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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宦無妻》119.第119章 察覺
  “傅小姐恐怕已經入睡了。”宋澤低著頭,“這幾日,傅家府上來了兩位表少爺,好像是……江南何家,也就是傅夫人的母家。”

  汪延離開的腳步突然頓住。

  “你方才說什麽?”

  宋澤詫異的抬頭,沒想到督主聽到了自己的話,惶恐的半跪在地上,“督主恕罪,屬下……”

  “你方才說,江南何家?”汪延眉心緊鎖,卻是盯著自己的問題,他的腦海中好像有念頭要一閃而過。

  宋澤點頭,“是,督主,江南何家來人了。”

  汪延手指不自覺的摩擦上了玉扳指,眸光一暗,“留下兩人看守,其他人撤回西廠。”

  宋澤一愣,直到汪延走遠才點頭,“是!”

  能在江南擁有那麽大的產業和勢力,何家並不簡單,太早讓何家的人知曉他的身份不太好。

  雕刻著鏤空雕花的窗桕旁,兩道人影晃動,何九燁唇角勾起一抹輕笑,“這個家裡,有什麽是值得讓西廠大動乾戈?”

  “還真是不簡單啊!”

  何九衍眉心緊鎖,“傅家有什麽值得西廠大動乾戈的嗎?”

  “還是因為何家?”

  何九燁篤定的搖頭,“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有西廠的走狗在外面看守。”

  “先看著吧!”

  何九衍瞥著何九燁,這態度也太隨意了,好歹是令人背後發寒的西廠,一點也不尊重人家。

  何九燁攤了攤手,正經不過半刻,“咱們臨走前把姑母和小表妹帶走不就好了,那汪延再蠻橫也沒有道理和我們何家作對!”

  “除非……他西廠不想抽油水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

  古往今來都是同一個道理。

  何家有錢。

  富可敵國的那種有錢,何家的商鋪田產等等生意籠絡了半個大明,每年光是上稅便足夠填滿半個國庫,朝中大臣,哪家的聲音沒有和何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說起來西廠的那些廠衛可能還是靠何家的銀子發的供奉,公然和何家作對,何家都不需要親自出手,自然有人會出面解決。

  何九衍抿唇,他和何九燁雖然為雙胞兄弟,可是他的身體卻……,何家早晚都會何九燁掌控。

  他也的確有這個能力。

  “那祖父派來的人呢?”何三和何四不可能是孤身來應天參加科舉的,何成幗派了不少人跟隨,連用了多年的老管家何權都給派來了,名為照顧,實則是看守。

  不過何九燁想了個法子把他們給支開了,卻不是長久之計。

  “老爺子的想法你還不知道,比咱爹還嘴硬,想姑母都想成什麽樣子了,你放心吧。何叔就交給我了。”

  何九燁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好歹也是來科舉的,先做個樣子,不然老頭子回去又要拄著龍頭拐杖追著咱們滿院子跑了。”

  何九衍白了何九燁一眼,“你從七歲的時候就能把這些《孟子》,《荀子》倒背如流了,你還需要再看?”

  何九燁氣急,“那你不也是一樣!”

  這次到換成何九衍嘴角勾起笑意,“裝裝樣子嗎。”

  樣貌俊美的兩人,雖然氣質不同,但此刻站在一起卻格外的順眼,談笑間更是讓人心動,或許老天真的是很厚待那些優秀的人。

  無論哪方面都讓他們無可挑剔。

  何九燁和何九衍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查帳經商一流,至於科舉讀書,小小解元,還真的是不稀罕。

  畢竟何家太有錢了。

  兄弟兩人都選擇對自己的本事閉口不談。

  本就是處在風口浪尖上,再被人盯上可就不好了,少年強則國強,世家經商也是同樣的道理。

  何成幗兒子不少卻都是庸才,不成想,到了孫子輩卻出來兩位人才,後輩子嗣爭氣才能讓何家走的更遠啊!

  “睡吧。”何九燁嘟嘟囔囔的出了房間,腦中卻是在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麽才能把傅明玫從傅家坑回到江南,“啊這雨下的真是讓人討厭。”

  要不是因為下了雨,傅明玫趕著回家,他們今天晚上就能在一桌子上用飯了。

  何九燁想了想,要是家裡那些兄弟們知道了他和九衍竟然是出來見妹妹,一定會羨慕的不行。

  ……

  “督主,您回來了。”李生看著匆匆離開,又匆匆回來的汪延有些疑惑。

  汪延卻是頭也不回的說道,“去將那些帳本拿來。”

  宋澤不經意的一句話提醒了汪延,他去傅家見著傅家的燭火未滅便以為傅明嫻還未入睡,實則傅家卻是來了何家兩位表少爺。

  同理來說……是不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帳本背後也隱藏著某位重要任務。

  一直以來,那些雜亂無章的支線好像就要被串聯在一起,只需要……最後一步!

  “啊……是!”李生看著汪延眉眼間的急色,有些錯愕,督主是去哪了?為何回來便是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

  燭火將暗室內照的明亮,窗外的雨還在繼續下著,不時的電閃雷鳴更讓人驚心動魄。

  汪延目光凝重,沾著紅色朱漆的毛筆更是時不時的圈著一些產業名稱。

  李生則是在一旁將汪延標注的那些人名和產業另外整理成冊。

  燭火燃燒了一夜,化為一灘蠟油滴落在燭台上。

  下了一夜的雨也漸漸停了下來,天邊露出魚肚白。

  一夜未眠。

  汪延的臉上更是帶著疲倦,手指不停的點在桌面上重新整理的帳本上。

  “保寧錢莊余無真。”

  “隴南米莊余無真。”

  “江西首飾鋪余無真。”

  “……”

  保寧,隴南,江西,這些地方正是之前他調查被害的那些大臣之地,也是徐善辛當初出現又銷聲匿跡的地方。

  徐善辛。

  余無真。

  或許,余乃徐,無反便是有,真同珍。

  看似雜亂無章的線索終於被串聯在了一起。

  “徐友珍。”

  汪延將帳本合上,手扶上了太陽穴以此來緩解勞累,口中更是吐出了一個人名。

  汪延的語氣雖輕,但墨一般的眸中的目光卻是陰沉的厲害,看來他的懷疑真的沒有錯。

  隱藏在這些真相背後的人物,真的是徐友珍。

  難怪他無論如何都查不到徐善辛的消息,因為堂堂內閣首輔若是想要不著痕跡的抹去一個人的存在,實在是太過容易,而且,那個人還是他自己。

  “呵呵。”汪延突然輕笑出聲,徐善辛,這個人他曾在幼年時期聽過祖父提起,當時他是想要找祖父求官,卻被拒絕。

  原來……

  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因為心懷恨意的肆意報復!

  汪延雙拳緊握,額頭更是隱隱青筋暴起,看似慈祥和藹的老人,兩袖清風不過是假象,內心則是肮髒無比,更讓人覺得惡心。

  李生看的有些觸目心驚。

  只因為這三個字太過震撼。

  當朝首輔徐友珍,無論後輩如何人才迭起,四足鼎立,始終內閣更勝一籌想,若汪延乃是雨後春筍,節節高升,那徐友珍便是盤根錯節在大明朝堂之中的參天大樹,輕易無法撼動。

  更讓人覺得恐怖的事情是,徐友珍……

  幾乎讓人調查不出來他背後的手段,因為他大多時候都是閑散在府邸養花鬥鳥為樂,這些年更是甚少出面朝堂,不過是掛著內閣首輔的名頭罷了。

  但是,這才是讓人最害怕的事情,明明他什麽都不做,依舊能掌控整盤朝局。

  “督主……”

  李生也陪著汪延熬了一宿,“您……接下來打算怎麽去做!”

  汪延瞥著天邊出來的朝陽,“就算再怎麽強大也抵不過因果循環,風雨再洶湧也終會停下,哪怕……他是內閣首輔!”

  ……

  “明元,科舉近在眼前,你可還有什麽不懂的地方?”

  陸歷久身著群青色長衫,頭上簪著玉簪,哪怕他現在已經位居兵部尚書的高位,依舊很喜歡現在這身裝扮。

  他的很多喜好,都不曾因為時間或者是其他身份變化而改變。

  傅明元躬著身體,對於陸歷久更是從內心而出的尊敬,“多謝老師的教誨,學生覺得茅塞頓開,老師交代需要背誦的內容,也皆是在用心背誦。”

  陸歷久滿意的點頭,哪怕傅明元頭腦不算聰慧,但勝在勤懇,前三甲恐怕有些困難,但後一點的名次也並非不無可能。

  陸歷久眉心微蹙的說道,“四書中以《孟子》最為晦澀難懂,若是想將其中的道理都參悟讀懂恐怕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強行背誦也不能得其意,到時候殿試變成了難事。”

  “與其如此,不如退而求其次。”

  陸歷久指著書籍上的幾處內容說道,“有的時候,適當的放棄,或者是在前進,《孟子》不懂,你還有其他三部可以鑽研,將精力花費在可行之事上面,要比強弓末弩效率更快。”

  傅明元目光一亮,恍然大悟,上次科舉之時,傅明元因為將目光都放在了《孟子》身上而對於其他三部書習讀的時間緊促,結果《孟子》並未讀懂,反倒是耽誤了其他書本的時間。

  陸歷久一席話有如醍醐灌頂。

  科舉並非隻考《孟子》一文,若是其他方面有獨特的見解,也未免不是良策。

  “多謝老師指點!”

  陸歷久將自己從前的手劄放在傅明元的面前,“這些便是我從前所用,算是送給你的賀禮,希望你能有個好成績。”

  傅明元如獲珍寶。

  陸歷久似乎還有些猶豫。

  “老師,還有什麽需要囑咐學生的話麽?”傅明元問道。

  陸歷久思忖片刻,斟酌著說道,“聽說,傅家和沈家曾有些牽扯?”

  傅明元嘴角笑意僵在臉上,事關傅明嫻的名譽,但陸歷久一直又是他心中尊敬的對象,他不想相瞞,況且陸歷久又不像是會拿女孩子家的名譽亂說的人。

  傅明元想了一會兒便如實的說道,“實不相瞞老師。”

  “曾經舍妹同沈家三少爺有過婚約,不過因為沈家祖父沈半山的事情婚約不得已解除了,學生……。”傅明元有些為難,“學生不想欺瞞老師,但是事關我妹妹的名譽……”

  陸歷久攥緊的雙手再度松開,面色也緩和許多,“安心吧,只是擔心會不會影響你科舉的心情。”

  “老爺!老爺不好了!”

  正在陸歷久同傅明元談話的時候,蘭芝突然哭著衝了進來,“老爺……夫人她……”

  陸歷久陡然從座位上站起,“到底怎麽回事?”

  “老爺……您快去看看吧……”

  蘭芝端坐在地上,已經泣不成聲。

  陸歷久有些慌亂,看了傅明元一眼便直接朝著趙宛容的住所跑去。

  房間中充滿著刺鼻的血腥味,哪怕是草藥的味道也阻擋不住。

  陸歷久突然頓住了腳步,心更是沒由來的慌亂。

  “宛……宛容……”

  青紗幔帳後的趙宛容衣襟被鮮血浸濕,面色更是白的同值一般,雙手無力的匍匐在床上,地上更是一大灘血跡。

  趙宛容費力的睜開雙眼,看見陸歷久的身影突然眼角有著淚水滑落,“歷久。”

  趙宛容輕聲呢喃。

  陸歷久卻是已經快步上前她抱在懷中,“為什麽,為什麽從不曾開口。”

  “你的病情已經這樣重了。”

  陸歷久的聲音有些沙啞,趙宛容卻是滿足的笑了笑,吃力的搖著頭,“我知道,來不及了。”

  “既然已經……已經來不及了,又何必讓你為難呢!”

  趙宛容聲音帶著哭意,“歷久……我想……我想問你。”

  “你是不是恨我!”

  恨她當年插手,否則誰知道傅明嫻會不會對他動心呢,畢竟……陸歷久是這般的優秀。

  陸歷久抿唇沉默。

  恨嗎?

  他一向很會很好的壓製著自己的情感,自幼父母雙亡,不過是剩下他孤身一人罷了,除了……

  趙宛容淚眼婆娑的看著陸歷久,“對不起,對不起我明知道你喜歡明嫻卻還是執意要嫁給你。”

  “若是……若是當初我同母親辯解,便不會有你娶我的時候了!”

  咳咳……

  趙宛容嘴角的鮮血已經止不住的流了出來,更是和淚水落在一起,“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歷久。”

  趙宛容突然抬頭沒想要看清楚陸歷久的樣子,她緩緩的深處雙手,在陸歷久的臉上撫摸,“傅……傅家小姐,真的很像明嫻。”

  “不是……不是因為長得像……”

  趙宛容好像用盡全身的力氣,“是性格和神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

  “我死後……你便娶了她吧。”趙宛容嘴角浮上一抹淡笑,緩緩閉上眼睛,淚水從眼眶中滑落,“只不過……要委屈她做繼室了,但……若是你們真心喜歡,我的內心也能稍稍減輕一些愧疚……”

  “夫人……”蘭芝慘叫聲回蕩在耳邊。

  陸歷久身體僵硬。

  跟在陸歷久身後的傅明元,看著屋內的景象渾身僵硬,口中似乎被什麽堵住一般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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