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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錄:女宦官的宮闈秘事》69.第69章 番外:昭陽日影(1)
  (一)蜻蜓飛上玉搔頭

  王芍在一個春日欲雨的午後,進入了鄆王府。

  壓抑而濕潤的氣息,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雨。王麟問她需不需要一個人貼身伺候,她拒絕了。她早已做好孤身面對叵測前途的準備,並不需要再多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鄆王府已經有四位媵,她是第五位。

  四位王府媵中,有三位穿著杏色、松香色、菖蒲色等清淡暖色,唯有一位穿了橘紅色的衣衫,與其他人的顏色都不相同,看起來格外灼眼。

  玉石欄杆外開遍榴花,在這樣的天氣中灼灼欲燃。橘紅衣服的女子站在樹下,與花朵的顏色一樣鮮明。

  王芍向她們行禮,在心裡暗暗地想,她一定就是郭紈。長安出名的美人,鮮豔欲滴的容顏,大好的雙十年華,所有王府媵中,陪在鄆王身邊最久的郭紈。

  王芍微笑著,以清純柔順的姿態站在她們面前,任由鄆王挽住自己的手。照亮了鄆王府多年的郭紈,在王芍站在這裡的第一刻開始,已經成為暗淡的明日黃花。

  憋了許久的雨終於掉落下來。第一點雨滴落在郭紈的臉頰上,她望著王芍的瞳孔如貓一般收縮。

  一種女人天生的看見天敵時的警覺。

  “那位郭夫人,是鄆王身邊的老人了吧?”晚上卸妝時,她隨意地向身邊人打聽。

  幫她梳頭的永齡不緊不慢地回答:“是呀,在鄆王府所有的媵之中,她是最早被立的。而且,她自小就在宮裡伴隨鄆王長大,鄆王出宮之後,她也跟著出來了,至今感情深篤。”

  “我姐姐……王孺人當初嫁過來時,聽說也是住在這裡?”王芍披著長發,站起走到庭前,望著院中的小池流水。

  永齡點頭說:“是的,王爺對夫人可看重呢,特意讓您住在這裡,比所有人都高了一位。”

  她微微側頭,用一雙蒙矓的眼睛看著庭前緩緩流動的水,慢慢地說:“不敢這樣說,我畢竟是後來的,隻敢忝居於其他四位夫人之後,住在這裡,我亦有愧。”

  “怎麽會有愧?是本王讓你住在這裡的,”後面有人笑道,“還有,沒什麽先來後到的,你可別太軟弱了,叫人欺負。”

  王芍回頭看見鄆王,忙低頭行禮,垂下自己的睫毛只是含笑不語。

  鄆王牽著她的手,又將她仔細看了一遍,低聲說:“那日在你家中,看見你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會有你這樣的美人——現在看著你,也依然不敢置信……王家人,把你保護得真好,竟從未泄露你的存在。”

  “我自小身體不好,舍在了道觀。我本以為……自己要蹉跎了年華。”王芍垂首淺笑。

  “所以,命中注定,你等待至今,就為了成為我的人。”

  她含笑偎依在他的胸前,在心裡迅速地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這個男人的事情過了一遍——鄆王,本朝皇長子,母親微賤,不得寵。年少時即被遣出大明宮,未來如何,尚不得知。

  這樣的人,她以前在揚州未曾少見。他需要的是一個單純柔弱、依附著他生長的女子,這樣,才能讓他在長久的失意中,找到人生得意的感覺。

  就算扮演另一個人,虛情假意過一生又有什麽關系?反正自己又不愛面前人,這只是自己為了過得更好而賴以生存的手段而已。

  所以她被拉到床上時,嬌羞得連臉都抬不起來。她想著自己年少的時候,師傅說:“挽致,你彈琵琶的天分是我平生僅見。”但即使有萬中獨一的天分,她還是天天夜夜苦練琵琶,一刻不曾停歇。因為她想,這是自己賴以生存活命的東西,她一定要珍惜。

  而現在,到了她珍惜面前這個男人的時候。

  衣衫輕褪,她閉上眼抱緊這個自己並不熟悉的人,柔軟而順從,就像珍惜自己重生的機會一樣。

  廊外的雨終於下起來了,輕輕緩緩幽遠,淅淅瀝瀝纏綿。

  眼前的煙嵐霧氣糾纏,她在朦朧之中看見程敬修,依然還是初次見面時的模樣。他對她深施一禮說,姑娘是我此生僅見的美人,所以,請姑娘允許我為你畫一幅畫。

  那時她驕縱頑皮,以為又是個找了個風雅借口而接近她的男人,隻斜了他一眼,摘下自己早已戴膩的一支簪子丟到了身畔的河中,說,若你能幫我找回這支簪子的話。

  他在日光下望著她,帶著無奈而縱容的笑。

  她還記得那天,也是下起了這樣的一場雨。她擔心庭中薔薇花被雨露滴殘,第二日早早就起來了。而程敬修,已經站在庭前薔薇花下等著她,他全身濕漉漉的,手中捧著的,正是她那支簪子。

  人生真是奇怪。如果她沒有看見那一日薔薇花下,一身狼狽,唯余一雙眼睛清澈無比的程敬修——她是不是至今依然身在揚州,雲韶苑中一曲琵琶,伴著自己如花的韶華,辜負光陰。

  一切都像是化成了塵煙一般,轉眼消散。

  只剩得她在另一個人身下婉轉哀吟,在他抱緊她的時候流下兩行眼淚,仿佛初綻的花朵禁不起這一場夜來風雨。暗藏在蠟丸中的鴿血沾汙了身上的錦衣,落紅點點,胸口翻湧上來的疼痛與對自己的厭棄,令她暗暗作嘔。

  最後一切平息,她一個人睜著眼睛在靜夜之中,聽著外面的雨聲,就像一滴滴敲打在她的心上一般。

  王麟告訴她說,程敬修已經帶著雪色離開京城了。他向來是個寬容溫柔的男人,知道自己會成為她的絆腳石,所以將一切深埋在心中,離開了。

  有那麽一刻,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但後來她又想,他又何嘗對得起她呢?這幾年來,只是兩個不應該在一起的人,錯付了彼此的青春韶華,最後發現都給不起對方想要的東西。

  這個世上,她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的雪色了。

  雪色……雪色。

  軟軟的,小小的,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含在梅花蕊之中的那一點細雪,怕日光照在上面就要融化的,這麽嬌嫩的女兒。她以後,是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因為,她的母親,薄情寡義,狠辣決絕。

  她想著,抬起手肘埋住自己的眼睛,蜷縮著身子臥在琉璃七寶沉香榻之上。

  她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對自己說,梅挽致,你要活得好好的。隻為貪戀錦繡繁華,你已經做下禽獸不如的事情。若再不活得痛快,天地不容!

  (二)樓台倒影芙蓉沼

  王芙住過的房間,裝飾華麗,太過繁複反而令人覺得壓抑。

  初入王府的時候,王芍總是穿淺色的衣服,淺蔥色、鵝黃色、渺碧色,她知道這樣會讓自己顯得更加纖細柔弱,衝淡自己本身灼眼的風華,也能看起來更像少女。

  屋內的裝飾,她也大都讓人摘除了,屋內陳設也力求素淨。

  鄆王詢問時,她隻抱著王芙留下的書,局促地輕顰淺笑道:“姐姐的房間,我居住已是不妥,不敢再陳設華麗了。”

  “小小年紀,切勿這樣過分乖巧。”鄆王與她打趣。

  她含笑低頭看書,免得泄露眼底淡淡的嘲諷。

  夾在冊頁中的一片虞美人花瓣,褪成枯黃,隨著紙張的翻動而緩緩飄落下來。

  她將花瓣拈在手中看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看那一頁書上的字。

  莫以今時寵,能忘舊日恩。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是王維的一首《息夫人》。

  她覺得胸口仿佛被亂針刺中,並非劇痛,卻漸漸滲出血來。然而她的面容上,卻露出了更加溫柔的微笑,讓身邊的鄆王不由得伸手攬住她,在她的耳畔親了親,說:“真是小女孩心境,一片枯殘花瓣,又有什麽好看的。”

  她垂下濃長眼睫,讓自己的唇更彎了些。她的目光看到書頁下面的夾縫中,有潦草無力的兩個字——

  救我。

  這麽零亂的筆畫,也掩不去本來的娟秀。

  是她近幾個月來已經熟悉的王芙的字跡。

  她不動聲色,靠在鄆王的肩上,將那片虞美人花瓣放回原處,正遮住那兩個小字。

  已介深秋,落葉紛亂。她隨手撿起旁邊的一片楓葉,將書又緩緩翻過一遍,找個地方又放了進去。

  鄆王抱住她的肩,低聲說:”

  “你身體纖弱,還是回房吧,免得被風吹得頭痛。

  她點頭答應了,挽著他的手正從廊下站起,卻不料一陣頭暈,軟軟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鄆王趕緊抱住她,問:“怎麽啦,真是被風吹得頭痛了?”

  她還沒說話,就已經捂住自己的口,乾嘔起來。

  她腹中的孩子一個多月,正是需要細心養胎的時候。

  郭紈第一個過來看望她,身邊的乳母抱著她的女兒靈徽。她將靈徽抱到她床上,讓孩子坐著在她身邊,笑道:“我生靈徽的時候,可真是順利,所以今日特地帶她過來,希望你肚子裡的孩子也能和靈徽一樣,別折騰娘親。”

  王芍含笑,伸臂去攬靈徽,說:“多謝姐姐吉言。”她的手,十分準確地壓住了孩子的膝蓋和肩膀,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碰到自己的肚子。

  靈徽似乎是感覺到痛,她睜著一雙大眼睛看了她許久,默默地爬回郭紈的身邊,將自己的臉埋在母親的懷中。她已經四歲了,卻依然不會說話,令人擔憂。

  王府中其余三位媵也相繼到來了,送了各種孩子用的東西,一時間一派姐妹情深的融洽氣氛。

  除王妃外,本朝王爺可娶兩個孺人,十個媵。如今唯一的孺人王芙已去世,她們幾個媵互不相乾,平時見面稀少,客客氣氣。但如今她懷了身孕,背後又是琅邪王家,眾人臉上的笑容,與往日便大不相同了。

  等她們走了,王芍將她們送的東西一一看過,不過是些金鐲銀鎖之類的,沒什麽出奇的。

  看來,在這個鄆王府中,迄今為止膽子最大的人,還是她自己。

  那天晚上,她早早躺下,夜半卻被聲聲嗚咽吵醒。她起身叫永齡,沒有回應。聽窗外啼哭不斷,心頭煩躁又無奈,便從矮床上下來,持著一盞絹燈,推開窗戶往外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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