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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錄:女宦官的宮闈秘事》72.第72章 番外:昭陽日影(4)
  靈徽吃了自己的核桃酥酪,眼睛定定地看向郭紈手中那一盞紅綠相映的酥酪。郭紈已經吃完了那盞酥酪,但似乎不喜歡吃紅綠絲,留下了大半的果絲。

  見靈徽盯著看,郭紈便舀了果絲出來,想要給靈徽吃。

  王芍在旁邊淡淡說道:“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給你女兒吃。”

  郭紈手捧著那個空盞,不解地抬頭看她。

  王芍示意身邊所有人退下,順便把靈徽也帶到後面去,然後她纖手支頤,目光望著前方翠蓋般的荷葉,神情淡漠地微笑道:“不然,你女兒若是也終身不能生育,你這個做母親的,或許會有些遺憾。”

  郭紈低頭看看自己手上,又看看她,這才明白過來,手中的空盞頓時落地,摔個粉碎。

  她覺得自己腹中開始微微疼痛,一身的冷汗便下來了,身子不由自主地無力趴在桌上,抬手指著她,咬牙問:“你……你給我吃了什麽……”

  “沒什麽,只是加了些蓇蓉,可令你終身絕育,再也不需要擔心生孩子有多麽痛苦了。”

  她俯身看著蜷縮的郭紈,臉上笑容依然溫和,聲音也輕輕緩緩的,與此時的夏日清風一般,“你陪伴鄆王多年,自有感情,所以你不喜歡我,我也可以體諒。只是你以後若有孩子,可能也是我的麻煩。左思右想,我只能出此下策,這樣,以後你我就解開芥蒂了,各自過自己的好日子吧。”

  “你……你這般歹毒……王爺不會饒過你的……”她捂著肚子,摔跌於地,聲嘶力竭地哀叫。

  周圍的侍女早已不見,庭前只剩得她們兩人。

  王芍拉著自己的裙裾,緩緩站起來,往後退到廊前,也不管郭紈腹痛如絞,面容扭曲。她隻望著眼前的荷花亭亭,柔聲說:“郭紈,你要是像其他人一樣乖巧順從,不就一切沒事了嗎?就算你當初指使芳菲害了王芙,與我又有何乾呢?可你現在觸犯到了我,我只能讓你明白,你找錯了人。”

  郭紈疼痛難忍,冷汗涔涔,說不出一個字,只有喉口嗬嗬作響。王芍靠在身後的朱紅梁柱上,悠然望著面前的夏日午後,想著一年前自己剛來時那一個悶熱欲雨的春日午後。

  那時郭紈站在石榴花下,穿著一件橘紅色的衣裙,嬌豔欲滴,顏色鮮豔。

  耳邊傳來郭紈的痛苦呻吟,她聽著如同清樂,不覺就笑了出來:“世間種種殘忍,我都已經嘗盡,甚至我也不憚親手去做。你們這些沒經歷過風雨的女人,何曾知道我是什麽人……”她的目光落在郭紈身上,端詳了一陣,又面帶不屑的微笑,仰頭看天,“不知己,不知彼,還偏偏來招惹我,真是不智。你說,如今我要是把一切說給王爺聽,那麽你是得活,還是不得活?”

  郭紈腹中的劇痛終於過去,她趴伏於地,只是哀哀號哭,不敢回答。

  “得活……”

  身後忽然有一個稚嫩的聲音,艱難地擠出兩個字。

  王芍回頭,發現是不知什麽時候偷偷到來的靈徽,她怔怔地站在後堂門口,嘴巴張了張,又艱澀地說了一遍:“得活。”

  四歲多的孩子,終於第一次開口說話,說的,居然是這兩個字。

  王芍死死地盯著她。這孩子,年僅四歲,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她仰頭盯著她看時,眼中那種天生的固執倔強,縈繞在眼神中,無法抹去。

  有些孩子,為什麽天生就是這樣固執?就像她離開雪色的時候,雪色哭著,也是用這種仿佛一輩子都會記得她的眼神,一直盯著她,連眨都不眨一下。

  王芍在這一刻,竟低下頭,避開了這個小孩子的目光。

  她那顆原本以為已經足夠堅硬,再也不會有什麽波動的心,也在這一刻隱隱抽搐著,擠壓出疼痛的血,流遍全身。

  她抬起手,示意剛剛趕來的侍女們將靈徽抓住。郭紈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撲上前護住靈徽,就要抓撓她。

  “別碰我!”王芍狠狠打開她的手,冷冷地說,“想活命的話,帶著你的女兒,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郭紈的疼痛尚未過去,在侍女們的拉扯下,她悲哀絕望,只能咬牙牽著靈徽,慢慢地走向門口。

  走到門口時,她們卻正遇見從外面進來的鄆王,鄆王隻掃了她們一眼,便轉頭對著王芍說:“父皇不豫,我回來收拾一下東西,可能又要去宮中守夜了……”

  他還未說完,身邊的靈徽牽住了他袖子,抬頭看著他。

  他詫異地低頭看著這個從來不會說話的女兒。

  “得活。”靈徽清清楚楚地說。

  “什麽?”他一時沒聽明白,目光從蒼白的郭紈臉上漫不經心滑過,蹲下來看著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略有驚喜,“靈徽會說話啦?你剛剛說什麽?”

  “得活。”她又說了一遍,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卻帶著炫耀的笑容。

  鄆王還沒來得及誇獎她,外面忽然有人疾奔進來:“王爺!王爺!陛下……駕崩了!”

  鄆王愕然睜大眼睛,呼地站起身,張了張口。

  還未等他說話,外間已經傳來雜遝的腳步聲,那位通報的宦官喜極而泣,又說道:“如今……宮中儀仗已到,是要……接您到宮中登基了!”

  所有人都“啊”了一聲,呆立當場,不敢置信與狂喜交織在一起,久久無人言語。

  庭中一時一片寂靜。

  唯有靈徽,還在一聲聲說著:“得活,得活!”

  “這下……我是真得活了啊!”鄆王一把抱起自己的女兒,用力親了兩下,二十多年的壓抑忐忑,如今一朝消散,瞬間讓他眼淚都湧了出來。

  王芍走到他身邊,盈盈下拜:“恭喜陛下。”

  “阿芍……”他放下孩子,倉促地握一握她的手,說,“我進宮去了,府中一切交給你……以後,宮中一切也要你勞心了。”

  “陛下請放心。”

  鄆王什麽東西都沒收拾,立即轉身離去。

  郭紈站在門口,面色慘白,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她。整個鄆王府沉浸在歡喜之中,唯有她一人恍惚黯淡。

  王芍望著她,聲音和緩:“趕緊回去收拾東西,準備進宮吧,郭淑妃。”

  她呆滯地轉頭,喉口擠出艱難幾個字:“你叫我……什麽?”

  王芍淺笑著,依然是那種溫柔無害的模樣,只是郭紈仿佛這一日才發現,原來王芍比她要高一些,以至於她看著自己的時候,自然而然用的是一種俯視的姿態。

  “你是陪在陛下身邊最久的人,自然得有一個位置。”

  “你……你……”郭紈看著王芍雲淡風輕的樣子,渾身顫抖,眼中滿是恐懼,“難道你真的……甘心讓我,留在王爺身邊?”

  “為什麽不?”王芍笑一笑,瞥了她最後一眼,“畢竟,我還要感謝你呢。”

  若不是郭紈設計鬼怪嚇唬人,她又怎麽可能將計就計,在生子之時將自己第二胎的嫌疑洗脫?她硬生生忍耐十月,直到孩子出生,自然不可能是為了替孩子積德,而是為了在萬一之時,拿出來化解危機。

  而且,她亦不在乎讓郭紈在鄆王身邊保留一個位置。至少,一個早已被她斷絕了後路的女人,對她而言是最沒有威脅的。

  而最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她不愛那個男人。所以,她能置身事外,將一切玩弄於股掌之間,只會得益,永不會受傷。

  反正當王府媵、當孺人、當後妃、當皇后,都只是她如今存活於世的手段。

  她現在的人生,就是扮演一個合適的角色,活得錦繡繁華。

  人生至此,歡喜圓滿。

  她的人生,真的和自己設計的一樣,毫無偏差。

  她成為皇后,母儀天下,縱橫后宮多年,波瀾不驚。

  帝後恩愛,完美非常。

  多年後有一次,昔年的鄆王,當今的皇帝曾問她:為朕彈一曲琵琶吧?

  “阿芍,初見時那曲。”

  她穿著錦繡華服,坐在殿內鋪設的地毯上,微笑搖頭,說:“本就不喜歡琵琶,何況現在多年不彈,早已生疏了。”

  皇帝詫異問:“咦,怎麽會不喜歡?朕記得那時演奏的琵琶曲簡直是仙樂天降,人間少有!”

  她抬眸朝他一笑:“陛下只是愛屋及烏吧,其實我當日真的彈得好嗎?”

  “難道朕當時只是樂不迷人人自迷?”見她這樣問,皇帝回憶當日情景,卻只能清楚想起她懷抱琵琶向自己凝睇的那一笑。於是他也有點糊塗了,只能戲謔笑道,“總之,朕說好,就是好的。”

  她頸項低垂,望著自己那一雙手,微笑不語。

  從離開程敬修與雪色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不碰任何器樂。

  她硬生生讓自己手上那些日夜練習琵琶的痕跡消失。現在,這雙手細膩柔軟,肌膚如玉,已經沒有殘留下任何痕跡。

  無人知道,多年前孤燈月下,她曾經徹夜彈奏那些泠泠樂曲,消耗了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才贏得一曲琵琶抵百人妖舞的名號。

  無人知道,曾有一個男人在夜雨中捧著她的簪子,在薔薇花前站到天亮。熬了一夜的那雙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陡然明亮起來。

  無人知道,她曾有過一個名叫雪色的女兒,如同含在梅花蕊之中的那一點細雪,怕日光照在上面就要融化。

  除卻天上月,無人知。

  【——第一簪 春燈暗(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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