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告訴她，若是真要論欠這個字，反倒是她欠了她這個女兒很多很多。

  江瑤很意外，也很驚訝，但是，更多的是感動。

  那是一種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情緒，是感動。

  或許是因為孫夫人先例在前，她從來沒有把程夫人往好的一方面想。

  不敢，是因為怕絕望。

  怕她對人性絕望。

  可是，她還是想試探，還是忍不住想進一步的試探。

  “如果我告訴你，現在我接手你幫你做手術，你的活下去的幾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呢？我給你做手術，做完以後，我就還了你對我的生恩。”

  程夫人輕輕的搖著頭，“不需要。”

  她還沒有從剛知道女兒的巨大幸福中回過神來，現在女兒卻告訴她，她想要還這個生恩，從此和她兩不相乾。

  “我雖然生下你，卻沒有保護好你，沒有養育你，讓你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受苦，你不恨我就不錯了，何來恩字之言？”程夫人道：“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我雖然很想活著，但是去也不怕死，我如今還活著，我有疼愛我的丈夫，我有兩個孝順我的兒子，現在，我知道我的女兒還好好的活著這就夠了！就算是現在就死了我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死固然可怕，但是有時候和別的比起來，死又變得一點都不可怕。

  她以前做夢都不敢奢望的事情卻成了真，她就算是立刻就死了，她還能有什麽遺憾呢？

  陸行止看著哭成個淚人的江瑤心疼的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淚，不顧還有別人看著，便將她拉進了他的懷裡抱著。

  程夫人看著邊上的這一幕，忽然笑了出來，是了，就連對她剩下的最後一絲不放心都沒有了，她看得出來她的丈夫很愛她，所以，她再沒有任何不放心不舍得了。

  “我有很疼我的爸媽，還有兩個很護著我的哥哥，全村人都重男輕女，但是我的爸爸媽媽卻拿我當寶貝，他們養育我長大，辛苦供我讀書，送我上大學，還給我找了一個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丈夫和婆家，我從來沒有受過一天委屈，也沒有受過一天的苦。”江瑤趴在陸行止的胸口辯解著，“我很幸福，我在這個世界上過的每一天都很幸福。”

  “那這樣我就放心了。”程夫人含淚笑著，“不奢望你認我這個媽媽，所以你和你丈夫回去吧，你丈夫是軍人，在國外逗留時間太久不好。”

  所有人都錯愕萬分的看著程夫人，就連江瑤也如此。

  “走吧。”江瑤拉了拉陸行止然後率先奪門而出。

  程錦言站在門口看著陸行止和江瑤離開，本想說開車去送兩人，但是卻被程爺給拉住了。

  “母親，你為什麽要趕她走？”程錦言很是不解。

  “不是趕她走。”程夫人落了淚，“而是我沒有理由留著她，我難道還要留著她強求她喊我一聲媽媽嗎？我不敢，也不能，我愧對她，我也沒資格當她母親。我知道她還活著，我知道她每一天都過的很幸福，我知道她沒有受委屈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