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睜眼便是白色的天花板。陸小花的腦袋有片刻的呆滯，潰散的目光逐漸恢復清明，她勉強撐著眼皮，吃力地扭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處的環境——白色的窗簾，白色的床單，手背上吊著點滴瓶，空氣中散發著消毒水的味道。

  這裡應該是醫院。

  醫院？

  陸小花眨了眨眼睛，內心湧起一陣狂喜。

  太好了，她可真是福大命大，這樣都沒死！上天果然聽到了她的心聲，派人來救她了，她記得自己昏迷前的一刻，依稀看見有人踹開了門衝進來……

  房間裡空蕩蕩的，除了她再沒有其他人，是誰送她來的醫院呢？她已經沒事，成功從島上逃出來了嗎？

  顧不上手上的疼痛，陸小花強行扯掉了手背上的針頭，她此刻急切地想要去找醫生問清楚，去證明自己是不是已經相安無事，回到了渝城？

  是雷衍救她？還是馬駿？

  陸小花推開病房門，門外站著好些人——

  司令在，參謀長在，軍區裡很多大官都在場。

  而那道背對著她的身影，高大挺拔，一身軍裝風塵仆仆，手臂上還塗著偽裝油彩，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被他冷如冰山的聲音激得渾身一顫。

  “何必在這假惺惺的，你們會在乎她的死活？我說過我可以，我一定會完成任務，你們擅自做主將她拉進計劃裡，有沒有尊重過我？現在卻要我尊重你們？”

  陸小花吃了一驚，雷衍沒吃錯藥吧，竟然這副語氣和領導說話，還說得這麽難聽……

  “老大，嫂子醒了……”一旁的劉一鳴第一個發現了站在病房門口的陸小花，如獲大赦地開口。

  那幾個老幹部，紛紛是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被自己的下屬訓，竟然一點也沒有動怒的樣子，估計這回這事他們是真做的過分了。

  雷衍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呢？什麽叫擅自做主將她拉進計劃裡？什麽計劃？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還沒回過神，雷衍已經大步衝到她面前，雙手握著她的肩，一臉緊張，“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沒……”這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喉嚨痛得厲害，像是刀子刮著聲帶似的，說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陸小花皺了皺眉，下一瞬便被雷衍攔腰抱起，沉著臉怒斥，“膽子挺大啊，自己把針頭給拔了！”

  她理虧地沒吭聲，感覺周遭各種各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尷尬地將臉埋進他懷裡，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躲起來。

  雷衍將她抱進病房，放在床上，看到一旁被扯落的點滴瓶，有些生氣，懲罰地捏了下她的臉，痛得陸小花齜牙咧嘴，卻只能無聲地瞪著他。

  將醫生叫來，給她重新換上了點滴瓶，雷衍站在一旁，看著陸小花蒼白的臉，嘴角緊緊抿起。

  “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必須好好休息，配合治療，知道嗎？”醫生叮囑了一番，陸小花哪還敢反駁，感覺到旁邊一道殺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

  等到醫生出去以後，她還是沒有勇氣轉頭看雷衍，往床上一躺，心虛地扯過被子蒙住腦袋，小聲地說了一句，“好困哦，我先睡——”

  話還沒說完，便被人粗暴地一把扯開了被子，像拎小雞似的將她拎得坐了起來。又怕弄疼了她，他小心克制著自己的力道，手臂有些隱忍的顫抖。

  陸小花害怕地看著雷衍陰沉的臉色，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

  咦，不對呀，除了私自拔掉針頭這一件小事之外，她並沒有再做什麽錯事呀，為什麽要心虛，為什麽要怕他生氣呀？應該她生氣才對吧？

  反應了過來，陸小花立刻就變得有底氣多了，挺直了腰杆，冷著臉望著雷衍，生氣地說，“你幹嘛對病人這麽一副臭臉色啊？我現在還不想跟你計較之前的事，等我出院以後再好好和你算帳！”

  執行任務要做好保密工作她可以理解，但是既然牽扯到她，至少也要跟她透露一聲吧？幸好她機靈，並且無比相信他對自己的感情，否則又是好一通傷心！

  “看在你及時救了我的份上，我原諒你，我餓了，你去——”

  話音還沒落下，一直不吭聲的雷衍突然俯身緊緊抱住了她。

  陸小花愣了愣，感覺到他渾身都在發抖，將她抱得那麽緊，像是害怕自己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一般，她都快透不過氣來了。

  但她又不忍心推開他，因為她感覺到有兩滴濕潤的液體落在她的後頸裡，癢癢的，她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麽。

  他哭了？他可是雷衍啊，竟然會哭，這麽鐵血的男人，竟然會因為看見她受傷而掉了眼淚。

  那兩滴眼淚像是落在她的心上，讓她心裡也跟著發酸，陸小花伸手用力地回抱住他。

  **************

  寂靜的病房裡，安靜地仿佛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不知道抱了多久，雷衍終於放開了手臂，“餓了？”

  說著，他便準備轉身出去，陸小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餓了，你不要走，陪陪我。”

  雷衍摸了摸她的臉，有些好笑，“我去叫小武買回來，一分鍾。”

  陸小花偏著頭望著他，似乎在思考他話的可信度，半晌才松開手指，“好，就一分鍾。”

  從他轉身走開的那一刻，她便開始在心裡計數，1，2，3，……

  數到第51秒鍾的時候，雷衍推門進來了。

  陸小花咧嘴一笑，朝著他張開手臂，雷衍走過去，她便朝著他懷裡撲過去。

  “別亂動！”雷衍皺了皺眉，按住她的肩，責備的呵斥道。

  陸小花乖乖地將打著點滴的手放好，另一隻手依舊緊緊地抓著他，眼睛一轉不轉地望著他，雷衍被她炙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看什麽。”

  “看你啊。”陸小花嘿嘿一笑，“你長得真好看。”

  雷衍被她逗樂了，在她身邊坐下，“嘴上抹蜜了今天？”

  “是啊，你要不要嘗嘗。”陸小花說著，手臂一伸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勾著他往自己臉前一拽，而後很不要臉地主動親了上去。

  她難得的熱情大膽倒是讓雷衍一愣，生理性的衝動被她的撩撥兩下子就激發了出來。他趕緊將身上水蛇一般的女人扯開，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縱使他再想要，也不會混帳到折騰一個病人。

  “等你出院，看我怎麽收拾你！”雷衍咬牙切齒，站起身，趕緊離她遠遠的，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控力，只有在她面前才會這樣不堪一擊。

  看他忍得這麽辛苦，陸小花也不再逗他，招了招手，問，“聊聊吧？馬駿呢？”

  雷衍目光一冷，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陸小花沒來得及解釋，他便冷哼一聲，語氣奇怪地說，“你擔心他？”

  “是啊。”她竟然不怕死地點頭，眼看雷衍的眼神就快要下降到零下了，她狡黠地眨眼笑道，“我擔心他還沒落網，再不結婚，我都快變成老姑婆了！”

  雷衍的目光這才柔和下來。

  “他落網了。這次的任務很成功，除了馬如月在逮捕過程中死亡，馬氏一家其他人都被活捕了。”

  “馬如月死了？”陸小花震驚地瞪大眼，自己昏迷的時候，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嗯。”雷衍表情淡淡的，輕描淡寫，“被我親手擊斃。”

  陸小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具體的原因和過程她已經不想過問，望著眼前的男人，她突然感到有幾分害怕。他太理智，太客觀了，對自己曾經呵護在手心的妹妹，對一個喜歡自己的人，他竟然下得了手擊斃，甚至現在還能這麽平靜地提起，馬如月也是夠可憐的。

  不過她倒是一點都不同情馬如月，她差點殺了她，這麽一個喪心病狂的女人，她為什麽要同情？

  死了就死了唄，反正就算不死，也會被繩之以法，要麽判死刑，最少也是個無期。

  “你還沒說，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那個小島布置縝密，應該是UA最新的基地，雷衍竟然能在短短一天時間之內找到，並且成功端掉他們的老巢，這麽厲害，簡直讓她都感覺到崇拜。

  “你忘了我送你的子彈項鏈，那裡面安裝了什麽東西？”

  陸小花恍然大悟，竟然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事！那項鏈裡可是有最新的追蹤器，之前她還因為這事跟雷衍鬧過一場，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玩意救了她一命，她真慶幸自己沒有叛逆地偷偷摘掉它。

  “我的特務一早打入了UA內部，這次的行動我計劃了很久，多虧了馬如月和容衡——”

  “容衡？”陸小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容少尉？？”

  “嗯。”

  “……”容少尉竟然是雷衍的地下特務，到底還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本還想問問具體的過程，小武在這時候敲門進來了，手中提著熱氣騰騰的清粥小菜。

  看到陸小花，露出憨厚的笑容，“嫂子，你沒事真太好了，你不知道這兩天老大不吃不喝守在你床邊，那張臉黑得有多可怕，我連話都不敢和他說！”

  “他有不黑臉的時候嗎，平時不都一直這樣，冷冰冰的。”陸小花調侃了一句，打開面前的小桌板，迫不及待地將食盒接了過去。

  真是太餓了，從被綁架那天開始，她就沒吃過東西，這兩天昏迷也是一直靠輸著營養液維持著，人是鐵飯是鋼，幾天不吃飯能不餓嗎？

  “那天看見老大毫不猶豫衝進房間去救你，那麽大的火，可把我嚇壞了……幸好你們沒事，上天保佑！”小武說著做了一個求保佑的手勢，陸小花被他逗樂了，嘿嘿笑道，“這可不是老天的功勞，是我們首長大人的功勞！”

  可不是雷衍的功勞嗎？每次危機關頭，他總能及時出現，讓她安心，依賴，陸小花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他了。

  小武在的時候她還乖乖的吃著飯沒有作妖，小武一走，她便賴在雷衍懷裡，撒嬌要他喂。

  雷衍舀了一杓粥，吹涼了一些，喂到她唇邊，陸小花乖乖地張口，眼睛卻一秒鍾也沒有從他的臉上移開。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有些癡迷他了，不僅僅是愛，已經是深入骨髓的地步。如果這輩子不能和雷衍在一起，她可能都不想活了。

  這麽想著，她眷戀地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喃喃道，“首長的救命之恩，我只有以身相許了！”

  下巴被挑起來，雷衍挪揄的目光，似笑非笑盯著她，“就這麽想嫁給我？”

  “嗯！”陸小花堅定地點頭，將他抱得更緊了。

  今天的陸小花熱情順從得讓他有些不適應，但又很享受，他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更深了，這是他喜聞樂見的改變。

  “既然馬氏都了落網了，任務就結束了，你說過任務結束就和我結婚的，到底準備什麽時候娶我呀？”陸小花鍥而不舍地問，也顧不上矜持害羞了，她就是想嫁給他，恨不得立馬和他結婚，做他的老婆。

  可是聞言，雷衍臉上的笑容卻突然淺了一些，他沉默，陸小花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卻突然聽見他說，“任務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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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花對他的這句話好奇極了，可是她再怎麽追問，雷衍都不跟她說下去了。

  催促著她快吃飯休息，陸小花有些氣呼呼的，但既然是關系到任務，或許他有難言之隱吧，她也沒再問，悶悶地吃著粥。

  在醫院修養的一周，可真是把她悶壞了。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犯太歲，她和雷衍兩人相繼進醫院，還都是一躺好些天。

  陸小花不想家人朋友擔心，所以求雷衍不要告訴別人，自己被綁架受傷，住院的事。雷衍也和她想的一樣，療傷這種事，別人幫不上忙，只會讓親人擔心，仇人痛快。

  所以住院期間，除了雷衍和特戰隊幾個戰友，都沒有人來病房探望過她。陸小花倒是落得自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睡不著的時候就撩撥調戲調戲雷衍，看他被自己逗得隱忍又不能吃她那狼狽的樣子，她就覺得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馬氏落網，部隊有很多收尾的工作需要做，雷衍已經盡力將工作都搬到病房來處理，但有時候也不得不去軍區一趟。

  比如今天開會，他一早就被小武叫走了，陸小花吃了早餐又睡不著了，抱著手機坐在床頭刷微博玩。

  看到今日的頭條熱門，竟然是國內某家著名的童星公司偶然在街上遇見了一個小女孩，一眼相中，想要挖過去出道，小女孩竟然不屑。這家童星公司的總裁竟執著到親自去找那小女孩，每天上門各種邀請懇求。

  陸小花瞪大眼睛，倒不是對這霸道總裁的故事有什麽興趣，只是她看到那小女孩的照片，嚇了一跳，竟然是陸彎彎。陸小花這才想起自己好久都沒有和陸小余聚聚了，竟然連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

  她正想打給陸小余，和她聊聊天，視頻裡，卻一閃而過了一道人影，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

  陸小花怔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將視頻往前滑了一些，倒退回去想要看清楚。她覺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怎麽可能……

  可她還是抱著一點期待，手指顫抖。

  在陸彎彎回國的機場出口，那個總裁帶著下屬等候在接機處。陸彎彎隨著人流從裡面走出來，隨之走出來的，人群裡一晃而過的那張臉——

  陸小花連忙暫停。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她望著那張並不是很清楚的面孔，即使不怎麽清楚，但她堅信自己沒有看錯，她一定不會認錯，那張臉……是她去世的師父，林端飛。

  就算之前堅信鄭錫就是馬駿一樣，她堅信世界上不可能會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但問題是，她的師父已經去世，當年她是親眼見過他的遺體，參加過他的葬禮的。

  怎麽可能時隔多年，他又重新出現呢？一個去世的人活了過來？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匪夷所思的事了。

  陸小花緊緊捂著嘴，腦子裡一片混亂的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麽辦，仿佛已經沒有了思考能力，只會在心裡一遍一遍重複地問，是真的嗎？真的是師父嗎？師父回來了？可是怎麽可能呢？

  她的心情是複雜的，不相信，卻又希望是真的……

  她突然想起，自己雖然沒有師娘母子倆的聯系方式，但是記得林銘的身份證號！以前去網吧上網，總是用他的身份證，久而久之就背了下來，記住了。

  軍區有特殊的系統，想要用身份證號碼將一個人找出來，很容易，到底是不是師父回來了，只要問一問林銘就知道。

  雷衍回到病房，發現陸小花有點奇怪。但具體哪裡奇怪，他也說不上來。

  “吃飯沒？我給你做紅燒肉。”陸小花殷勤地迎上去，給他捏了捏肩。

  她現在已經不用隨時吊著點滴了，可以下床活動，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

  雷衍斜睨了她一眼，她心裡那點花花腸子，藏都藏不住。通常陸小花這麽獻殷勤的時候，都是有事求他，或者做錯了什麽事的時候。

  雷衍神情平靜，享受著她的捏腿揉肩，也不主動問她有什麽事，裝傻。

  陸小花揉得手臂都酸了，心裡暗暗罵了雷衍一句，他這麽精明的人，難道還看不出來她又是求她？這是在故意刁難她呢！

  陸小花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沉不住氣，小心翼翼地賠著笑，道，“首長，小的想求你幫一個小小的忙……”

  雷衍還是沒做聲，陸小花隻好更加努力地給他揉肩，用行動表達自己的誠意，終於，這祖宗的嘴裡發出低低的一聲，“嗯？”

  陸小花松了口氣，趕緊說，“我想找你幫我查一個人，查他住在哪，電話號碼是多少。”

  “男的女的。”

  “男的，是我——”

  話還沒說完，便被他抓著手腕一把扯進了懷裡。

  陸小花驚呼一聲，頭頂響起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帶著慍怒，“誰？”

  這人真是的，不分青紅皂白就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