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九燁翹著二郎腿，修長的手指拖著下巴沒個安分，“咱爹和祖父一樣固執，死撐著面子不肯低頭，等著找到了人，咱怎麽和娘說啊。”

  此番來應天，科舉只是個幌子，除了要勸姑母回家見見二老，還有的就是，何九燁和何九衍可是出來找妹妹的！

  何家也不知道是風水太好還是太不好，陽盛陰衰，祖父何成幗膝下除了何知秀一個女兒，其他全是兒子，到了兒子這一代，又都是孫子，半個孫女都看不到，老爺子別提多傷感了。

  何九燁一想到自己的妹妹，都覺得心痛無比，那麽小的嬌嬌女，軟軟萌萌的一團子，該是比傅明嫻還可愛的，這要是在何家，那絕對是被寵上天的存在，結果卻流落別人家，還不知道有沒有被苛責虐待。

  他們這種滿門糙漢子的人，可是很期望能有個妹妹來呵護的，奈何等了一胎又一胎，嬸娘們都生的帶把的……

  失望，太失望了……

  當何九燁聽說還有個失散多年在外面的妹妹的時候，眼睛都直了……

  “喂，小子，和你說話呢！”

  何九衍淡淡的瞥著何九燁，卻是沒有理會。

  何九燁氣急，“啊…你這個臭小子，成天一副抑鬱深沉的樣子給誰看啊！怎麽同樣都是從第一個肚子裡出來的，咱們的差距怎麽那麽多大！”

  何九衍眼瞼微抬的看著何九燁，“你還是先擔心怎麽找人吧。”

  人還沒找到呢！

  就先急上如何帶回家，何九衍才懶得搭理他呢！

  “啊……何九衍，你這是什麽意思！”何九燁謔的站起身，“我是你哥哥，你不知道尊敬我一些嗎！”

  何九衍總算是正眼看著何九燁了，“娘說，是我先出生的。”

  “先有我，再有你！”

  “臭小子！”何九燁和何九衍對於究竟誰才更大一點糾結了二十年，“咱爹說我大就是我大，誰讓當時抓周的時候你沒爬過我！”

  何九燁高高的抬起頭，看著何九衍那發白的臉色，其實何九衍本是哥哥，但是何大爺覺得何九衍的身體不好，他是希望九燁能好好照顧九衍，所以才將兩人的大小換了一下。

  “我去找姑母了。”何九衍看著激動中的何九燁，突然起身離開。

  何九燁到了嘴邊上的話生生的被氣了回去，小聲的嘟囔著，“你是哥哥就你是哥哥嗎？總是不理人算什麽啊。”

  “哎，等等我，等等我啊！九衍！”

  “等等，你為什麽又不走了。”何九燁有些生無可戀，為什麽總是拿何九衍沒有辦法。

  “你看……”何九衍眉心微蹙，思考的時候總是喜歡憂鬱深沉，“感覺很面熟。”

  “誰啊？”何九燁順著何九衍的目光望去，“誰……”

  何九燁突然頓住，“那小模樣……嘶……嘶……”

  “嘖嘖！”

  看著傅明玫那張小臉，那小鼻子小眼睛的，何九燁隻覺得自己的人生都要完美了，他馬上就要有妹妹可以寵著了，傅明玫眉眼和何九燁兩兄弟很像。

  真是誰家的孩子，看長相就知道了，錯不了。

  竹木廊下，傅明嫻正親切的拉著傅明玫的手，親昵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玫姐兒，你怎麽有空來了？”

  傅明玫身著桃紅色繡菱花長裙，發髻上挽著玉海棠發簪，很可愛，“阿衡姐姐，好久不見了，父親正在忙著分家的事情，我便抽空來看看你。”

  傅明玫低著頭，面色緋紅的說道，“我們……我們可能要住在玉桐胡同了。”

  玉桐胡同就在楊柳胡同的隔街，她們算是鄰居。

  “以後，玫姐兒可以常來嗎？”傅明玫也多少聽到了傅二爺對傅明嫻做的那些事情，很擔憂傅家會連著她一起討厭。

  “當然可以了！玫姐兒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只要……你不會被你父親責罰。”傅明嫻眼中一閃而過的心酸，隨即笑道，“還以為分家會再等上些日子，不想傅國公府的動作竟然這般快！”

  果然，有那麽些人對他們再好也是無濟於事，祖母剛閉上眼睛，便那麽心急的分家了。

  “父親不太管我的，夫人也隻擔心歡姐兒，姨娘，好像不太喜歡和我說話。”傅明玫眨著眼睛回答，房姨娘一向是單薄如水，不喜歡爭端，也正是如此，萬氏才能容得下她，“我還是喜歡和衡姐姐呆在一塊兒。”

  “那……明元哥哥呢？”傅明玫有些羞澀，局促的握著衣角，不敢去看傅明嫻的眼睛。

  害怕被傅明嫻看穿了自己的心事。

  “哥哥正在讀書呢，我這便帶你過去看他！”傅明嫻摸了摸傅明玫的腦袋，“哥哥看到你也會開心的。”

  正在兩人繞過遊廊奔向去傅明元房間的時候，何九燁直接從竹木廊下橫跨到傅明玫的面前，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縫隙，脫口而出諸多問題。

  “你今年多大了啊？”

  “是不是還未及笄呢？”

  “叫什麽名字啊？”

  何九燁迫不及待的上前，想要拉著傅明玫好好的看看，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萌化了，日思夜想絞盡腦汁就要見到的妹妹，竟然……自己送上門了！

  除了感動之外就剩下了激動！何九燁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啊……衡姐姐。”傅明玫被嚇了一跳，慌忙躲在了傅明嫻的身後，“這是……這位少爺是誰啊？”

  何九燁看著傅明玫害怕的樣子心酸的不行，怎麽被養成了這麽膽小的樣子呢，回到何家之後，得多久才能膽子大起來！

  “你別怕，我又不會傷害你，你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傅明嫻迅速反應過來，將傅明玫嚴實的擋在身後，“三表哥，你這是要做什麽，別嚇到了玫姐兒。”

  何九燁目光更亮了，虎視眈眈的看著身後怯懦的傅明玫，“原來是叫玫姐兒，玫姐兒，玫姐兒好聽！”

  傅明嫻疑惑，何九燁很喜歡捏她的臉，所以她下意識的以為何九燁是看著傅明玫乖巧也下黑手，怎麽說玫姐兒是她哥哥的未來媳婦，可不能被何九燁給拐跑了。

  但是可……聽著何九燁的話，怎麽感覺何九燁好像之前就知道傅明玫的存在了？

  何九衍跟在何九燁的身後，暗戳戳的踢了何九燁一腳，“明嫻表妹，他就這個樣子，你不用介懷。”

  “那個……玫姐兒？”何九衍試探著的叫了一聲，傅明玫依舊緊緊攥著傅明嫻的手，隻伸出個腦袋的看著何九燁兩人。

  “我們是你衡姐姐的表哥，你也可以叫我們哥哥。”何九衍想了想，又補充道，“親的。”

  傅明嫻沒忍住笑了出來。

  何四表哥總是喜歡冷幽默。

  傅明玫緊皺在一起的小臉可沒有什麽變化，“原來，你們是……”

  對！

  就是這樣！

  把表哥叫出聲！

  最好把表去掉直接叫哥！

  何九燁和何九衍眸光發亮的看著傅明玫，充滿著期待，實在不行表哥也行！快叫出聲！

  “怎麽了？”傅明元聽見外面的聲響後知後覺的出來，也難怪何九燁有些嫌棄傅明元，他和何家的那些小滑頭比起來，實在是……太慢。

  腦筋慢，行動慢，呆呆笨笨的。

  “明元哥哥。”傅明玫見到傅明元出來了，也顧不得傅明嫻兩位奇怪的表哥在場，“是聲音太大打擾到你了嗎？”

  “都怪玫姐兒不好。”傅明玫失落的低頭，很是自責。

  “玫姐兒，你怎麽來了？”傅明元摸著頭，一臉疑惑，“沒有啊！”

  何九燁看著傅明玫那歡喜的樣子，再看看傅明元。

  糟糕。

  他們的嬌嬌女怎麽好像喜歡這笨蛋表弟！

  何九燁隻覺得整個世界都跟著死氣沉沉起來，他們還沒能好好的疼愛妹妹呢，怎麽就這麽被人拐跑了。

  傅明玫有些愧疚的低著頭，“這是……這是玫姐兒親手做的，拿來給……”

  “那個，明元啊！”何九燁懊惱的看著傅明元，真是會壞事，差一點他們就要誘他們的嬌嬌妹妹叫哥哥了！玫姐兒還給這傻小子親手做糕點！

  攔住！一定要攔住！

  “三表哥？”傅明元看著突然搭上肩膀的何九燁，不知所措，“什麽事情？”

  “什麽也別說了，你現在正是在科舉的重要關頭，怎麽能隨便出來呢，趕緊回去看書！”何九燁不由分說的將傅明元重新推回屋子裡，身體更是擋住了門，隨即利落的看著傅明玫僵在半空中的手。

  “啊呀呀，這就是我們玫姐兒親手做的糕點啊！”何九燁向著何九衍擠眉弄眼，“看著很好吃的樣子，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何九燁示意何九衍快走。

  “衡姐姐，怎麽你的兩位表哥，好……奇怪啊！”傅明玫紅唇微張，其實她是想說，為什麽神神叨叨的……就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咳咳……

  何九燁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何九燁看著何九衍，臉上寫滿了憂愁，看來要讓妹妹接受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啊……

  何九衍也沉著臉，顯然也是對妹妹在乎的。

  隻留下傅明嫻和傅明玫愣在原地，一頭霧水，不過傅明嫻看著傅明玫的小模樣，是她多想了？

  怎麽腦海中竟然生出和何九燁那張臉重合的念頭。

  “玫姐兒，既然哥哥在讀書，多留一會兒可以嗎？先帶你去拜見父親母親。”傅明嫻笑著打圓場。

  傅明玫聽話的點頭，“好。”

  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快要到盛夏，雨水也變得多了起來。

  ……

  “督主，這些都是傅國公府這兩年的帳本，傅國公府正在鬧著分家，老大留在傅國公府，其他三家都已經搬了出去，傅四爺的府邸落在隆陽胡同中。”

  李生小聲的嘟囔著，“按理說，傅國公府的產業都掌握在傅四爺的手中，再加上陳將軍偶爾的貼補，怎麽也不至於過得最淒慘。”

  “嗯？”汪延抬頭。

  李生回答，“隆陽胡同可是很偏遠的，在應天的邊圍，後面是一片森山懸崖。”

  深山懸崖，好歹是從傅國公府走出來的少爺，哪怕再潦倒也不至於到如此境地，刻意而為之不成？

  恐怕後者的可能性居多，畢竟之前李生曾經在傅四爺的書房暗格中看到一屋子的銀票，那些錢，也該是被傅四爺給轉移走了才對。

  可是他放著那些錢是打算作什麽？

  還有傅國公府的產業。

  汪延再度將目光放在了帳本之上，這些帳本若是要仔細排查的話，恐怕是要三天，傅國公府的產業，傅四爺書房中的銀票……

  真的會有那麽多生意嗎？

  汪延的心中不是不曾懷疑，只是……不敢確信罷了。

  “繼續盯著吧，蛇總會自己冒頭的。”

  汪延皺眉，又想起了徐善辛。

  傅國公府之前也和徐善辛有過牽扯，可是這個人卻消失的無影無蹤，應天中有如此能力之人，並不多，汪延的心中有著幾位懷疑的對象。

  但卻找不到原因。

  “是！”李生點頭，“屬下不敢怠慢。”

  汪延和李生正在思考的時間，窗外突然一陣電閃雷鳴，將漆黑的夜空都照亮了一瞬。

  汪延將手中的事物擱置，看著窗外簌簌的雨水，口中似乎在呢喃，“雨越下雨大了，今夜有雷聲。”

  李生點頭，“是啊。”

  汪延沉眸，目光中帶著幾分憂慮，“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

  李生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夫人每逢打雷閃電的時候都會從做噩夢繼而哭泣，督主便會一直在外面陪著，直到哄著夫人再度安然入睡才離開，可惜……夫人當時正在睡夢中，並不知曉，或許傅明嫻也會懷疑吧，但是……李生就不知道了。

  “這……”李生突然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時間不早了，先去休息吧。”汪延起身，徑自撐起了傘，陷入黑夜這片大雨中，不過卻是沒有去玉嫻閣，而是出了門，一路到了傅家外面。

  “督主……”宋澤很詫異汪延的到來，已經是深夜了，還下著大雨，督主究竟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吩咐，非要此刻前來。

  “不必聲張。”汪延皺著眉頭，看著傅家的燈火還在亮著，就這般靜默在門外。

  過一會兒，汪延又輕笑出聲，“該不會害怕了，畢竟她們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