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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宦無妻》93.第93章 新年
  “也罷,既然是被關起來了,也便是八九不離十。”

  “謀事在人,倘若真的失敗了,那也沒有辦法。”

  “這會兒母親是不是已經在廚房忙活了?”傅明嫻望著菱花銅鏡中的自己,她和前世的樣貌甚是想象,那也便和傅政有些像,只是少了英氣,多了柔和。

  “是啊?”鵲之點頭,“就等著小姐您沐浴更衣後去大堂準備用膳呢!”

  傅明嫻嘴角微揚起一抹弧度,“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得上母親的。”

  “小姐,奴婢還沒幫您簪上發簪呢……”鵲之的聲音消失在身後。

  狐狸大氅披在肩上,傅明嫻直接笑盈盈的跑了出去,在家裡可以肆無忌憚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感覺真好。

  “瞧你這急急忙忙的性子,總改不了。”何知秀見到這樣急躁的傅明嫻忍不住勸導,“怎麽不去等著反倒是來廚房了?”

  “這裡有些髒,你搬個杌子坐在門口等母親就好了。”

  傅明嫻卻搖頭,討好的看著何知秀,“我才不嫌棄呢,這不是許久未見母親有些想念了。”

  何知秀笑眯眯的搖頭,“真是拿你沒辦法。”

  傅明嫻又靠的何知秀進了幾分,“母親,你說傅老夫人和您在房間中談了那麽久,都說了什麽了?”

  何知秀忙活的雙手一頓,目光有些躲閃,“沒說什麽,就替傅二爺和我們道歉,說你是個好孩子,在府中陪了她這麽多天她很開心。”

  “真的?”傅明嫻不大相信,看何知秀的樣子傅周氏一定不會光說了這些,否則她不會在提到傅周氏的時候,有些反常。

  “母親還能騙你不成。”何知秀轉了話題,“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到時候讓你哥哥叫你。”

  除夕要守歲,她剛舟車勞頓,何知秀擔心她的身體。

  “哦……好。”何知秀不願意說,傅明嫻也沒有辦法一直追問,想著找機會讓何知秀主動開口才成。

  傅明嫻遣退了鵲之,將自己關在房門中,就這般呆坐在羅漢床前,望著臨窗放著的景泰藍纏文枝瓷瓶中插著的嬌豔的梅花出神。

  年關本就是是最忙碌的時候,但這忙碌卻是值得讓人歡喜的。

  傅家桓一直憂慮的官職竟然提前被定了下來,國子監的許大人立場堅定,傅鈺沒能在傅家桓擢升的事情上插手。

  照許大人的意思是先讓父親熟悉張大人的官職日常,然後等著年後再親自向皇上請封,沒想到,隔天皇上的聖旨卻跟著下來了。

  傅家桓大喜。

  從六品的官職,雖在權貴遍地的應天算不得什麽,但是好歹是傅家桓奮鬥了這麽多年所得來的成就,又是聖上親自下旨冊封,縱然傅鈺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會敢再在上面動手腳了。

  了卻一樁心願,回來傅家到也沒有什麽,只是……她心中尚且不放心文竹所說的話,看來還是要什麽時候再去聯系一下才行。

  傅明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猶豫一閃而過,變成了開心。

  她還是喜歡傅家,畢竟,哪裡才是她真正的家,人總是要慢慢適應才好,傅明嫻現在很清楚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從前的傅明嫻已經死去,她所認識的那些人,知道的那些事,也跟著遠離,心靜才能做到兩袖清風。

  她厭惡了那些勾心鬥角,你死我活,隻想找個人安穩的生活,哪怕沒有權勢和地位,他們也能過得很好。

  傅明嫻這才想起來,當初走的時候傅周氏塞在自己手中的信件。

  “這……”

  “祖母一天都在想什麽?”傅周氏給她的,竟然是那些挑選好的名單,傅明嫻打開看了一眼,竟然秦洛的名字也在其中。

  或許,當初傅周氏詢問的時候,她就應該答應的。

  傅家的除夕夜很熱鬧,何知秀正在廚房忙活著飯菜,傅家桓因為高興,連男子進不得廚房的木訥古板的思想也改了去,正陪在何知秀的身邊,笨手笨腳的忙活著。

  父母感情一直都是這般琴瑟和鳴。

  傅明元聽了吩咐去大門外放著紅燭鞭炮,傅明嫻便成了沒事人,手中拿著傅明元給她帶回來的小煙花,穿著何知秀親手新繡的衣裳,坐在竹木廊下,看著那一片枯了的紫薔薇枝乾,心中想著,今年雪這樣大,若是不死,來年的薔薇一定格外動人。

  手中的煙花剛被點燃,牆外卻突然想著更大的聲響。

  “小姐小姐,您快看!”門外守著的鵲之突然開心的叫著傅明嫻,更是目光期待的看著漆黑的夜空突然綻放起來的五彩煙花,哪怕只有瞬間便會再空中消散,可是那一瞬間便是足夠。

  巨大的夜幕好像開了花。

  那一瞬間便已經將它全部的美永遠留在人的心中。

  “小姐,真的好漂亮啊!”鵲之眼神發亮。

  傅明嫻也眯著眼睛,心情也跟著好起來,“是啊,真的很漂亮。”

  漆黑的夜幕被煙花照的明亮,一束束光線突然空中炸開,一刹那的輝煌讓人一不開眼睛,雲端上的煙火如同絢爛奪目的星海,哪怕是有一瞬間的綻放便會枯萎。

  然而,這一瞬間的光華便已經足以。

  但願,燃燒為灰燼,不願,腐朽於泥土!

  傅明嫻將手中的小煙花高高的揚起,對著漆黑的天空,同那些絢爛奪目的煙花重疊在一起,眼底的目光由暗到亮,笑意越來越深。

  “真的很漂亮。”

  傅明嫻從竹木廊下站起伸出了手,煙花花瓣如雨,紛紛墜落,仿佛觸手可及,“新年了。”

  傅明嫻的聲音很大,卻很好的被隱藏在煙火爆竹聲音中,“新年新氣象!”

  鵲之已經在院子裡玩的不亦樂乎。

  “阿衡,還愣著做什麽,咱們該吃年夜飯了!”傅明元拉著傅明嫻進了大堂,“母親可是和嬤嬤忙了好幾天呢!”

  傅明嫻笑的開心,“好!”

  ……

  應天被新年的喜氣圍繞,闔家燭火通明將黑夜照的如同白天一般明亮。

  唯獨汪督主府上,還是一如既往的肅穆蕭條。

  地面上積滿的碎雪並沒有人打理,整座府上找不到半點紅色,更是出奇的安靜,甚至更準確的來說,是陰森的可怕,府上並沒有因為年節便布置了燈籠和對聯,只是在玉嫻閣點滿了紅蠟燭徹夜燃燒著,倒是督主府的暗室中,血跡遍地,血腥味刺鼻。

  張齊被從西廠地牢挪到了督主府的暗室,由汪延親自審問,督主府上的防護如鐵桶一般牢固,不會讓有心之人得逞。

  從前為了方便,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在督主府建造的時候,汪延便派人修建了密道和暗室。

  飄絮試探著拉了拉李生的衣角,“督主還在審問張大人嗎?”

  傅明嫻離開傅國公府後,汪延也便因為西廠突然有事,搬了回來。

  李生歎了口氣,“嗯,督主吩咐了不許讓人打擾。”

  “可是……可是已經是除夕了,督主連晚上也不曾用過。”飄絮咬著唇,“若是夫人……若是夫人在的話,咱們府上是要一起吃年夜飯的。”

  提起傅明嫻,飄絮的眼眶不禁微紅,她開始想念夫人活著的時候了。

  那時候,督主雖然看著依舊冷漠,可是好歹府上也有些家的感覺,往年傅明嫻在的時候,汪延都會著重讓人按照傅明嫻的喜好布置好紅燈籠,更會什麽事情也不做,專門陪著傅明嫻守歲。

  西廠的那些廠衛也能得到空閑,坐下來好好的喝一壺熱酒,可是現在……

  其實他們這些下人都看得出來汪延對傅明嫻的用心,哪怕督主什麽都不曾說過,更不沒有向夫人表達過。

  督主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看著夫人拿著茶冊發呆,而他便靜默在一旁,可是眉眼間的笑意是掩藏不住的,真正愛一個人是從骨子裡的喜歡,從裡到外。

  “你去吃吧。”李生看著飄絮聲音柔了幾分,“不用等著督主了。”

  “我一個人也不餓。”飄絮哽咽的搖著頭,站在了李生的旁邊,“那咱們便一起等著吧。”

  暗室內。

  汪延沉著臉,看著從西廠地牢被移出來的張齊,目光似乎要比這冬日的溫度還要冷上幾分,“張大人似乎太不把我們西廠放在了眼中吧!”

  “還是,您想試試我們西廠的辦事能力?”

  先是在他的面前說謊不說,還想著要瞞天過海帶著家人趁著年關遠走他鄉,這是打算挑戰一下他的底線不成?

  張齊奄奄一息的匍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鮮血混著汗水將其粘連在一起,儼然是受過重刑。

  相比較第一次在西廠地牢中,張齊這次才真正的見識到汪延手段的毒辣之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汪……汪督主,求……求您……發發慈悲放過……放過我的幼子和老母吧……”

  張齊身體蜷縮在地上,艱難的朝著汪延所在的方向爬行,可卻寸步天涯,“張齊……張齊願意以死謝罪!”

  “以死謝罪?”汪延卻唇角微揚,冷冷地說道,“本座從來想要的都不是張大人的性命,這命,是你自己不想要!”

  汪延目光陰鷙。

  他不是沒有給過張齊說實話的機會,只是張齊自己不知道利用,先前若是在西廠地牢中老老實實的吐出供詞,也不會有今日的下場。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恐怕今日若是汪延失勢落在張齊這些人的手中,怕是下場要比他們更加慘!

  自古便是成王敗寇,怨不得他人。

  “你以為帶著你的家人逃出應天,本座便對你束手無策了?你可知道本座早就在城外布置好了西廠暗衛等著你自投羅網。”汪延挑著眉,手指不停的撥弄著玉扳指,“若是你老老實實的待在府上,便會相安無事,可是……”

  “可是你卻急著離開,那就怪不得他們再度將您給請回來西廠了。”汪延唇角帶著幾分譏笑,“張大人,您可否解釋一下,為何您好好的打算離開?”

  “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的借口,便不用再多說來浪費唇舌了,您說是不是?”

  張齊被汪延逼問的語塞,“汪督主……小人……小人。”

  汪延伸手放在唇邊,做了噓聲的手勢,“張大人一定不會是因為覺得自己欺騙了本座,所以才急著離開。”

  “因為,本座早已經說過欺騙本座的下場,張大人不會那麽傻。”

  “為了死守個秘密,竟然是要一家人都賠進去性命,這筆買賣,可真的是不劃算呢!”

  張齊瞪大眼睛,“汪督主……您……”

  汪延嘴角笑意不見,伸手直接掰上了張齊的手腕,先是動作遲緩,繼而慢慢的加快,直到張齊的手腕徹底被擰斷。

  “啊……”淒厲的叫喊聲似乎要從暗室中傳到了督主府的院子裡,傳到應天這喜氣洋洋的年夜裡。

  汪延卻並不打算就這麽罷手,伸手將張齊另一手用了同種方式。

  “疼吧?”汪延輕笑出聲,“不知道你的兒子和你的母親在經歷過同樣的刑罰之後,還會不會和你一樣有精力。”

  張齊面色痛苦,大汗淋漓,“汪延!你不得好死!”

  汪延眼裡閃過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我不得好死?”

  “呵呵,我不得好死?”汪延緩緩蹲下身體,死死的牽製住張齊的手,“本座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是張大人您自己放棄了。”

  “張大人,那就請您好好的說說,究竟什麽樣的人才能得善終?”

  “是像您這般貪贓枉法?收受賄賂?草菅人命?還是……”汪延壓低著聲音,“還是將人在大牢中強行抹了脖子,然後偽造成自殺的樣子給人定罪才會千古流芳?”

  汪延厭惡的將張齊的身體踢到一旁,看著自己手指間上的血漬冷笑,“本座是不是不得好死,你恐怕是見不到了,但是我知道,你的下場,一定很很慘!”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正是新年,你們一家在陰曹地府團圓,也算是變相的隱姓埋名的離開了應天,是不是?”汪延冷笑,“東廠的確是要比西廠的更久一點,可是成立的時間久,並不代表,他的勢力就一定會超越西廠。”

  “有句話張大人不會沒聽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汪延重新坐回到自己的紅漆椅子上,暗室中被張齊給弄得太髒了,唯獨他這一處乾淨的還能讓人落座,“曹吉祥到底是老了。”

  “無論是身體……還是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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