡的人嗎?”他問。

  她沒有回話,他卻開口道:“你相信他,他與江雲泰各執一詞,你選擇相信他,他屢次出現在你面前,你也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你就是相信他,哪怕……連你自己也不知道因由。”

  江明月側過頭去。

  她隱約覺得,楚豫似乎有些失落,他的語氣竟然像有些悲哀的樣子。

  可她去看他的臉,卻發現昏黃燭光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再細看,又似乎他的表情是正常的,好像她剛才的感覺只是錯覺。

  “王爺,你怎麽了?”她起身走到他身旁。

  他的神情已經十分正常,回頭平靜道:“我在想,這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似乎並不尋常。至少,他有著不一般的心智。”

  江明月看著他。

  “他想盡辦法出現在你面前,讓你對自己的爹娘生疑,後來,你果真發現問題。然後為查身世,你去了定州,卻查出殺父仇人就是自己的養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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