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慣了汪延,聽慣了人人稱他為汪督主……汪延隻覺得有些可笑,他從前最討厭這些阿諛奉承了,如今卻是比任何人用的要爐火純青。
李生詫異的感受著汪延身上氣息的變故,不知道督主為何突然變得這般傷感。
這不知名的卷軸上敘述的正是關於汪延焦灼棘手的科舉作弊之事。
上面找好了證據和線索,卻沒有別的說明。
而最末端,寫了三個字。
還給你。
還給他?
汪延突然想起,之前在搬到曹吉祥一事的時候,他也曾派人暗中送去消息和線索,用的是同樣的手段,可以讓對方明知道是誰在背後所為,卻沒有絲毫的抗拒能力。
陸歷久……還挺記仇?
這次換他在背後籌謀,倒是汪延位於人前了。
陸歷久要更久一點察覺到石亨的異常,但徐友珍已經出面警告,陸歷久是不會再動手的,但,不會動手,並不代表,他不可以借著別人的手。
有時候對手未必是仇敵,反而彼此之間會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酒逢千杯知己少。
“這正好是咱們要找的證據。”汪延聲音有些沙啞,卻是眼底帶著笑意,“既然人家都給咱們送了過來,即便是不知道對方的心思,這證據也不得不用啊。”
西廠縱然有滔天的本領也不能僅僅在一個下午便收集到所有的證據證明傅明元等人無罪,陸歷久的要更加詳細,更加具有說服力。
李生恍然點頭,“屬下明白了。”
不該說的話,便不要說。
不該問的事情,便不要問。
因為,汪延若是想說,早就已經開口。
……
刑部地牢昏暗無光,四處鼠蟻蠢蠢欲動,更散發著難聞的氣味,讓人忍不住作嘔。
尤其是那種清白人家的少爺,最次也是良家秀才,哪裡見過這般壯觀慘烈的場景,本是覺得今年鄉試成績還不錯,由數日不曾相見親人,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報喜,不曾想還未踏出貢院就已經被刑部的人帶來這地步地牢。
科舉取次一向是要求身家清白,不曾涉及官司方可參加,更不要說這還呆在了地牢中了。
眼見著多年心血付之東流不說,還可能會連累親人。
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
傅明元同何九燁正站在大牢欄杆面前,面色陰沉的厲害,欄杆旁邊有些考生正在不停的叫喚著,“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來人,到底憑什麽把我們都抓進來,我們究竟是犯了什麽錯!”
何九燁臉色鐵青,要冷的更是他的目光。
“三表哥,怎麽辦?”傅明元好像被抽盡了所有的力氣,更是惶恐不安的看著何九燁,“為何好好的我們會被帶來這裡,至於什麽作弊之事,我們更是清白的啊。”
傅明元本就反應的慢,如今更是被這突然的變故給嚇到了,心中更是擔心的不行,恐怕家裡聽說了他的事情是要擔心死了,此番入大牢,究竟是生是死還是未知數。
何九燁縱然臉色難看,但卻一直沉默,而一旁的何九衍也是一言不發。
很明顯這事情是有人動了手腳,究竟是衝著誰不知道,但他們肯定是被殃及池魚了。
刑部不會輕易抓人,而且又是剛出貢院的考生,說是有考生提前知道了考題,在考場上作弊,可是他們並不知情,憑的是實力。
江南何家的名聲,哪怕是在應天,也並不是默默無人知,但他卻依舊被抓了進來。
該死。
打從成為何九燁開始,他還從未這般窘況過。
“九衍,你還好嗎?”
同為雙胞兄弟,他的身體康健,何九衍卻是從小病弱,胎裡不足,何九燁雖然從不開口,但總覺得是自己的過錯,搶了他母親的營養,導致何九衍身體不好。
何九衍受不得強烈的氣息刺激,呆在刑部地牢中不過半日,便已經臉色慘白的嚇人,要是真的要他在這裡過夜,還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熬過去。
何九衍虛弱的搖著頭。
何九燁卻是急了,“權伯也是該聽到消息了,為何還不來見我們!”
“不能再等下去了。”何九燁心中一橫,似乎是做了決定,將何九衍安置在稻草旁坐下,自己卻是轉身朝著牢房中走去。
“三表哥……”傅明元驚了一下,慌忙的將何九燁攔了下來,“你要做什麽?”
何九燁目光沉了沉,看著額頭滲著細汗的何九衍,“一定要想辦法出去,否則九衍恐怕要承受不住了。”
“出去?……”傅明元恐慌的看著何九燁。
何九燁卻沒有多說,拍了拍傅明元的肩膀,“你好好照顧老四,我會想辦法來救你們。”
“來人!”何九燁突然踹上了牢房的欄杆。
之前那些弱弱學子雖然也是不滿的叫喚著,但是如同何九燁一般強悍,還是頭一個,眼下,更是被何九燁的壯舉給驚到,直接愣在了原地。
何九燁對旁人的眼光視若無睹,周身散發出來一種凌厲的氣勢,再度踹了上去,而且要比從前的力度更加大。
何九衍臉色更加慘白,緊緊攥著傅明元的袖口,看著何九燁這般樣子想要將他攔下來,但他的身體卻不允許。
幾番動作,牢房出口處終究是來了人。
幾位獄卒臉上帶著怒意,拔出身側的佩刀,殺氣騰騰的看著何九燁,“剛剛是誰胡亂叫喚!”
“不知道進了大牢要安分嗎!”
“吵吵吵,再吵下去把你們都砍了,告你們擾亂刑部的大罪!”
“可是……我們並未犯錯,更沒有作弊抄襲,為何這般不由分說的就將我們帶入刑部大牢……”
“我們……”
“你們如何,都是上面的意思,誰若是不服從,自然可以等著升堂審判的時候替自己鳴冤辯解,不準再吵下去了……”
刀鋒甚是銳利,那些獄卒的話更是不客氣。
要知道,這裡關著的考生,家中官職雖不至權勢滔天,但好歹也是有品級在身邊的,科舉作弊只是有人將消息告到了刑部,並沒人能拿出來確切的證據證明就是牢房中的這些人做了弊擾亂了秩序,便是就這樣無理的對待,事情越看越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