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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錄:女宦官的宮闈秘事》15.第15章 綺色琉璃(4)
  “情理上說得過去,但是按照程序來說,疑點更多。”他將手指按在那張紅箋上,神情冰冷,“生辰庚帖是要先給太史令推算演合過的,若他看到的是十月三十,定然會提出是我母妃的忌辰,不可入選,那麽即使有人幫她造假,也定然不會這麽草草修改,以致出了大錯。若當時呈上去就是閏十月三十,那麽太史令在推定各個候選女子的生辰凶吉,便立即會發現那一日不存在,更不可能令這份庚帖出現在我面前。”

  “所以,這個王若,可能原先根本不在候選人中,也沒有經過審核,卻最後站在了我的面前。”黃梓瑕猜測說,“也許是因為她是皇后的族妹,所以皇后特意讓她繞過所有煩瑣程序,便捷行事。”

  “或許。不過這個王若本身,我倒不擔心,不過是個棋子而已。我在意的是,是誰將她送到我面前,背後隱藏的是什麽。”李舒白沉吟許久,終於還是緩緩地說,“或許,草蛇灰線,這一次的選妃,與我當年拿到的那一張符咒有極大關聯。”

  黃梓瑕點頭,回想著王若望見李舒白時那震驚的神情、羞怯面容上含淚的微笑。身為一個女子,她總覺得那情感,遠遠不是棋子所能擁有的。但具體是什麽,如今她也說不準。

  李舒白見她沉默思索,便說:“看來,關於我立妃的事情,你要面對的局面,要複雜得多。”

  “越複雜的內情,就會泄露越多的漏洞,讓我們抓住更多的線頭,所以,複雜不是壞事。”黃梓瑕說。

  李舒白凝視著她,她的臉上並無半絲猶疑,沉寂而平靜,這是一種充分了解自己的能力而不自覺散發出來的自信,無論旁人如何都無法質疑。他覺得心裡有一點地方在微微跳動,讓他不由自主地不敢正視她,只能轉而掩飾地掀起車簾,往後看了一看。

  選妃已經結束,閨秀們各回各家,一眾車馬離了大明宮,正走入長安城。

  去年的荒草依然在道旁,今年的新草只有兩三寸長,枯黃中夾雜著斑駁的綠色,風吹來的時候,一層灰黃一層嫩綠,緩緩變幻。

  跟在他們後面的,正是琅琊王家的馬車,一個老仆趕著兩匹壯健的雜色馬,不疾不徐。

  他放下車簾,說,“王家的馬車,就在後面。”

  黃梓瑕想了想,站起來打開車門,說:“等到了前面路口,我先下去。”

  “急什麽,我又沒限定時間。”

  “我當然急,能早一天回蜀地都好!”她說著,眼看已經到了路口,趁著馬車拐彎時減速,跳了下去。

  李舒白隔簾看去,見她一個趔趄就站住了身子,便低頭顧自看手中的小紅魚去了。

  黃梓瑕目送夔王府的馬車向永嘉坊而去,而她則轉而向安興坊而去。

  王家的馬車果然緩緩在她身旁停下來,車上有個中年婦人掀起車簾,問:“你不是夔王爺身邊伺候的那個小宦官嗎?這是要往哪裡去?”

  她抬頭對她笑道:“多謝大娘關心,我要去西市買點東西。”

  婦人回頭和車上人說了幾句,便笑道:“我們到光德坊,正在西市旁邊。若小公公不嫌棄的話,正好可以帶你一程,不知意下如何?”

  黃梓瑕推辭道:“不好吧,怎麽可以與貴人同車……”

  “哎呀,以後就是一家人,你是王爺身邊的人,我們見面的機會可多呢。”那婦人笑得眉眼彎彎,一副可親模樣,不由分說就開了車門,讓她上車來。

  黃梓瑕上車後,見王若果然在車內,她趕緊見過王妃,又謝了那婦人。婦人年紀已有四十多模樣,卻另有一種婉轉風韻,縱然眼角略有皺紋,也隻為她平添一種嫵媚,可以想見年輕時必定是個美人。

  黃梓瑕坐在靠車門的座上,低頭用眼角瞥著王若。她的坐姿十分優美,雙手交疊輕輕按在左腿上,藕荷色絹衣的廣袖下,露出她的一雙柔夷,纖細柔美的手掌,雪白指尖上是粉紅指甲,修成完美的形狀。

  黃梓瑕看著那雙手,心想,以前在蜀郡的時候,自己雖然是使君家的小姐,卻每天盡想著和哥哥還有禹宣一起出去騎馬踏青,甚至連擊鞠、蹴鞠都玩得比男人瘋,哪曾這樣保養過自己的手呢?

  正在走神時,忽聽到老婦人問她:“小公公是一直在王爺身邊伺候的嗎?”

  她趕緊搖頭,說:“也隻幾天而已,之前都是其他公公在服侍著,不巧這回生病,王爺近身的幾位公公都染上了,就臨時將我調來使喚幾天。”

  “那也是小公公做事穩重,所以才得王爺信任。”婦人笑著,又打聽問,“那小公公該了解王爺的日常起居?”

  “日常……也不是特別了解。”她誠實地說,“我笨手笨腳的,也並不會服侍人,隻偶爾跟王爺出來走走。”

  “畢竟是王爺身邊人,定是深知的。”婦人眉眼笑開了花,“小公公,你跟我們說一說,夔王爺喜歡什麽顏色,愛吃什麽口味,身邊侍女多是什麽性情?”

  黃梓瑕忽然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前所未有難以應付的場面:“夔王爺他……不太喜歡別人老跟著,經常一人獨處,至於侍女什麽的……沒見過。”

  有嚴重潔癖,性格冷清,很難對付。她在心裡加上一句。

  “嬤嬤。”王若終於忍不住,低低喚了她一聲。

  黃梓瑕才發現王若已經快要將頭埋到衣服中了,暈紅的臉頰如同淺醉,說不出的動人。

  “哎呀,我家姑娘真是的,既然已經收了信物,早日了解王爺,也是理所應當對不對?”婦人趕緊摟了王若的肩笑道。

  黃梓瑕這才從她那一連串的問話中得空,說:“姑娘也不必擔心,夔王是很好相處的人,而且姑娘是琅琊王家的千金,又生得如此容貌,王爺既然在這麽多人中一眼看上了你,必定愛逾珍寶,白首不離。”

  王若抬眼望著她,低低地說:“多謝小公公,希望能……如你吉言。”說著,她唇角綻出僵硬的笑容,臉上又蒙上一層惶恐,“我……我一見到王爺,就完全不知怎麽辦,連走路都是僵硬的……你也看到了,我想我這種模樣落在夔王的眼中,他一定會覺得我傻乎乎的,我就越來越緊張,怕他對我不滿意,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連後背都滲出汗來了……”

  黃梓瑕聽她越說越是語無倫次,忙安慰她說:“別擔心,王爺不會介意,他定是懂得你的。”

  婦人立即附和說:“是呢,能嫁給夔王爺,是京城多少女子的夢,我家姑娘也是自小對王爺仰慕有加,這種患得患失的心,小公公定會知道。”

  黃梓瑕點頭道:“是,奴婢自然曉得。”

  王若深深吸氣,然後輕聲說:“多謝你了。”

  除此,她再也沒說一個字。

  馬車到了光德坊附近,黃梓瑕再謝了她們,下了車。

  旁邊不遠就是西市,她覺得馬上回王府去似乎不妥,於是便一個人走進西市拐角處一家湯餅店。

  湯餅就是面條,小店裡面十分狹窄,和她湊一桌的是一對母女,女兒不過七八歲,坐在胡凳上腳都夠不著地。母親用筷子將長長的面條夾成短短的一段一段,喂給女兒吃。

  黃梓瑕看著,隱約恍惚。母親見她一直看著自己,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孩子小,面太長了吃起來不方便。”

  “嗯,是啊。”她應著,眼眶卻在瞬間熱熱地燒起來。

  她想起十來歲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幫她夾短面條,坐在對面的父親搖頭說:“都這麽大了,還不是被你寵壞了,到現在還要你動手。”

  哥哥坐在她左手邊,一邊呼啦啦大口吃麵一邊嘲笑她:“羞,羞,這麽大了還要人服侍,將來得找個會伺候人的丈夫,出嫁後接替娘服侍你。”

  她那時氣得丟下筷子就跑回自己房間,賭氣不肯吃飯。但過了一會兒,母親還是端了面過來,細聲好語哄她吃下。她吃了幾口,抬頭看見父親遠遠站在窗外張望著她,見她抬頭,裝作只是路過,緩緩地在後園的卵石小路上踱著步離開了。

  當時那麽細微平常的事,如今想來,卻歷歷在目,連那時父親腳下卵石排列的花紋、窗外樹枝投在母親手上的影子,都一一呈現在她眼前,清晰無比。

  因為這一點記憶的波動,攪動她心口的憂愁與憤恨,深深交織。直到她咬緊了自己的雙唇,顫抖著抑製自己的呼吸,才能將那悲憤連同眼淚一起硬生生地忍回去,吞進自己肚子,深深埋在自己血脈中。

  父親,母親,哥哥……

  她含著眼淚,一點一點吃著面條,和著眼淚吞到自己肚子中。

  現在所有的冤屈和血淚,總有一天,她要回到蜀地,親手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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