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偏要勉強

  她的話說完，便秉著呼吸靜靜地看著老太太臉上的表情。陸彎彎在一旁聽得似懂非懂，但也看出了氣氛的緊張，默默地吃著自己的面條，不小心掉了一根，偷偷地看了眼媽媽和外婆，小身子蹲下去撿起面條，又放回了碗裡，繼續默默地吃著。

  “真的？”老太太終於開口，和陸小余說了這兩天來的第一句話。

  陸小余差點喜極而泣，衝過去撲進老太太懷裡，緊緊抱住她，一個勁兒地點頭，“當然是真的！外婆，我是您的親生女，我是什麽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

  老太太歎口氣，終於伸手摸了下她的頭，“我是怕你為了彎彎做一些傻事。”

  陸彎彎吐吐舌頭，外祖母和媽媽終於又是好朋友了，真高興，吃一包薯條慶祝一下！

  “陸彎彎！”陸小余眼尖地看見陸彎彎抱了包薯條一挪一挪地往客廳走，叫住了她。

  一把抽走她抱得緊緊的薯條，“早上不可以吃這種沒有營養的東西，你不聽話，我下次就不給你買了。”

  陸彎彎委屈地癟嘴，繼續埋頭吸著碗中的面條。

  …………

  一天都在忙碌的工作中度過，小孫還沒有回來銷假，陸小余一個人處理所有的事務，相對比較吃力。她想打電話問問小孫，什麽時候回來，轉念一想，請這麽久的假，一定是家裡出了很嚴重的事情，她催著人家回來上班，好像有些不地道。

  下了班，去醫院探望寧國興，隨便跟他商量一下安排陸彎彎出國留學的事情。

  去年帶陸彎彎參加夏令營，替她辦了護照，外婆沒有護照，出國的事，至少要安排在兩個月之後。

  走出電梯，沒想到，迎面走來兩個人。

  寧紹奇快步在前面走著，面無表情，腳步很急，似乎想甩開身後的人，而許貝戴著口罩，小跑著跟在他身後，生怕他扔下自己一個人走掉。

  看見他倆走在一起，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陸小余錯愕了一秒鍾，隨即停下腳步，微笑地衝寧紹奇點了下頭。

  寧紹奇一抬頭，便看見一道倩影佇立在電梯門口，粉紅色的小西裝套裙，修身的剪裁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形，鵝蛋臉，白皮膚，一雙眼睛像會說話，又像是含著一汪水，對視一眼便覺得心頭一陣蕩漾。

  寧紹奇恍惚了一下，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了陸小余。呆呆地望著她，幾天不見，像是分開了很多年。

  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寧紹奇收回思緒，看見扯自己衣袖的那雙手，嫌惡地皺起了眉頭，不耐煩地將其甩開。

  許貝委屈地咬著唇，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陸小姐在叫你……”

  寧紹奇往前走了一步，和她拉出距離，生怕自己和她沾上一點關系似的。

  他站在陸小余面前，感覺如同隔世，深深地看著眼前的這張臉。

  陸小余被他盯得不自在，臉上客套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僵硬著一張笑臉說，“我進去看看伯父。”

  說完便要離開。

  擦肩而過的時候，寧紹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陸小余如同被火燎了一般狠狠想要甩脫他的手，一旁許貝受傷的目光讓她覺得難堪。

  “陪我走走吧。”不等她開口，寧紹奇便出聲說道。

  “我和伯父有事商量。”

  寧紹奇笑了下，“我也有事和你商量。”

  陸小余看了眼他握緊自己手腕的手，又抬頭看向他。雖然已經分手，可他還是這麽霸道，是他要逃婚，不管出於什麽理由，現在還要糾纏她，有意思嗎？

  “我們沒什麽可商量的。”頓了頓，她淡淡地補充了一句，“今後也不會有。”

  趁他失神之際，陸小余掙脫了他的手，快步往病房走去。

  寧紹奇看著她迫不及待想要逃離的背影，眼中的神情暗了幾分。

  “不要和董鬱庭在一起。”他沉聲說，“小余，這是我最後給你的忠告。”

  說完，他頭也不回，大步地走進了電梯。

  許貝連忙跟了上去，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將那道僵直的背影隔絕在門外。

  她側頭看向寧紹奇，他的臉色很難看，一雙手緊握著拳，似在隱忍著什麽。她知道，他是在隱忍著自己去找她，不顧一切要將她扣在自己身邊的衝動。

  他喜歡陸小余，毫不掩飾的喜歡，可是他有更想要得到的東西，超過了對陸小余的喜歡，在克制著他衝動任性的念頭。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寧紹奇放棄了娶陸小余，但許貝知道，這個原因一定不是‘不喜歡了’。

  她想起昨晚母親問她的話，“寧紹奇不喜歡你，你這樣對他，值得嗎？”

  她也想問問寧紹奇，這樣喜歡陸小余，值得嗎？

  可是感情這東西，從來不問值不值得，能夠權衡利弊再去決定喜不喜歡，都是不喜歡。

  許貝苦笑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勉強是不會有幸福的。”母親這樣勸告她。

  她是怎麽回答的？

  “我偏要勉強。”

  …………

  寧國興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杵著拐杖，可以在屋裡走上一會兒。

  “小樂都安排好了，孩子到了那邊，可以直接去上學。”他說著，將一些資料遞給陸小余，見她情緒有些不高，安慰說，“孩子這麽小就要離開你去國外生活，你很不放心吧？不過，縱然再舍不得，也要為了孩子好，狠狠心。”

  陸小余點點頭，翻看著手中的資料。寧國興很細心，將陸彎彎出國後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沒有給陸彎彎很大的學習壓力，悉尼是個很美的地方，彎彎一定會喜歡這樣的成長環境。

  其實，她倒沒有寧國興想象中的不舍。從小，陸彎彎就被迫無奈不能在自己身邊長大，在鄉下和在國外也差不多，只要自己有時間，隨時都可以飛過去看她。

  “這是渝城飛悉尼的機票。”寧國興竟然連機票都幫她訂好了，陸小余猶疑了一下，接過，看見上面的日期竟然是後天。

  “在你身邊呆久了，孩子會舍不得走的。早點過去，早點適應新環境。”寧國興解釋道。

  陸小余低垂著眼簾沒說話，董鬱庭下周就回來了，她的確也是打算讓女兒和外婆這周動身。

  晚上回到家，將機票拿出來，陸小余抱著女兒，循循善誘地跟她解釋，為什麽要送她出國。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老太太突然說，“彎彎在那邊有小樂照顧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外婆……”陸小余以為外婆還在生自己的氣，老太太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解釋，“一輩子在鄉下呆習慣了，來渝城小半個月，每天都睡不踏實。去了國外，就更不適應了。外婆呀，還是回鄉下過日子，你有時間了就回來看看我。”

  陸小余咬了咬唇，不知道說什麽好。她以前聽雷崢說過他的爺爺奶奶，也是去了老家小城市兩個人過清閑的日子。外婆年紀大了，讓她去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市開始新生活，的確有些自私，既然老人家喜歡留在鄉下，每天和熟悉的街坊鄰居遛彎話家常，那她便也不再勉強。

  只是，將陸彎彎托付給付小樂一個人照顧，她心裡始終有些過意不去。隻想著等董鬱庭回來，早日能夠和他坦白，將女兒接回自己的身邊照顧。

  她欠陸彎彎的實在太多了。

  似乎感覺到了離別的氣氛，一整晚，陸彎彎都黏在陸小余身上不肯撒手。晚上抱著女兒入睡，陸彎彎一直緊緊地摟著她的脖子，生怕一松手，陸小余就不見了。

  “媽媽，這幾天我好開心哦。”陸彎彎軟軟糯糯的手指捧著陸小余的臉，稚聲說，“和媽媽在一起，最開心了。”

  陸小余感覺鼻子發酸，強忍著想要掉眼淚的衝動，狠狠吻了一口陸彎彎的臉。

  “乖寶貝，到了悉尼要聽小樂阿姨的話，有什麽開心的，不開心的事，都要打電話和我說一說。你每天吃了什麽，新認識了哪個小朋友，天氣怎麽樣，我都很想知道。”

  “嗯！”陸彎彎乖乖地點頭，懂事的樣子，反倒是讓陸小余更加難過。她多想自己的女兒也像其他小孩一樣，會因為不想上幼兒園，因為一分鍾看不見父母，就哭鬧撒嬌要媽媽。可是陸彎彎不會。

  陸小余越發用力抱緊了她，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陸彎彎的下頜往下掉，滑進脖頸裡。

  她感覺到她在哭，黑暗裡，伸手捧起她的臉，細細麻麻地親她，奶聲奶氣的安慰，“媽媽不要哭了，想我的話，就和我接視頻好了。”

  陸小余唯有用力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