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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錄:女宦官的宮闈秘事》37.第37章 無形無聲(2)
  黃梓瑕坐在矮凳上托腮看著那條小魚,說:“確是死於毒箭木,死亡時間是昨日。但與那幾個乞丐不同的是,她的咽喉處腫脹不如外表,所以她致死的毒並非下在食物中,而應該是外傷——若周子秦可以解剖屍體的話,這一點應該能更明確。”

  “如果是外傷,傷在哪裡?”

  “這又是奇怪的地方。雖然全身潰爛腫脹,但她身上並無利器傷害的痕跡。從肌膚變色的痕跡來看,最大可能斷定為毒從右手蔓延而上,然後才遍及全身。”

  “右手。”李舒白思忖著,“毒箭木是否沾染肌膚便可以滲進去殺人?”

  “不能,所以死者如何中毒,依然是不解之謎。”

  李舒白的目光從小魚的身上轉到她的面容上,忽然問:“之前,你父母去世,你男裝從蜀地逃出來的時候,一路上……都沒有人懷疑你不是女子嗎?”

  托腮望著那條小魚的黃梓瑕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忽然提起這件事是為什麽:“沒有啊,我自小常男裝跟著父親外出查案,三教九流都看多了,一路上逃亡雖然顛沛流離,卻也有驚無險。”

  他沒回應她疑惑的神情,隻凝視著她的模樣。穿著絳紅宦官服飾的少女,屈膝跪坐在矮凳上,右手支頤望著自己,那一雙眼睛,在此時馬車內搖曳的燈光下清澈明透,如清晨芙蓉花心的清露。馬車在顛簸中,她的睫毛間或一顫,那清露般的眸光就仿佛隨著風中芙蕖的輕微搖曳,瞬間流轉光華。

  他一直緊抿的唇角,在這一瞬間不知不覺微揚。

  黃梓瑕莫名其妙的摸摸自己的臉,還在遲疑中,他卻已經轉過頭去了,沒有糾正她這過於少女的姿勢,隻問:“除此之外,屍體上還有什麽痕跡?比如說——那具屍身,是王若的嗎?”

  黃梓瑕微有詫異:“王爺未曾見過遺體,也這樣認為?”

  “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有原因。會特意用毒箭木將屍體弄得如此不堪入目,面目全非的,定然是要掩飾什麽事情。”

  “王爺猜得不錯,那具屍體並不是王若,因為皮肉雖然難以辨認,但骨骼卻無法作偽,那具屍體的手掌骨骼比王若的要大上許多。”黃梓瑕說著,舉起右手,翻轉掌心在自己面前看了看,“還有件事讓我想不明白,那就是女屍手上的繭子分布——左手中間三指的指尖、右手大拇指以及右手手掌沿上,這裡——”她比劃著自己的手,指給李舒白看,“小指下面這一片掌沿,長了一層薄繭,雖然平時可能看不出來,但這邊的皮膚比之其他地方起了一層略硬的皮。”

  “長用這裡的動作,確實不多見。”李舒白攤開自己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又握拳收攏,比劃了一下,若有所思。

  黃梓瑕問:“王爺可有什麽線索?”

  “剛剛似乎覺得有個動作在我面前一閃而過,但倉促間想不起來。”他皺眉說著,索性放開了手,說,“這個案件,目前想來最大的點,應該在於無形兩字吧。”

  黃梓瑕點頭,說道:“仙遊寺內那個男人的突然出現和消失,王若在重兵把守下在我們眼前眼睜睜的失蹤,甚至那具女屍手上不存在的傷口,都是看不見的,隱形的難解之謎。”

  “其實有些時候,就和變戲法一樣,只是因為從常人意想不到的角度下手,明明是簡單的一個小把戲,但旁觀者卻因為腦子轉不過彎,所以才無從得知真相。而另一種可能……”李舒白說著,又用自己的手執起小幾上的琉璃盞,舉到車燈邊。

  在接近熾烈燈光的那一刻,明淨清透的琉璃盞和清水瞬間消失了形狀,恍惚間黃梓瑕只見李舒白的手掌上懸空漂浮著一條靜靜遊曳的小紅魚,在日光下恍若幻影。

  “另一種可能,就是它明明就在我們的面前,但因為角度和感覺,讓我們失去了判斷力,以為它並不存在。”

  黃梓瑕凝視著那尾小紅魚,長出了一口氣,喃喃道:“迄今為止,所有我見過的案件中,沒有比這個頭緒更多,線索更雜亂,也更無從下手的了。”

  “不止。你繼續查下去,還會發現,這個案件的背後,才是更可怕的暗流。”李舒白將手中的琉璃盞放回小幾,唇角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這個案件將關系著,皇后在后宮和朝廷的力量起落,琅琊王家一族的盛衰榮辱,益王一脈的存亡,反賊龐勳的余孽,甚至是……”

  說到這裡,他卻不再說出口,只看著那條小紅魚,那張臉上的表情明明是慣常的平靜無波,卻讓黃梓瑕隱約覺得胸口一滯,有一種無形的威壓讓她的呼吸都幾乎困難了幾分。

  她望著他淡漠的側面,在心裡想,甚至,是什麽呢?還有凌駕在他列舉的世家大族,皇親國戚,反賊余孽之上的東西嗎?那樣高不可攀的存在,又是什麽呢?

  她看著面前這條仿佛兩根手指就能捏死的小紅魚,又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李舒白在她議論小紅魚時所說的話——

  你可知道這件事,就連當今皇上都明言自己不能過問,你卻敢包攬上身,說你能處置此案?

  黃梓瑕凝視著這條無知無識的小紅魚。這條李舒白一直帶在身邊的小紅魚,到底是什麽來歷,又關系著什麽樣的秘密呢?

  車上的燈光隨著車身的起伏,也在微微波動,照在李舒白的面容上。

  他那輪廓極其清晰乾淨的側面輪廓,並沒有如那個琉璃盞般被光線減弱。他在光芒的背後,那往常清雅高華的面容反而顯得異常鮮明奪目,灼眼迫人。

  她靜靜望著李舒白,在微微顛簸的車上,一時之間忽然感覺到天意高難問的茫然。

  第二日是晴好天氣。

  夔王府,語冰閣。

  李舒白和黃梓瑕兩人面前鋪著一張七尺長,一尺八寬的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這應該是這個案件幾乎所有的線索了。”黃梓瑕說。

  李舒白站在案前,一條條看過。

  王若身份:世家大族的閨秀,卻由雲韶苑琴師護送上京,且自小隨間坊女子學過市井豔曲。

  馮憶娘之死:她的故人是誰,為何會死在幽州流民中,王若是否知情。

  仙遊寺預言:該男子如何在重重守衛中來去自如,什麽身份,他暗示過的王若不為人知的過往是什麽,射殺龐勳的箭頭為何出現。

  雍淳殿:公然在宮中行刺王若的人是誰,王若如何在眾目睽睽下失蹤,突然出現在茶杯下的半塊銀錠來歷和用意。

  錦奴:是否與王若在之前認識,所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京城乞丐之死:與此案是否有關?為何與出現在雍淳殿的女屍同時死亡,中同樣的毒?

  假冒女屍:女屍的真實身份,中毒的傷口和手掌的異狀,她如何出現在王若失蹤的地方,誰要用她假冒王若的屍體。

  李舒白看了一遍,將手指點在“錦奴”兩字旁,說:“錦奴不見了。”

  “什麽?失蹤了?”黃梓瑕驚訝地看著他。

  “昨日你說起錦奴的事情之後,我抽空讓人去查探了一下,結果發現她昨日沒回教坊,直到今天早上,依然沒回來。”

  “在這個時刻忽然不見,是與此案有關?”她立即問。

  “不知。畢竟近年來教坊的女子頗少管束,夜不歸宿也是往往多有。只是連我派去的人都查探不到她的下落,就躲得有點隱秘了。”他說著,將這紙放入博山爐內燃化了,然後回身在椅上坐下,說,“先不管錦奴,你理一理有動機和嫌疑的人。”

  黃梓瑕躊躇著,說:“若按照表面來看,第一個,應該就是歧樂郡主了。她有動機,仰慕你的事情京中人盡皆知;她有時間,王若失蹤的那一天就在宮中。”

  李舒白一哂置之:“還有呢?”

  “第二,鄂王爺。去西市學戲法的人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收留陳念娘的動機雖然說得過去,但似乎有點過於湊巧了。”

  “其他?”

  “第三,亂黨龐勳的余孽,為了報復王爺所以借這個機會下手。”

  “還有?”

  黃梓瑕遲疑許久,才說:“朝廷中與王爺政見不和,或者有意打壓王家的人。”

  “這個說起來,倒是有一大堆人選。”李舒白臉上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漫不經心的問,“沒有別的了?”

  “還有幾個可能性很小的猜測,比如王若在琅琊那邊,或者揚州馮憶娘那邊的仇人之類的。”

  “但此案還是衝著我來的跡象多一些,不是麽?”

  “是。”黃梓瑕點頭,“所以說她們之前結仇的人追殺到京城可能性很小,更不可能有辦法在皇宮之中行事。”

  “關於案件真相,還有一個可能性,你沒有說。”李舒白靠在椅背上,唇角微揚地看著她。

  黃梓瑕詫異的把案情又在自己腦中過了一遍,說:“不知……遺漏了什麽?”

  “就是京中人一致認為的,鬼神作祟。”李舒白抱臂靠在椅上,臉上那種冰涼的笑意更加明顯了,“不是麽,被我射殺的龐勳,一定要實現那張符咒上對我下的詛咒,所以才先在仙遊寺留下了箭頭預警,後在重兵之中奪走了我的準王妃,最後將慘死的王妃遺體又送回原處。”

  “不錯,只要這樣解釋,那就動機,手法,過程全都圓滿了。”黃梓瑕說。

  “如果你真的找不出來,那就讓刑部和大理寺就這樣結案吧。”

  黃梓瑕緩緩搖頭,說:“我一定會查明真相的。這個凶手,不僅殺害了王若,還牽連了馮憶娘和無辜的四個乞丐。就算為了陳念娘,就算為了沒有任何人在意的乞丐們,我也一定要將凶手繩之以法。何況——”

  李舒白望著她,見她神情決絕,眼中毫無猶疑之色,她目光灼灼地望著他,聲音中帶著疲憊的喑啞和堅決的意念。

  “若沒能幫你破解這個案件,我怎麽能回到蜀中,去洗雪我父母家人的冤仇?”

  李舒白自然記得她對自己的承諾,所以也不說話。他凝視著面前的少女,而她的目光投在更遠的窗外天際。

  仿佛想起什麽,她又忽然轉頭看他,問:“對了,你那張符咒,如今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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