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沒有抬頭，好像不知道房間裡又進來了人似的。

  她只是專心致志地打理著芷雲的頭髮。

  她手很輕柔，但十分靈巧。

  楚翰墨看到她把芷雲的頭髮從辮子中挑出來，又裹到另一眾頭髮裡去。

  這是塞齊的傳統髮型，也是皇室女人的標志性髮型。

  女王自己此刻也梳得是這樣的髮型。

  她一邊旁若無人地認真地給芷雲梳著頭，一邊柔聲說道：“你還小的時候，我就期望能給你梳這個頭。可是你並不在我身邊，所以我只有拿阿姨的頭髮來做實驗。我手很笨，但練了二十幾年，現在也勉強能給你編了。正好阿姨是成年人，你現在也是成年人了，所以練得剛剛好。”

  女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是沒有任何表情的，眼中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楚翰墨知道她是一個可以完美隱藏自己情緒的人。

  有時候，她的動作就可以解讀為她所有的內心，而她的面部表情，是沒有任何參考價值的。

  芷雲什麽話也沒有回答，只是努力忍著眼淚。

  直到走進這座門之前，她也從來沒有對楚翰墨曾經的猜測有過任何的認同。

  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過，自己和女王會有什麽瓜葛。

  但是當她走進這扇門的之後，一切都變化了。

  當門被婢女從裡面打開的時候，親王立刻挺直地站著：“我們來找女王定奪塞齊的未來，以及處置弑殺自己姐姐的茵茵公主。”

  可是婢女並沒有理會親王，她的目光掠過親王，落在了站在最後面的芷雲身上。

  “您來了。”婢女帶著微笑，對芷雲頷首。

  她這三個字說完以後起碼三秒鍾，所有的人才醒悟過來，她是在對芷雲說話。

  而芷雲則完全都沒有理會到。

  婢女讓開了一條路，很是恭敬地：“請您進來吧。”

  她讓路的同時，手卻也打開，把芷雲前面的人都往後面擋了去，隻把路留給了芷雲。

  “媽咪，她好像在對你說話呢。”喵喵及時提醒道。

  “我？”芷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片茫然。

  “對，就是您，請您快點進來吧，”婢女繼續微笑著，“陛下已經等您很久了。”

  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中，芷雲帶著一種雲裡霧裡的情緒，牽著喵喵走了進去。

  當她跨入臥室之中的時候，她看到坐在床邊的女人立刻站了起來。

  “你來了。”她對她說道。

  芷雲望著她，如同她也望著她一般。

  那個身材高挑優美，儀容端莊素雅，神情之間點綴著高貴的冷冷光輝的女人對她張開了手臂：“快點過來，我的寶貝。你長得和我想象中的有那麽一點出入。”

  那個時刻，芷雲依然是不敢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之中。

  就好像一個人在現實中生活著，突然間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一直在做夢，夢裡她經過了自己的前半生……

  而夢醒後，她是在另一個世界裡。

  她分不清到底哪一頭才是夢。

  但是芷雲還是過去了，她一步步地走向這個女人。

  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對著她叫喊著：不，這不對，劇情不是這樣安排的。

  這事情和她根本沒有關系。

  她只是過來看熱鬧的。

  她根本沒想過要參與其中。

  ……她走到了女王的面前。

  女王立刻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的手。

  芷雲能感覺得到，女王的手是溫潤的，像玉石一般，不寒不熱，卻又光滑如絲。

  她牽著芷雲的手，就讓她坐到了梳妝鏡前。

  “我能給你梳個髮型嗎？”她這樣問芷雲道。

  芷雲默默點了點頭。

  婢女立刻上前，從梳妝台下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鋪滿黑天鵝絨的黑子，在那上面有各式各樣的梳子，鑲嵌著不同的寶石，還有許多精巧的夾子和頭飾，它們有的鑲嵌著珍珠和鑽石，有的則是完全由蜜蠟或者一整塊水晶做成的。

  “我的手有點笨。”女王這樣說著，“如果弄疼了你，你就告訴我。”

  芷雲不明白為什麽女王要給她梳頭。

  她現在理解了楚翰墨之前所說的話，女王的行為看不透。

  但是她再是愚笨，也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發生了重大的轉折。

  塗茵茵是跟隨一起上來的。

  可是女王並沒有看過她一眼。

  現在她正跟隨慕容一同站在後面，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女王和芷雲。

  芷雲也看到了秦哲。

  從婢女向芷雲打招呼開始，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等到芷雲走向女王的時候，他突然出現了一種幻覺。

  他覺得他看到的是兩個影子。

  一個是那個曾經陪伴了自己青春歲月的女孩，一個是歷經滄桑卻被歲月打磨得愈發容光煥發的女王。

  她們相互走向彼此，然後融合在一起。

  “看，哲。”他仿佛看到她攤開手，對著他微微笑著，“我還在這裡。”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女王一邊給芷雲梳著頭，一邊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到你，“我凡事手工的東西，都做的不太好。不，阿姨，你不用幫我，我自己來……其它事情你都可以代勞，但第一次給自己女兒梳頭，是必須我自己來的。”

  芷雲聽到了女兒兩個字。

  她依然覺得恍惚。

  雖然她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然而她依然有僥幸的心理，猜想女王或許是因為其它原因才要區別對待自己。

  而不是自己和別人所想的那個原因。

  “你知道塞齊的傳統嗎？”女王問芷雲。

  芷雲正要搖頭。

  她卻馬上製止：“不要搖頭，你會搞得我前功盡棄的。”

  然後她又說道：“你在其它地方長大，不懂是正常的。但是塞齊有一項傳統，就是女兒第一次留長頭髮，就要由母親來給她梳頭，梳我們的傳統發式。這是寓意母親把幸福和愛傳遞給女兒。民間的發式要比我們皇室的簡單一點……以後你也要學的，學會以後，就要給你的女兒梳呢。”

  芷雲想點頭，但是沒有動。

  女王慢慢給她梳著，梳到一半地時候，她突然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