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

  雷衍一愣，背死死抵著牆壁，隨即也苦笑著，聲音帶著難言的清冷。

  “自暴自棄？這個詞永遠也不可能用在我的身上。”

  陸小花一怔，便又聽見他一本正經地開口，“我真的只是想一個人呆幾天，想明白一點事……”

  “那你為什麽不吃飯？”陸小花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

  雷衍無奈，“不餓。”

  陸小花沉默了一陣，不知道說什麽。既然他這麽說了，那她也沒什麽好說的，“那好，我先走了，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嗯。”

  陸小花又靜靜地看了他半晌，這才轉身準備出去。

  雷衍突然在背後叫了她一聲，“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飯，晚上早點睡，聽到沒。”

  陸小花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吸了吸鼻子，沒有回頭，帶著濃濃鼻音“嗯”了一聲，然後快步走出了禁閉室。

  她怕自己忍不住想要轉身衝過去撲進他懷裡，賴著不離開，就隻想和他抱在一起，他在哪裡她就陪著他在哪裡。

  門關上，雷衍這才緩緩收回目光，無聲地歎息。

  看著她隱忍著顫抖的肩膀，聽著她哭腔的聲音，他心軟得厲害，真想拖著她的手，隨她一起出去，回家，他擔心她照顧不好自己。

  這些日子因為石頭的死，他的心裡很亂，在禁閉室的這幾天，他才漸漸想到了很多被忽略的問題。

  比如，自己離開指揮部短短的時間，石頭剛好就在這段時間遇害，石頭遇害的位置，按理說，是不太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

  手機鈴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打斷了他的思緒。

  雷衍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名字，愣了愣，接起來。

  “媽。”是他的養母，馬慧。

  “小衍！”電話那頭焦急的聲音，“如月出事了！你快點過來！”

  雷衍不由得收緊手指，沉聲，“您先別急，怎麽回事，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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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鍾後，雷衍掛了電話，打給董清源，征得同意之後，迅速離開了禁閉室。

  走向停車的位置，他不停地給陸小花打電話，卻一直都在通話中，最後隻得留了一張字條，放在她的辦公桌上，然後開車離開了軍區。

  顧淺春從醫務室的方向過來，正好看見他神色匆匆地從辦公室出來，上車，車子如同離弦的箭飛馳了出去。

  出了什麽事，這麽著急？

  若是以前，她只會聯想到馬如月，但現在，有了一個陸小花，她清楚陸小花在雷衍心裡的地位，所以……難道是陸小花出什麽事了？

  顧淺春挑眉，如果真是那樣，她可得好好慶祝一番了。

  現在是午休的時間，辦公室裡空無一人，大家都去食堂吃飯了。顧淺春推開虛掩的門走進去，一眼就看見了陸小花的辦公桌上用一個顯眼的花瓶壓著一張字條。

  她走過去，拿起字條，上面龍飛鳳舞的字跡，“如月出事了，我出國幾天，保持電話聯系。”

  顧淺春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目光閃爍了一下，她不露聲色地將字條攥成團握在手心，然後捋了下頭髮，若無其事地轉身。

  “顧首長？”端著飯盒進來的小兵詫異地望著她。

  “我過來幫雷衍拿點東西。”她淡淡地說，然後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下班的時候，陸小花走出辦公室，約了王萍等人晚上一起吃飯。

  真奇怪，這麽多年一個人都過來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但雷衍不在身邊才幾天，她就非常不習慣，晚上睡不著，一個人呆在家裡還總愛發呆，心情低落。

  真想他。陸小花歎了口氣，朝著宿舍的方向走去。

  “陸小花！”顧淺春迎面走來，好久不見，陸小花愣了愣，她又想幹什麽？

  顧淺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些日子沒見，你怎麽變得這麽憔悴了？是因為阿衍出國的原因？”

  “出國？”陸小花錯愕地望著她，“他在禁閉室呢。”

  “誒呀，難道他沒告訴你嗎？”顧淺春連忙後悔的捂了下嘴，訕訕地說，“不小心說漏嘴了，他肯定會怪我了。”

  陸小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演技還能再爛一點嗎？這麽明顯是故意說給她聽……

  不過，明知道她是故意，她還是忍不住問，“你說他出國了，是怎麽回事啊？”

  看她被自己牽著鼻子走，上鉤了，顧淺春露出滿意的笑容，“既然我都說漏嘴了，那就不妨告訴你吧！如月最近身體不好，又十分想他，打電話軟磨硬泡要他過去陪她，所以他就去了！誒，果然還是如月在他心裡重要啊，你也知道他那個倔脾氣，說一不二的，誰都沒能將他從禁閉室叫出來，只有如月才可以。”

  陸小花抿了抿嘴角，沒做聲，顧淺春看她沒什麽反應，表情淡淡的，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你現在的情況，有個成語叫什麽來著？哦，鳩佔鵲巢。怪可憐的。”

  陸小花望著她譏諷的笑眼，不怒反笑，“你堅持不懈想將我從雷衍身邊弄開，難道是因為連佔巢的資格都沒有，嫉妒我？”

  “你——”

  “別白費力氣了，我和雷衍經歷了這麽多事，早就不是會被別人三言兩語輕易拆散的關系了。”陸小花整理了一下軍裝的衣擺，認真地說，“我們會好好在一起，不會分開，所以你就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一個人這麽多年都不喜歡你，那就是永遠都不可能喜歡你，這和我無關，和如月無關，只是他對你沒感覺而已。”

  顧淺春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綠，牙齒咬得緊緊的，像是恨不得吃了她。陸小花走出了老遠，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她真想不通顧淺春樂此不疲地挑釁她是為了什麽，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難道她和雷衍不能在一起的根本原因不是因為雷衍不喜歡她媽？她以為是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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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花去了一趟禁閉室，雷衍果然不在了。她給他打電話，關機了。

  和王萍等人吃完飯，走出軍區，外面已是夜幕降臨。

  陸小花慢慢朝著公寓的方向走，手機突然響了，看見是她爸打來的，陸小花總算心情好了一點，接起，“爸！”

  “小花，你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她爸語氣有些古怪，陸小花心裡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方便。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是有點事，我……你別跟你媽說……”

  聽他支支吾吾的，陸小花不由得攥緊手指，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問，“到底怎麽了，您快說啊，要急死我啊。”

  她實在想不到她爸會因為什麽事用這種語氣找她商量，似乎隱瞞著什麽，很為難，又很焦急。

  猶豫了半晌，在陸小花一再催促下，電話那頭的人終於硬著頭皮開口道，“你手頭有沒有存款，借點給我救急，我以後還給你！”

  陸小花頓時愣住了，她家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但也算小康吧？一家三口從來都不愁吃喝，上學的時候偶爾還可以一起去旅遊，爸媽都是正式單位退休，有養老金，有退休金，家裡還有兩套房子，怎麽也至於缺錢到要問她借錢的地步。

  “爸，家裡出什麽事了？”陸小花的聲音不由得有些顫抖，“難道是您不小心開車撞死了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爸打斷，“呸呸呸，別瞎說！”

  陸小花吸了吸鼻子，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到會有什麽事需要那麽多錢，將家裡的錢都掏出去還不夠。

  “那到底是什麽事？”她總得知道是為什麽吧？畢竟，他現在要錢，她也沒有，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問雷衍借。即使是男女朋友的關系，開口借錢也是難以啟齒的，估計還是不小的數目，她總不能連原因都不知道，到時候怎麽跟雷衍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歎息一聲，決定跟她坦白。自己的女兒是什麽性格自己知道，要是不讓她弄清楚原因，她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去知道，到時候恐怕弄得人盡皆知。

  “我跟一個朋友炒股，虧了點錢，不敢告訴你媽。這兩天有人看上了咱家西區的那套老房子，給了一個不錯的價格要買，你媽跟人把合同都簽了。但那房子已經被我抵押了出去……我東拚西湊的，還差八萬塊錢就可以把房子贖回來……你媽身體又不好，這事千萬不能讓她知道，所以——”

  陸小花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握著手機的手指瑟瑟發抖，她氣得臉都白了，真恨不得衝到電話那頭將她爸狠狠罵一通。

  可那畢竟是她爸，她再怨再氣，又能說什麽？深呼吸一口氣，無力地道，“您每個月錢不夠花嗎？這歲數了還想賺那麽多錢幹什麽，瞎折騰……”

  “我知道小雷家境好，說實話你不太配得上人孩子。我也知道他跟你在一起不圖什麽，但我想讓我女兒風光一點嫁過去啊，哪怕離門當戶對還差得遠，至少要讓給你在渝城買套好房子當嫁妝吧……”

  陸小花眼睛一熱，有滾燙的液體順著鼻梁滑落下去。

  她不做聲，不想讓她爸聽到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心裡難受得要命。傻不傻呀，兩個人在一起幸不幸福，和錢有多大的關系？雷衍要在乎這些，就會找一個千金小姐，而不會喜歡她了。

  她爸始終都是這樣，嘴上不說什麽，卻總在默默地為她付出，陸小花想起以前上學的時候，她爸風雨無阻地在校門口等著晚自習放學的她，接她回家，她若是生病，她爸比她更難受，還記得小時候出水痘，她爸偷偷地哭了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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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花覺得自己這麽大了，不能再讓家人為自己擔心了，更不能讓他們為自己遭罪。

  她故作輕松地說，部隊裡津貼高，她這些年存了不少錢，有十來萬，拿八萬出來不成問題。至於她爸在其他地方借的錢，她也會想辦法幫他還，讓他不要擔心。

  可是掛了電話，她的心情卻很沉重——她上哪去弄八萬塊錢出來？

  這麽多錢，跟雷衍開口借，多難以啟齒啊，況且他現在還去找如月了，要讓他家人知道自己才剛跟他在一起不久就開口借錢，她們會怎麽想她？

  思來想去，陸小花都覺得這件事不能和雷衍說，要自己想辦法。

  可是有什麽辦法可以在短時間裡弄到這麽多錢？

  她突然看到路邊的廣告牌，靈機一動，莫莉不是娛樂圈的人嘛，娛樂圈來錢多快啊，她雖然長得一般，做不了大明星，但說不定有什麽跑龍套的笑星，醜星的角色可以讓她上呢？

  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試試吧。

  陸小花立刻給莫莉打了個電話，撒謊說自己看上一套房子，想買，但首付還缺八萬塊，問莫莉有沒有什麽演喜劇的資源缺人，她可以上。

  “讓姐夫給你不就好了，不就八萬塊嘛，買個包的錢而已。”

  “我和雷衍只是男女朋友的關系，怎麽可能問他開口要錢啊，莫莉，你幫我想想辦法行不？”

  莫莉沉吟了一會，笑道，“我手上還真有一部戲，定金剛好八萬，拍完之後尾款還要付十萬。拍電影的，你要不要試試？”

  陸小花眼睛一下子亮了，但又有些猶豫，“我可以嗎？這麽多錢，不是小投資的電影吧？我長得又不怎麽樣，也不是專業演員……”

  “先試試看唄，我覺得你應該可以，我會替你說好話的！”莫莉道，“你先過來讓李導演看看，我剛好在和他吃飯。”

  莫莉給了她一個地址，陸小花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十八萬啊，瞬間就可以解決她家的燃眉之急！

  陸小花不得不心動，也沒想太多，打車去了莫莉給的地址。

  下了車才看見餐廳離泰和尚渡很近，陸小花朝著餐廳走去，此刻，卻看見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泰和尚渡門口，司機下車拉開後座的車門。

  她和那輛車之間隔著噴泉，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但只是無意的一眼，她便認出了相繼下車的兩道身影——那不是馬駿和朱文靜嘛？他倆怎麽會走到一起？

  內心頓生疑惑，出於本能，陸小花迅速往旁邊一藏，躲在樹後。

  那兩人環顧了一圈四周，然後並肩朝著泰和尚渡裡走去。

  陸小花偷偷望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心裡的困惑越來越濃。

  他倆若是以前就認識，為什麽一直裝做不認識的模樣？若是剛認識，為什麽又像是老朋友的樣子，馬駿拿過朱文靜的手機，很自然地解鎖，一邊看著什麽東西一邊往前走……

  腦海裡亂糟糟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一定不簡單，但不簡單在哪裡，她又想不明白。還是晚上回去給雷衍打電話，和他說說這件事。

  壓下了心頭的異樣思緒，陸小花走進餐廳，找到莫莉和導演所在的包廂，推門進去。

  中年微胖的導演給她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從她進門開始，就一直用一種讓人很不舒服的目光打量著她。陸小花不停地喝水，掩飾尷尬，他問一句她就答一句，整頓飯吃得很不自在，度日如年，還被迫和導演喝了幾杯酒。

  “我看到陸小姐的第一眼，就覺得這部電影是為陸小姐量身打造的！你不用試鏡了，明天早上直接來影棚！”

  陸小花手一抖，水杯裡的液體濺在手背上，震驚了。

  不是吧，她的運氣也太好了，就這麽順利地接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部電影？她這個長得一般，還沒有任何演藝經驗的半吊子？

  她總覺得這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有點不安，但莫莉一個勁地吹噓這導演，還說她一定會紅，陸小花沉默了。

  她倒不是想紅，只是缺錢而已，莫莉是她妹，這導演既然是她的朋友，應該沒什麽問題吧？不管了，先試試吧，好多明星不都非科班出生，只是走在路上便被導演挖掘去拍廣告拍電影了嗎？應該不難吧，她以前上學的時候在學校也表演過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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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家，陸小花迫不及待地想和雷衍分享。

  她剛剛拿出手機，說曹操曹操到，雷衍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雷衍，我明天要去拍戲了！”她興衝衝地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問，“什麽？”

  “莫莉的一個朋友，是個導演，今天見到我，說我很適合他新戲的女主角，讓我試試！你很快就要擁有一個大明星女朋友了！”陸小花開玩笑地說。

  雷衍的語氣卻並沒有她預料中的開心，反而沉聲道，“不準去。”

  “為什麽啊？”

  “你是個軍人，不能做這種不正經的事。”

  “拍電影怎麽就不正經了，有本事你別看電視劇，別看電影！”陸小花有點無語，軍規哪一條說了軍人在業余時間不可以去拍戲的？“該不會是你怕我進了娛樂圈，見到的帥哥多了，你會失寵吧？”

  她本是開玩笑的話，可雷衍卻一點都沒有被她逗樂，也沒有和她拌嘴，語氣很堅決地說，“我說了不準就是不準，聽到沒？”

  這大男子主義的男人……

  陸小花吐了吐舌頭，看在他最近心情不好的份上，不跟他計較，自己偷偷地拍了，他又能怎樣？最多生一會兒氣，還能吃了她不成。她現在缺錢啊，沒辦法！

  陸小花轉移話題，“對了，你猜我今天看到誰了？朱文靜和馬駿，他倆竟然從同一輛車裡下來，而且我感覺他倆很熟的樣子……”

  雷衍沉默半晌，語氣沒有很驚訝，淡淡地說，“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來，你在家好好的。”

  提到這茬，陸小花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要去看如月，我又不攔著你，但你也得給我說一聲啊，我還以為你在禁閉室思過，擔心你將自己餓死在裡面呢！”

  “不是給你留了字條？”

  字條，什麽字條？

  陸小花想了想，咬唇。

  顧淺春又想坑她，這種小伎倆一而再再而三，她也不嫌累啊？還有沒有新招數了？對於互相懷疑的兩個人來說還會上當，對於現在的她和雷衍來說，根本就不可能因為她這點把戲而再鬧矛盾了啊。

  雷衍一再要她保證不準去拍電影，最後還悶聲說了一句，“快點讓你表妹搬出去，別回頭把你帶壞了！”

  陸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