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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血江山》第七十六章 錦州夜劫
  第七十六章 錦州夜劫

  過了一日宮中傳來消息,蕭王看中了景王之女玉和郡主。慕容拔親自頒下聖旨,賜封玉和郡主為玉和公主,其父賜封為碩景王,封地三千畝作為陪嫁,榮耀無極。又命欽天監挑了一日黃道吉日,就準備由太子慕容雲送嫁淑和公主前往北漢和親。

  衛雲兮聽到這消息,長長舒了一口氣。蕭世行果然還是選擇了玉和而不是淑和。淑和心思單純,脾氣直爽,潛意識中她也不願這樣的明媚少女做了政治的犧牲品。

  此時已是八月底,蕭世行此行收獲頗豐,不但與慕容拔簽了兩國修好盟約,更是娶了如意嬌妻回去。他威名在外又沒有半分自矜身份,很快便在南楚權貴中如魚得水。一連幾日,太子慕容與建王慕容修,還有殷凌瀾一同陪著他在京城中四處遊玩。四人皆是人中之龍,京城中皆稱他們是“楚漢四公子”,車馬所過之處,少女們爭相傾城而出,想要一睹這四人的風采,一時楚京路堵,滿城紅袖招,頗是蔚為奇觀

  入夜,建王府中歌舞聲聲,熱鬧非常。席上推杯換盞甚是熱鬧。慕容雲在主座,白皙的面上已是酡紅,他笑著舉起酒杯對蕭世行笑道:“這幾日與蕭兄相處越是覺得蕭兄心懷大志,雲十分佩服。人常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蕭兄便是雲的知己。”

  他說罷滿飲了杯中之酒。

  蕭世行眸中神色一閃,笑道:“能得太子殿下引為知己,實在是蕭某的榮幸。”他說罷亦是一飲而盡。

  慕容修俊臉上神色未動,只是薄唇邊掛著一抹譏諷笑意。只有一旁斜依美人靠的殷凌瀾神色淡淡,金盞在手,一杯接一杯,越喝眼神越是明亮。他依是狐裘在身,過了小半個時辰,慕容雲已是喝多了,拉著蕭世行嘮嘮叨叨地說著什麽,越說聲音越低,漸漸伏在桌上睡著了。

  蕭世行推了推他:“太子殿下?”半晌卻得不到回應。他轉頭看著慕容修:“太子殿下已醉。”

  慕容修拍了拍手,立刻有侍女上前扶著慕容雲下去。歌舞聲歇,侍從盡退。亭中只剩三人。不知為何三人一時卻是沉默無言。只有殷凌瀾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

  亭中寂靜無聲,有一種奇異的沉默在三人之中蔓延開來。仿佛方才的花團錦繡皆是許久,他手中金盞一丟,淡淡道:“今日之宴,是你我三人立盟之日。”

  他手輕拍一聲,挽真立刻端著三杯水酒款款上前。

  殷凌瀾淡淡道:“滿飲此杯,便是立盟。若有一人違盟,便是萬劫不複!”他說罷一口飲盡。

  蕭世行看著他喝下,這才含笑看著一旁的慕容修:“本王一直以為殿下將是本王的對手,卻不知卻先與殿下成了盟友。”

  慕容修舉起酒杯,傲然笑道:“等終有一日你我還會有機會在戰場上一較高下的。”

  他說罷亦是一口飲盡。蕭世行看著殷凌瀾:“有殷統領這等人才襄助建王殿下,何愁大事不成,只是本王很好奇……”

  “好奇什麽?”慕容修問道。

  蕭世行看著清冽的酒水,似笑非笑:“好奇殷統領為何不選慕容雲,偏偏選了殿下呢?”

  慕容修眼瞳微微一縮,不由看向殷凌瀾。

  殷凌瀾看了蕭世行一眼,淡淡道:“太子殿下不需要本司。本司何必去與一位不需要自己的人合作呢?”

  蕭世行哈哈一笑:“原來如此!”他說罷飲下。

  三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方才慕容雲離去的方向,心中滋味萬千。天上明月高掛,靜靜注視著亭中三人。

  送嫁定在五日後。太子慕容雲親自為玉和公主送嫁,蕭世行一行使者亦是圓滿結束了出使,亦是隨送嫁要返回北漢。這樣的盛況是兩國前所未有的修和之舉。楚京中人人興奮得紛紛議論。許多待字閨中的少女們卻是夢碎一地,如蕭世行這般的英雄人物,果然不是凡女可以匹配的。

  慕容拔一連好幾日心情甚佳,還下旨賜封了慕容修為親王頭銜,世襲罔替,更賞三千戶。如此一來慕容修被皇帝看重的風向終於明確,朝中重臣們開始捉摸起這微妙的變化,如今周皇后之勢雖盛,但是要知道真正掌權的還是皇帝,皇帝喜歡哪個皇子其實才是最後最有可能的變數。而且太子雖已成年,但是皇上卻還遲遲未向太子賜婚,這似乎並不太尋常。難道皇上心中開始忌憚蘇相國與周皇后的結盟?已經不願意看見他們真正搭好結盟的最後一環了嗎?

  中宮之中,周皇后幾日臉色未晴,輕則呵斥宮人,重則鳳顏大怒,罰甚眾。中宮氣氛一度令宮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慕容雲甚孝順,見自己的母后心情不佳,幾日隨伺左右。周皇后見他溫文爾雅的面容,心中又是氣又是心疼。

  她終於放緩了面色,長歎一聲:“雲兒,母后該拿你怎麽辦呢?”

  慕容雲一笑,上前接過宮女的玉梳,為周皇后梳理一頭及膝長發,溫和道:“母后,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二哥不是那種人。”

  周皇后鳳眉依然不展,看著有一人多高的銅鏡中的面容,歲月悄無聲息地流過她的身邊,她雖容顏還盛,但卻是真的一日日老了。她還能庇佑自己的孩子多久呢?

  “他不是你的二哥。”她忽地開口。

  慕容雲一怔,幾以為自己聽錯了:“母后,你在說什麽?”

  周皇后冷冷轉過頭:“他若要奪你的太子之位便不是你的二哥,是你的敵人!永遠對敵人不能有一點手軟。雲兒,你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要記住母后的這一句話!”

  慕容雲剛想要辯駁,但是一抬頭卻看見周皇后眼角那胭脂水粉都遮不住的細碎紋路。他對固執的母親已沒有任何辦法了。他心中一歎,緩緩跪下:“是。兒臣明白了。”

  寂靜奢華的中宮空蕩蕩的,周皇后目光掠過重重宮幃,最後冷冷定格在那一片耀眼的天光中。

  五日後,和親送嫁隊伍離開京城,太子慕容雲親自送嫁離開,一時京城中人頭攢動,熱鬧非常。衛雲兮在王府偏院中都能聽見外面喧囂的鑼鼓,還有震天的鞭炮聲。

  小香一大清早就出門看熱鬧了,她氣喘籲籲地回來,兩眼放光:“娘娘,好熱鬧啊,那皇上賜下的彩禮是一擔擔的,一眼看不到頭,地上還鋪著紅毯,聽說足足有三裡那麽長。”

  衛雲兮微微一笑:“這事關兩國的邦交,自然是做足了功夫和面子。”她看著面前自己與自己下的行軍棋盤,如今兩國正是膠著的狀態,難道就真的兩國從此修好了嗎?這看來不像是蕭世行前來的目的呢。

  她正思索間,外面有侍女匆匆進來:“娘娘,有人送來了一件東西,說要親自給了側妃娘娘。”

  衛雲兮疑惑接過雕刻精致的木盒,裡面靜靜躺著一支墨玉簪,玉質通透,雕刻秀美雅致,底下壓著一封短短的信,隻一句話“山長水闊,你我必有再見之日。”字跡儒雅方正中帶著不經意的鋒芒,所謂字如其人,看著手中的信,仿佛能看見他含笑而來,顧盼間露出的傲然之氣。

  衛雲兮長長歎了一口氣,她聽著外面不絕於耳的鑼鼓喧天,喃喃自語:“再見一日,你我又是怎麽樣一番模樣呢……”

  送嫁的隊伍逶迤綿延數裡,沿途自然是有驛站迎送,甚是方便,但是即使是這樣周到,等過了十天,出了南楚的錦州就要進入了北漢的境內。在那有一大片因兩國連年戰亂的荒地,馬賊橫行,是個三不管之地。送嫁隊伍只要過了這一段路,就由北漢來人前來迎接,功成身退。

  連日的趕路已是十分疲倦,太子慕容雲與蕭世行商議,決定在錦州再歇息一日,然後一早再啟程,一鼓作氣趕到北漢的交界,爭取一日就穿過馬賊橫行的地段。

  慕容雲看著蕭世行,誠懇道:“如今一別,不知何時才能與蕭兄相見。”

  蕭世行微微一笑:“自然是後會有期。”

  慕容雲卻是唏噓不已。蕭世行為了排解離別愁緒,便命人整了一桌酒席與慕容雲把酒言歡,一醉便到了深夜。慕容雲在迷迷蒙蒙的睡夢中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聽到“轟隆”一聲,天搖地動。有人深夜被驚醒,驚呼起來。

  慕容雲隻覺得頭暈乎乎的,勉強撐起頭來,喚人問道:“來人!來人!到底出了什麽事?”

  可是喊得口乾舌燥,卻不見隨行伺候的宮人。他搖晃站起身來,忽地又是一聲“轟隆”巨響。他一個站不安穩,跌在了地上。這時他才真的清醒過來。

  慕容雲抬頭看去,只見錦州城西邊火光如龍耀起,染紅了大半邊天際。他頭疼欲裂,此時有宮人匆匆而來,驚呼道:“太子殿下,不好了,馬賊攻進城了!馬賊來了!”

  慕容雲醉意未醒,隻呆呆看著那火光處半晌才到:“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宮人上前,渾身簌簌發抖:“太子殿下,是真的!這些馬賊許是聽到了送嫁玉和公主行經此處,所以想要進來奪皇上賜下的嫁妝啊!”

  他話還未說完,城西又是“轟隆”一聲,伴著奇怪的呼嘯聲傳來。慕容雲此時的酒徹底醒了,他面色如雪,抓著身邊的寶劍,半晌才道:“怎麽辦?……侍衛呢?侍衛呢!……”

  正在這時,遠處疾步走來蕭世行,他發髻不整,看樣子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醒了,他對慕容雲凝聲道:“太子殿下,這一次馬賊來勢洶洶,恐怕就是來搶這驛館,太子殿下身份矜貴,請帶著公主從後門走,由蕭某抵擋這群馬賊!”

  當下形勢刻不容緩,慕容雲隻得答應:“多謝蕭王冒險相救!”

  他說著由宮人扶著踉踉蹌蹌向後門走去。蕭世行看著他離開的身影,這才神色複雜地提劍向外走去。

  慕容雲來到後門,玉和公主的車駕已經在後面,此時前門處火光耀眼,馬蹄聲,尖聲呼嘯聲,還有那轟隆震天響的砸門聲。慕容雲心急如焚,在驛館中有皇上賜下的嫁妝幾百擔,每一擔都是價值連城,難怪這些馬賊冒死也要衝進錦州城中搶掠。

  玉和公主已經在馬車中抱著陪嫁丫鬟哭成一團。慕容雲看著驚慌的侍從們,從未經歷大陣仗的他不得不提氣喝道:“快走!先撤出錦州城,向城南而去!”

  他說罷飛身上馬,帶著玉和公主的車駕飛馳向城南而去。才出了驛館的後門巷子,只見驛館大門已被馬賊撞開,烏壓壓的馬賊擎著火把在門口處與侍衛們纏鬥在一起,他們一個個身上衣衫如泥汙,頭上畫著各色顏色的圖形,在夜間看起來猶如鬼怪,口中更是發出尖利的怪叫聲。

  慕容雲只看了一眼就心神俱喪。不知是他們離開的聲響驚動了馬賊,馬賊群中有人呼喊了一聲,頓時在驛館門前纏鬥的馬賊看到了逃逸的慕容雲。他們呼嘯一聲,緊追其上。慕容雲看著身後火光衝天,不得不咬牙拍馬,一條火龍蜿蜒著向他們追擊而去。慕容雲看著越來越近的馬賊們,心中暗暗叫苦,今日命休矣!

  正在這時,遠遠一條火龍迎面撲來,慕容雲定睛一看,原來是錦州城的郡縣衛軍趕來營救。他心中大喜,方才的絕望頓時化成了巨大的希冀。

  郡縣的衛軍統領帶著兩千人馬飛馳而來,他見到慕容雲,連忙喝道:“太子殿下莫慌,屬下前來救駕!”

  說話間,他已疾馳到了慕容雲身邊,此時兩隊人馬頓時短兵相接。這些馬賊們悍勇非常,人雖少,但是卻依然不退,怪叫著揮刀上前與城中的衛軍混戰成一團。馬賊中此次有備而來,一隊人拿了長刀迎敵,另一隊在身後放箭助陣。慕容雲看得他們這樣不怕死的打法,身上冷汗涔涔。

  他正看得緊張萬分,身邊的衛軍統領忽地大喝一聲:“太子殿下小心!”

  慕容雲抬頭,只見馬賊中有人拋出一團閃著火花的事物。他還不明所以,衛軍統領已把他拖下馬,壓在地上。隨後只聽得一聲悶響,頓時一股洶湧的氣浪在衛軍中炸開。

  慕容雲隻覺得眼前灰塵漫天,什麽都看不清楚。他摸索著站起身來,身後的衛軍統領忽的冷笑一聲。慕容雲剛想回頭,隻覺得腦後傳來一陣劇痛,一切歸於黑暗……

  ……

  楚京,卯時一刻,黑夜沉沉。所有的一切都在夜色中沉睡。一騎飛騎上傳信士兵渾身是血汙塵土,踏破了這個夜。過了大約三刻,中宮之中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周皇后哭得喘不過氣來,她盯著手中的信紙,眼紅如血。

  “不!——我的雲兒!”她終於哀嚎一聲,哭得昏了過去。

  是夜,中宮大亂……

  ……

  八月二十五,錦州傳來千裡加急奏報,馬賊半夜以土雷炸開城西城門,突襲驛館。太子慕容雲在混亂之中不知所蹤,隻留下一柄帶血的隨身寶劍。當夜驛館被劫了彩禮五十多擔,死傷無數。蕭世行率侍衛一路追擊,一直追到了錦州城外三十裡方回。馬賊卻早就逃竄到了北漢境內。

  錦州城外因為連綿戰亂,早就是三不管境地,所以才馬賊橫行無忌,因為馬賊只要在這地方可以隨意逃竄。搶掠了過往商旅逃到了北漢,南楚官兵就無法追擊。而到了北漢境內,搶了村莊糧食,逃到了南楚的崇山峻嶺,北漢官兵亦是無可奈何。

  此奏報呈到了慕容拔與周皇后手中,慕容拔雷霆大怒,周皇后幾次哭昏過去,醒來時木然不能言語。慕容修連夜被召入宮見聖,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了王府。慕容拔早就無力早朝,下旨休朝一日。整個楚京氣氛無形之中仿佛冷凝了幾分。雖然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機敏之人已經察覺到了不妥。

  中宮之中,帷幕垂垂,藥味濃重得令人無法呼吸。周皇后躺在鳳榻上,一夜之間仿佛衰老了十歲,兩鬢都泛出了灰白的發。她睜大眼睛看著頭頂繡了金鳳的帳子,整個人猶如只剩呼吸的人偶。慕容拔佝僂著身軀,在外殿來回走動,蒼老的面皮下隱隱有了強忍的哀色。慕容雲,再怎麽說也是他最心愛的兒子,如今生死不明,如何不令他痛心疾首。

  不一會,殿外匆匆走來殷凌瀾。他面色依然淡然,只是徹夜的奔波令他原本就蒼白的面色又更白了一些。

  慕容拔見他來,也不讓他跪下,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怎麽樣?找得到雲兒嗎。”他的枯手抓得那麽用力,殷凌瀾不動聲色地掙開。

  “兒臣已經派了龍字一十三衛前去尋找了。在錦州城也傳來消息,在向北的路上找到太子殿下的發簪。所以兒臣推測……”殷凌瀾看了一眼那暮氣沉沉的帷幕,低聲道:“恐怕太子殿下是被馬賊劫走了。”

  “嘩啦”一聲,內殿中傳來一聲瓷器脆裂的聲音,裡面的宮女驚呼一聲,傳來周皇后的怒喝:“給本宮滾開!本宮……要見殷統領!……”

  慕容拔聽得周皇后沙啞的聲音,搖頭輕歎,拍了拍殷凌瀾瘦削的肩:“去吧。別讓她太傷心。挑好的說。”

  慕容拔說完轉身出了中宮。殷凌瀾淡淡看著那晃動不已的帷幕,慢條斯理地整了整狐裘下擺,這才緩步走了進去。

  一進內殿,周皇后已搖搖晃晃被宮女扶著,她頭髮披散,未施胭脂的臉上青白得駭人。她看見殷凌瀾,不知哪來的力氣幾步走上前,死死抓住他的手:“你……你找到了雲兒了嗎?”

  殷凌瀾搖了搖頭:“沒有找到。只找到了太子殿下的一些身外物。”

  周皇后晃了晃,身旁的宮女心驚膽顫地要上來扶她。她忽地狠狠推開她們,怒道:“滾!都給本宮滾!本宮要和殷統領說話!”

  她保養得十分漂亮的指甲劃過宮女的臉龐,頓時她們臉上劃了幾道紅痕。宮女們捂著臉匆匆退了下去。內殿中一時間空無一人。

  周皇后死死盯著面前的殷凌瀾,一字一句地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惜一切代價,要給本宮找到雲兒!”

  殷凌瀾垂下眼:“謹遵皇后之命。”

  “不!”周皇后揪著他的手,死死不放。殷凌瀾微微皺了皺眉,想要掙脫,她卻忽地低聲在他耳邊說:“本宮知道你有辦法的!你一定有辦法的!”

  她摸索著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飛快塞入殷凌瀾的長袖中:“只要你找出雲兒,只要他平安無恙,這藥本宮就能幫你再拿。”

  小小的瓷瓶已被她捂得滾燙,順著他的長袖落在了他袖中的暗袋。殷凌瀾微微挑了精致的眉,看著面前已經癲狂的周皇后,

  殷凌瀾緊皺的眉宇漸漸舒展,他慢慢道:“既然如此,凌瀾盡力便是。”他說罷,掙開周皇后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周皇后見他離開,這才脫了力一般跪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喃喃道:“雲兒,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

  晚間衛雲兮散步回到了偏院,進了屋子隻覺得有什麽不對,忽地,她看到那床榻上躺著慕容修。他腳上的長靴未脫,正直挺挺躺在床上,手墊著頭,似睡了。衛雲兮知他昨夜匆匆應詔而去下午才回恐怕已是累極了。於是悄然走了過去,拿了一旁的薄衾要替他蓋上。

  她一抬頭,不由嚇了一跳,只見慕容修並未入睡,只是睜眼定定看著帳子頂像是被魔怔了一樣。他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著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有想,魂遊天外,只有他那偶爾眨動的眼中,衛雲兮看到他眼底湧動的莫名的難過。

  衛雲兮動了動他,輕聲喚道:“殿下……”

  慕容修漸漸回過神來,他怔怔看著她,只是不言。衛雲兮被他木然的目光看得身上泛起寒氣,她又動了動他,軟了聲音問道:“殿下,你怎麽了?”

  慕容修動了動嘴唇,卻是無言。衛雲兮還要在問,他忽地伸出手緊緊地把她抱在懷中。衛雲兮措不及防跌入了他的懷裡。她驚呼一聲,撞上了他結實的胸膛。

  她的痛呼被他的吻深深地堵住,衛雲兮一怔,慕容修已將她壓牢在自己的身下。他的唇很苦,像是吃過了蓮子,帶著他身上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衛雲兮被他吻得氣喘籲籲。她掙扎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牢牢按在懷中。她一動,他已經開始撕扯著她的衣衫,手掌探入她的衣衫內想要尋找什麽慰藉一般。

  “殿下,發生什麽事了?”衛雲兮急忙推開他問道。

  許久慕容修才說道:“沒什麽。”

  衛雲兮撐起身,看著黑暗中他的眼睛,又問:“當真是沒什麽嗎?”她根本不信,她從未看見慕容修這個樣子,脆弱傷心似乎在逃避什麽。

  慕容修見她起身索性也起了身。衛雲兮看著他疏離的樣子,不由追問:“殿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慕容修忽地道:“雲兮,你恨我嗎?”

  “恨?!”衛雲兮被這莫名其妙的問題問得不明所以。恨他嗎?應該是恨的吧?她對慕容家的恨意根深蒂固,從不敢或忘,只是時不與她,報仇從來只是那天邊的雲兒,水中的月,無從談起。

  “殿下說什麽呢?”衛雲兮低了頭,勉強遮掩說道。

  “你應該恨我的。”慕容修木然地道:“是我把你從太子身邊搶走。是我棒打鴛鴦,讓你和他無法成親……”

  “殿下!”衛雲兮越聽越是糊塗:“妾身與太子殿下已經沒有關系了。殿下難道還不相信嗎?”她不明白為什麽今天慕容修還要扯這些陳年舊事。

  慕容修終於轉過身,定定看著她:“雲兮,太子出事了。在錦州城馬賊攻入城中,搶掠驛館,太子在混戰中生死不明。”

  這是昨夜千裡加急的奏報,宮中特地封鎖這個消息,所以根本很少人知情

  “轟”的一聲,衛雲兮隻覺得腦中一片隆隆作響。她呆呆看著慕容修,一時忽的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太子慕容雲生死不明?!

  慕容雲!

  衛雲兮呆呆看著他。慕容修深眸中湧過深深的黯然,他放下她的手,漠然轉身:“你若覺得與他再沒有關系,這個消息不過是尋常消息罷了……”他說罷離開了屋子。

  衛雲兮怔怔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她茫然看著眼前的黑暗,忽的,她笑了起來。夜幕開始降臨,眼前的黑暗,一層層加重,一層一層,直到眼前再也看不見哪怕一點的微光。她在黑暗中吃吃地笑。

  錦州城在楚漢邊界,如何能讓一夥馬賊輕而易舉地攻了進去?蕭世行百戰百勝,就算是以一抵百也不會落得讓堂堂南楚太子身陷危境。更何況送嫁護衛起碼有兩千余人!

  兩千訓練有素的護衛會抵擋不了一群烏合之眾的馬賊?

  好個計策!好個天衣無縫的計策!

  慕容修與蕭世行兩人在南楚一拍即合,設計了這麽個圈套,只等著慕容雲來鑽!議和是假,和親是假,送嫁是假,真的不過就是借此攪亂局勢,順便除去慕容雲!

  只要慕容雲一死,周皇后手中就徹底沒了王牌。慕容修順理成章變成了最有力的儲君人選!

  只要慕容雲一死,楚漢兩國因為這一場變故肯定劍拔弩張。蕭世行便有理由脫困遠離了北漢權力漩渦被委於重任。慕容修常年守在邊關,錦州城遍布他的親信死忠。一出好戲演得風生水起,天衣無縫。

  怎麽不好笑?她嫁給了這麽個好夫君!好男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致人死地!

  衛雲兮眼中流露巨大的嘲諷。原來自己低估了慕容修!只是這一場局中,慕容雲的性命怎麽辦?!那個翩翩如謫仙的溫柔男子?那慕容家中她唯一不恨的人……

  小香見慕容修走了,這才點了燭火走了進來。一進屋子就看見衛雲兮在床上笑得淚流滿面。

  她唬了一跳,手中的蠟燭幾乎要掉在地上。她連忙上前,驚慌地問:“娘娘,怎麽了?是不是王爺又欺負娘娘了?”

  衛雲兮好不容易停住笑,她擦乾眼角的眼淚,慢慢地道:“不,沒什麽。給我打盆水,伺候我淨臉。”

  小香見她恢復面色,這才驚疑不定地下去端來清水。

  衛雲兮坐在銅鏡前,一下一下地梳著自己的長發。燭火燃亮了屋中,驅散了黑暗,可是心中有一個地方卻是空了。她終於看見眼底的哀傷:慕容雲……也許真的死了……

  ……

  錦州城的馬賊攻城搶劫驛館的事終是紙包不住火,在慕容拔下令封鎖這個消息之後,在京城中不知不覺紛紛揚揚傳播開來了。所有的名門貴閥在震驚之余,開始意識到了太子慕容雲的生死不明意味著什麽。太子才過冠禮不久還未娶太子妃,更不用提留下什麽骨血了。東宮空置,正所謂一日不可無君,這儲君更是南楚的未來,更不能一直空落。

  周皇后徹底病倒在中宮,整日昏昏沉沉,每次醒來便是哭號咒罵,似已瘋癲了一半。慕容拔雖才五十多歲,但是亦是龍體欠安,這幾日要不是用藥勉強撐著,早就一病不起。

  整個南楚朝堂中議論紛紛,就在這時建王府奏報宗務府,建王妾侍李夫人有孕!

  這個消息似一道清晨曙光驅散了因為錦州變亂帶來的陰霾。慕容拔雖憂心太子慕容雲的下落,但是亦頒下聖旨嘉獎李氏。慕容修聽從宗務府的舊製,升李夫人為側妃,至此建王府中有了一正妃二側妃,更有未出世的龍孫,這下人丁偏少的慕容家總算看到了一點點興旺的苗頭。而敏感察覺朝堂風向的宗親重臣們也紛紛帶著各色重禮,前來建王府中籠絡關系。一時間建王府門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李芊芊升為側妃,換了更大的院子,毗鄰王妃周燕宜的正院,是為淑思園因靠西邊,所以府中人都稱西院。她因懷有子嗣而為建王側妃,從一介落難女子一下子成為側妃,這經歷可是人人羨慕。衛雲兮幾日見她都是身邊丫鬟嬤嬤環繞,喜笑顏開。

  衛雲兮在心中輕歎,有時候人的際遇便是如此,總以為是絕境了,但是峰回路轉,誰也料不到命運的翻雲覆雨手會怎麽個安排。

  李芊芊總算是知恩圖報的人,拿到了賞賜,便挑了好的給衛雲兮送去。衛雲兮皆是婉拒。李芊芊見她不收,連忙道:“娘娘若是不收,豈不是見外了?妾身的這一條命都是娘娘救的,這些身外物又何足掛齒呢?”

  衛雲兮含笑道:“你既然知這些是身外物,以你我情分豈要這些東西?你只要記著你當日發誓過的,你我同進退那我便是知足了。”

  李芊芊感激萬分,留著她說了好些話這才讓她離開。彼時周燕宜帶著一堆補品,走到西院,看著衛雲兮窈窕欣長的身影消失在花徑盡頭,冷笑著對身旁周嬤嬤道:“嬤嬤,你瞧著,這衛雲兮可真的不得了,竟把一個賤人抬舉了側妃!”

  周嬤嬤帶著無奈:“這只能說是李芊芊命好,攤上了這個好時候懷了孩子。”她說著壓低聲音:“現在太子殿下生死不知,這時候才是殿下在皇上面前表現的時候,所以王妃就忍一忍,這王府中不能再出什麽岔子。孩子雖然暫時奪不過來,但是王妃切記,來日方才啊。”

  周燕宜心中暗恨,卻只能捏緊了手帕,咬著牙道:“這我自然明白。就是便宜了李芊芊這個賤人了!”

  她說完,整了整面色,帶了虛假的笑意進了西院。李芊芊正要返回,周燕宜連忙笑道:“哎,今日李妹妹面色十分好看呢……”

  刹那間,整個西院又開始熱鬧起來,看似一派和睦。

  ……

  慕容修一連幾日都在宮中陪伴慕容拔,一方面是著緊人手派往錦州城中暗地搜尋太子慕容雲的蹤跡,一邊是伺候病體不支的慕容拔以盡孝道。慕容拔在強撐理政幾日之後,終於病倒在床。

  偌大的甘露殿中,藥味彌漫。慕容拔半躺在龍床上,雙目低垂。慕容修坐在一旁軟凳上閉目養神。他身穿暗紫色皇子服,但是已褶皺遍布,面色看起來亦是十分疲憊。燭火蓽撥一聲,似驚醒了昏睡中的慕容拔。他猛的驚醒,一雙渾濁的老眼中皆是驚恐。

  慕容修連忙睜開眼上前扶著他:“父皇,你醒了?”

  慕容拔猛的掙開他的手,眼中皆是戒備:“你……你怎麽還在這裡?”

  慕容修看著手心的空落,深眸中掠過一絲黯然,但是他很快恭謹低頭道:“父皇剛才服了藥,太醫說要人看著,兒臣放心不下就想陪父皇一會。”

  慕容拔眼中的疑色這才慢慢消退,他疲倦閉上了眼:“朕沒事了。人老了,精力就不濟了。也無法安睡,老是夢見以前的日子……”

  “父皇夢見什麽了?”慕容修為他拉了拉被衾。直到這幾日他才發現,在記憶中總是那麽精力充沛的慕容拔如今只是躺在空蕩蕩龍床上乾癟的老頭罷了。歲月無情得令人不寒而栗。

  慕容拔長歎一聲:“夢見了從前,夢見了廢武帝,還有林皇后……”

  廢武帝?!林皇后?!慕容修心中一震,這是前朝的事!甘露殿中寂靜一片,四面的宮燈幽幽的燃著昏黃的光,把整個殿中照得斑駁一片,這個宮殿早就不是前朝的甘露殿,那一場宮變大火徹底燒光了前朝的痕跡,那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早就用血淹沒了曾經南楚的輝煌過往。可是今夜,本該最害怕提起這段往事的人卻破天荒說出了那令他恐懼的一個個名字。

  慕容修緩緩坐下,龍床上慕容拔乾癟的胸脯在微微起伏。他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好人,甚至算不上一位梟雄。當年誰都知道鎮西將軍慕容拔是一個真真正正,善於借勢的小人!

  可是,他是他的父親。他身上也流淌著慕容拔的血,這些罪孽雖不是他親手做下,但是他也逃不了乾系。

  慕容拔閉著眼睛歎了一口氣:“這十年來,朕沒有一日可以安睡到天明……朕總覺得當年的事不會那麽快結束,還有人會為當年的事找朕報仇雪恨……”

  “當年的人不是都被父皇殺光了嗎?”慕容修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厭惡,冷冷地說道。這一句十分不敬,但是昏沉中的慕容拔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當年的皇家——楚家已被屠殺殆盡,林皇后帶著前朝太子和清雲公主也死在了亂刀之下。這十年來慕容拔更是豢養了如殷凌瀾那樣的鷹爪走狗為他掃清和前朝有任何關系的余孽。

  這難道還不夠嗎?還要殺到什麽時候才是盡頭?慕容修心底湧起滾滾的憤怒,要不是床上半死不活的老人是他的親生父親,他早就想抓起他來怒問,到底還要殺多少人才算是他的真正解脫?!

  “不……還有人,一定還有很重要的人朕沒有找到……”慕容拔又昏沉睡了,可是嘴裡還喃喃自語。

  慕容修猛的站起身來轉身便走,才剛走到了殿門。忽地外面傳來一聲喧嘩聲。殿門被人推開。慕容修頓住腳步正要怒叱宮人,忽地住了口。只見殿門外披頭散發的周皇后冷冷走來。

  她先是冷掃了一眼龍床上的慕容拔,這才陰森森地看著慕容修:“建王怎麽還在宮中?”

  她眼中的冷意如刀,逼得慕容修的眼瞳不由一縮。慕容修淡淡道:“父皇不適,做兒子的自然要伺候一旁以盡孝道。”

  周皇后哈哈笑了起來,她的聲音因病了幾日而變得沙啞難聽。她一步步逼近慕容修,冷笑著道:“當本宮是傻子嗎?這個時候雲兒生死不明,你來做什麽孝子賢孫?!想要讓皇上立你為太子嗎?”

  她聲音突然拔高:“雲兒還沒死呢!這太子的位置還輪不到你來坐!”

  突然高亢的聲調令整個殿中所有的人都驚得不敢說話。慕容修看著瘦骨如柴的周皇后,才幾日不見,她已如瘋癲的婦人,可見這個打擊對她來說真的很重。

  慕容修忽地哈哈一笑,深眸中亦是森冷:“皇后娘娘怕什麽呢?怕你守不住慕容雲的太子之位?不過是東宮太子罷了,本王一點都不稀罕!”他說罷冷冷拂袖轉身離開。

  “等等!”周皇后忽地叫住他:“錦州城那邊的人,本宮不需要你派人去!”

  她在懷疑他!慕容修心中一沉,冷著臉回過頭:“那皇后娘娘想要派誰去?”

  周皇后傲然抬頭:“本宮派殷統領去!建王就不必費心了!”

  慕容修頓了頓,冷笑:“隨皇后的意。”說罷,大步離開了。

  殿外夜色沉沉籠罩著這如墳墓一般的宮殿重樓,仿佛在昭示著一個永恆不變的真理:天家無情。慕容修冷冷捏緊拳頭,飛快地沒入了黑暗之中。

  ……

  李芊芊這幾日孕吐得十分厲害,吃什麽吐什麽,不過幾日就消瘦得一圈。周燕宜為了顯示自己體恤妾侍,找來一些偏方,可是李芊芊吃後偏偏吐得更厲害。直嚇得周燕宜不敢再瞎忙乎。李芊芊身子不爽利,來王府的送禮的賓客又十分多,周燕宜分身乏術,不得不叫了衛雲兮一起迎客。衛雲兮平日雖不管事,但是往來迎客卻是端莊大方,不多言,分寸得當,一身氣度更是令人心悅誠服。周燕宜雖不喜,但是奈何事多,總不能都讓她一人累死。

  這一日建王府中如常打開府門。周燕宜正在用早膳,忽的聽下人匆匆來報:“王妃娘娘,相國府中,蘇小姐前來見娘娘。”

  周燕宜一怔,這才回過神來,放了筷子,看了看天色冷笑:“來的真早,都沒有放帖子就巴巴來了。”

  一旁的周嬤嬤笑道:“蘇家娘娘這個時候不願見,推三阻四的,倒不如就備了禮,親自登門,娘娘就無法推辭了。”

  周燕宜心中得意,笑道:“這下蘇儀也知道靠山山倒的滋味了。早去幹嘛了?她不是一向自詡自己是太子妃嗎?現在太子人還不知怎麽樣,她倒是機靈地過來巴結了。”

  周嬤嬤道:“人情冷暖,自然是如此。”

  周燕宜哼了一聲對下人說:“吩咐下去,好生招待蘇小姐,本王妃還在用早膳呢。等用完了再去見客。”

  下人應了一聲,這才退下。

  周燕宜也不急,慢悠悠吃完了早膳,又仔細梳妝打扮,直到了小半個時辰過了,這才走到了見客的花廳中。

  蘇儀今日穿著一件藕荷色長裙,頭梳半月鬟髻,頭上珠釵點點,顯得樸素大方。她見周燕宜終於出來,笑著上前:“給建王妃道安了。今日冒昧前來,還望王妃娘娘不要責怪。”

  周燕宜扶了扶鬢邊沉重的發簪,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妃怎麽敢呢?蘇小姐可是相國千金,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本王妃可不會這麽沒眼色。”

  蘇儀見周燕宜陰陽怪氣,心中氣極面上卻是親熱:“聽聞建王府中有了喜事,所以家父特令小女帶了一些禮物,恭賀建王府之喜,還望王妃笑納。”

  她說著一擺手,在廊下候著的下人連忙把禮盒一擔擔抬了上來。禮盒打開,只見金燦燦明晃晃的一層層,皆是鑄了各種吉祥形狀的金裸子和銀裸子,還有小孩項圈,手環腳環,皆是金銀,還有各色上好布匹。

  衛雲兮來到花廳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琳琅滿目的金銀首飾,綢緞朱釵,周燕宜已是怎舌不已,本來有心要諷刺蘇儀幾句也被這些重禮給堵住了口。

  蘇儀見衛雲兮來了,眼神一松,連忙上前握了她的手:“衛姐姐也來了。剛好,這幾日我父親的門生從南邊帶來了一些東西,我曾想衛姐姐是素雅的人,這些東西用著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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