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所謂庇護

  從大院裡離開，陸小余將車子開得飛快。

  迎面一輛車直直地衝過來，開著遠光燈，亮得她忍不住半眯起眼眸，放緩了車速。

  等到那輛車靠近了她，陸小余這才開窗衝著車內的人罵了一句，看不清對方的臉，她也懶得再計較，開車飛快地走了。

  那輛卡宴車內，副駕駛上的男人呆若木雞，好半天才側頭對駕駛座上的人不敢置信地說，“那女的剛剛罵你……”

  駕駛座上的男人，從後視鏡裡看著那輛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不知道在想什麽，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容。

  好半天，他才收回了視線，睨了一眼身邊的人，悠悠地開口，“我樂意，要你管。”

  然後一腳踩在油門上，將車子一個轉彎，壓著雙黃線上掉了頭，追著那輛消失的車而去。

  …………

  陸小余開著車在江邊閑逛，不想回家，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裡。

  忙碌了一天之後，回到家有外婆做的飯，有女兒抱著自己撒嬌，這是她想象過最幸福的生活。可是，外婆如今聽信了白楓的話，正生著她的氣，不管她說什麽都聽不進去。她不想回去面對外婆冰冷的面孔，心裡會很難過。

  陸小余覺得人的感情真是很奇怪，自己最親近的人說的話不相信，反而都會選擇相信外人。外婆是這樣，她自己也是這樣。當年雷崢和他們系花的緋聞傳了很久，雷崢一再跟她說，他心裡只有她，可她還是感覺不安。大概是因為太在乎，所以才會這樣吧。

  正想著，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不遠處的樹下站著一個男人。影影綽綽的樹影裡，逆著光，她只能看見那個人的身體輪廓，可是腦海裡立馬浮現出雷崢的臉。

  陸小余感覺渾身血液都倒流進了腦中，她呆滯了幾秒，再眨眨眼睛望過去，那道人影已經不見了。

  陸小余呼了一口氣，看來是眼花看錯了。心裡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慶幸。

  正準備開車離開，手機突然響了，一個陌生號碼。

  沒有想到是寧國興，聽到他的聲音，陸小余倒是有些高興，看樣子他的身體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丫頭，明天有時間嗎？”寧國興和她寒暄了幾句，突然說道，“能不能來醫院看看我這老頭子？”

  陸小余忙說，“好的，我下班就過來。”

  其實她一直想去醫院看寧國興，王茉西沒有告訴她寧國興的身體情況，她挺擔心，可是又方便過去。

  第二天下班，她提前了半個小時離開，在醫院附近的保健品店買了幾盒養生的保健品。

  寧國興住在最頂樓，一整層樓只有一間單獨的病房，花籃和果籃擠滿了走廊。看樣子，這些天有很多人來探望過他。

  不過，這些人又有多少是真的關心他，有多少是抱著看好戲的態度來的呢？那日，寧國興在眾目睽睽之下暈倒，寧氏還沒有明確公布繼承人，他尚且還是寧氏的最高決策人。他的身體情況關系到寧氏的未來，這些人，大多恐怕是看來來能不能趁火打劫的吧。

  陸小余站在病房門口，寧國興坐在輪椅上，在陽台上發呆，身邊站著一個護工，在給他削水果。

  聽見敲門聲，他才回過頭，說了一聲請進，聲音洪亮，一點都不像一個尚在住院的病人。

  他讓護工推著他進了屋，陸小余將手中的保健品遞上去，寧國興笑眯眯的，笑得很是慈祥。

  “來，小余，過來坐。”寧國興衝她招招手，轉頭又對護工說，“你先出去吧。”

  陸小余坐在沙發上，雙手有些局促地握在一起，放在膝蓋上。護工掩上門出去，寧國興指了指茶幾上切好的水果，“我腿腳不方便，你想吃什麽自己拿。”

  陸小余點點頭，“伯父，您的身體好些了沒？”

  寧國興喜歡她，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在眼裡。就是因為他喜歡自己，所以看見他暈倒，她才會擔心他的身體。不過她挺想不通的，她和寧國興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寧國興為什麽會喜歡她？寧氏的最高決策人，可不是在家養魚逗鳥不問世事的普通老人，關於她那些不好聽的傳言，寧國興肯定多多少少是聽過的。既然如此，為什麽會喜歡她？

  “老.毛病了，不礙事。”寧國興笑道，“小余，其實我今天找你來，是有事和你商量。”

  “您說。”

  寧國興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小余啊，是我寧家，是紹奇對不起你。”寧國興歎了口氣，握著陸小余的手，情緒有些激動，手掌顫抖。

  陸小余沒吭聲，靜靜地看著他。

  “紹奇他媽是個性子很執拗的人，她鐵了心不讓你們在一起，我也勸不動她。”寧國興歎了口氣，“雖然紹奇什麽也沒說，但是我看得出來，這兩天他也不好過。他是很喜歡你的，可惜了……”

  陸小余終於出聲打斷了他，安慰的語氣，“伯父，這不關您的事。其實我跟他沒在一起，現在想想覺得還是件好事。您和寧紹奇都不需要有負擔。”

  寧國興看著她，目光很是複雜，複雜到有千萬種情緒，可是陸小余讀不出來，隻覺得心裡悶得慌。他欲言又止，最終也只是化作了一聲輕歎。

  “雖然你沒做成我的兒媳婦，但是我將你當做親生女兒。”寧國興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如果你不介意，就做我的乾女兒吧。我手上的股份，說好了要給你，即使你沒嫁給紹奇，我還是隻給你。”

  陸小余暗暗地吃了一驚，越來越琢磨不透寧國興的心思了。

  “為什麽？”她忍不住問了一句。他有兩個兒子，為什麽會將自己辛苦了大半輩子得到的東西給一個非親非故的外人？這燙手的股份，他想給，自己也不會要。

  寧國興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無奈地笑道，“我那兩個兒子，無論將來是誰做了繼承人，恐怕寧家都是一番血雨腥風。我老了，不想插手年輕人的事，我已經想好了，這次出院以後，我就去香港修養，安度晚年，公司的事再也不過問了。你有時間，便到香港來看看我……”

  他說了許多話，可是依然沒有告訴她，為什麽要將股份給她？陸小余明白，再問下去寧國興也不會說了，想了想，道，“伯父，謝謝您。不過您的股份，我不能要。”

  他自己也說了，將來寧家會有一番血雨腥風，她不想卷進去。

  “你聽我說。”寧國興微微一笑，料到她會拒絕，“我手上的股份不少，你有了它，便是寧氏的最高決策人。寧家在渝城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有了這個保護傘，你在渝城誰也欺負不了你。”

  陸小余眉心一跳，連心臟也漏跳了一拍。她迎視上寧國興的目光，他含笑的眼神似乎洞察一切，有一秒鍾陸小余突然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我知道你還有個女兒，你嫁給紹奇，無非也是想讓寧家庇護她。”寧國興慢悠悠地說道，“求人不如求己，你自己庇護她，不比依靠別人來得安全嗎？”

  陸小余臉色一僵，一顆心仿佛要從嗓子裡跳出來。

  不過她很快便想到，一定是寧紹奇把陸彎彎的事情告訴了他。

  雖然感覺有一股說不出的陰謀的味道，但是她也覺得寧國興說得有道理。如果真的能成為寧氏的最高決策人，即便是不需要董鬱庭，她也可以護陸彎彎的安全。

  天高海深，一切都很難說，董鬱庭現在是愛她，誰又能保證一輩子呢？當年，她也以為自己會和雷崢在一起一輩子……

  見她神情有了動搖，寧國興繼續循循善誘地說，“我已經替你想好了最周全的路。我跟小樂都商量好了，你可以將你的女兒送出國，送到小樂身邊，她會暫時替你照顧孩子。強龍壓地頭蛇，無論彎彎的生父在渝城多有勢力，在悉尼，他都不可能在小樂手裡動孩子一根毫毛。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我替你做這麽多，只希望將來寧家出事的時候，你替能我保護紹奇母子。”

  陸小余心裡一片混亂，他的話像是千絲萬縷，纏在她心上，剪不斷，理還亂。乍一聽，寧國興的確是處處在為她著想，給了她股份，又將陸彎彎送出國，的確是萬無一失地保護了孩子。但她也始終相信，一個商人，不會做無利可圖的付出。

  仔細回味了他的話，她突然猛地抬起頭，“您認識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