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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錄:女宦官的宮闈秘事》220.第220章 霓裳羽衣(1)
  【第四簪 天河傾】

  月到中秋分外明。

  桂影婆娑,甜香浮動。天剛剛有點暗下來,桂花樹上已經亮起了無數盞薄紗宮燈,影影綽綽倒映在水面之上,玉宇瓊樓,花影風動,一時不知天上人間。

  臨水的小亭之中,歌女們齊聲清唱,近水而發的歌聲比絲竹更為清越。平台之上,三十名身著錦衣的少女正聯袂結袖,翩翩起舞。霓裳霞帔,飾珠佩玉,一時華彩遍生。

  黃梓瑕聽著風送而來的歌聲,與幾個女眷一起坐在軒榭簾後觀看。這裡是西川節度府花園,今日中秋,節度使范應錫在府中宴請夔王李舒白。而黃梓瑕則由范夫人下帖,與黃家幾位女兒一起受邀,前來觀賞霓裳羽衣舞。

  此曲在安史之亂後久已失傳,如今卻有揚州伎家訪得教坊老人後重新編排,據說盡得精妙之處。

  男子在前廳之外,而黃梓瑕與一乾女眷在後堂之內。水榭內外隔開一層竹簾,竹簾內又一層紗簾,所以看外面的舞姿也是遠遠的,如霧裡看花。

  一群女人邊看邊閑聊,有一搭沒一搭地欣賞著。

  “梓瑕姐,我哥常在家中提起你呢,昨天還說你是可與他比肩的聰明人,被我臭罵了一頓。和你比,他也配?”周紫燕就坐在她的旁邊,托腮望著她笑道,“我覺得呀,你肯定是世上最完美的女子啦!”

  黃梓瑕略覺尷尬,隻好低頭道:“哪裡。”

  周紫燕和周子秦一樣,都擅長自說自話,永遠不會被人影響到自己興高采烈的心情:“哪裡都是呀!你長得漂亮,出身世家大族,又是天下聞名的才女。你的未婚夫是琅琊王家長房長孫,等到你將來嫁入王家後,一輩子美滿如意,可以想見呢!”

  黃梓瑕默然垂首,無言以對,隻將自己的目光透過兩層簾幕,投向簾外略顯模糊的王蘊身上。雖然看得不是特別清楚,但那種出眾的風姿,卻足以令萬千女子心折。

  她自小訂婚,卻素未蒙面的這個未婚夫,出身世家,溫文爾雅,舉止言行都令人如沐春風。然而她明知不應該,卻還是無法自已,與被父母收養的孤兒禹宣產生了不應有的感情。

  她給禹宣寫下的情書,成為了她毒殺親人的證據,在她被迫出逃,上京尋求翻案時,遇到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

  她的目光,越過王蘊,落在更遠處的那條身影之上。

  他在滿堂諂媚簇擁的人群之中,尤顯清冷潔淨,優雅特出。夔王李舒白,她生命中的奇跡,絕望中的救星,讓她毫不猶豫地放棄了之前的打算,接下了他身邊的第一個謎團,以此為交換,求他幫她回蜀,為家人、為她翻案。

  到如今,他真的帶她回到了成都府,她父母的冤案,也已經真相大白,而她的未婚夫王蘊,卻暗地追殺李舒白至此,更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她與禹宣的感情鬧得滿城風雨之後、在他身為殺手的身份被她毫不留情戳穿之後,王蘊居然還會到她族中,重提那樁婚約。

  他們兩人真的還可能結合嗎?

  多年前定下的那樁婚事,如今物是人非,真的還要遵守嗎?

  黃梓瑕正在恍惚之際,耳邊忽然傳來眾人的驚呼聲。她回頭一看,原來場上所有女子都已成為背景,唯有當中一個彩繡輝煌的女子,正在縱情旋轉,小垂手舞姿如流風回雪,顧盼生姿。遍身輕紗羅綺飄舞,如雲如霧,簇擁著她的面容,似蕊宮仙子,容光照人。

  周圍所有人都驚歎不已,直等到彩雲斂住了月光,她的身影被眾人遮掩,眾人才回過神來。

  有人問:“這領舞的是誰啊?”

  “還能是誰?就是那個揚州來的舞伎嘛……也有人說是從蒲州來的。總之,她應該是之前殺人的公孫大娘的姐妹,她在范節度面前曲意奉承,據說范節度已經答應饒過那兩個女犯了。”

  黃梓瑕頓時想起一個人,不由失聲問:“蘭黛?”

  “對,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黃梓瑕望著人群中若隱若現、翩若驚鴻的蘭黛,不覺有些感慨。雲韶六女中排行第三的蘭黛,最擅軟舞,在眾姐妹中也最講義氣。在梅挽致失蹤之後,是她多方輾轉,尋回雪色撫養;如今公孫大娘和傅辛阮出事,也是她跋涉千裡過來救人。

  旁邊人繼續說道:“聽說她也是有夫有子的人了,居然還這麽不自重,大庭廣眾之下濃妝豔抹跳舞為人取樂,她丈夫竟不管嗎?”

  又有人嗤笑道:“賣藝商女,哪知道羞恥?把這樣的女人娶回家的男人,定然也是下九流的行當。”

  幾位夫人終於找到了共同話題,臉上光彩畢現,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而周紫燕等幾個小姑娘則又羞怯又好奇地打量著蘭黛,都看得入神。

  黃梓瑕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在霓裳羽衣曲的飄渺樂聲之中,茫然走到欄杆邊,呆呆望著水底圓月。

  水風輕緩,漣漪將月亮的影子拉長又壓扁,動蕩不寧。她靠在欄杆上,聽到有個略顯清冷的聲音在她身邊輕輕響起:“花好月圓,為何抑鬱不樂?”

  她轉過頭,隔著紗簾看向李舒白。那邊的人也正被蘭黛的舞所吸引,唯有他注意到了她一個人走到這邊。

  黃梓瑕低下頭靠在欄杆上,隔著簾子向他緩緩挪近了兩三寸,輕聲說:“只是懷念家人。”

  李舒白默然轉頭凝望著她。她看見他的側面在月光下輪廓秀挺,那一雙望著她的眼睛,隱隱映著波光,如同落著明燦星子。他的聲音低沉輕緩,在她的身邊響起:“死者長已矣,生者且加勉。你家人必定也希望你在世上過得開心快樂,不願看見你長久沉浸在傷感之中。”

  她慢慢點頭。微風吹來,紗簾徐徐飄動,與她心中的不安一起動蕩起伏。而圓滿的月亮在他的左肩,將他的人影投在她身上,頎長挺拔,如此穩定可靠。

  她隻覺得心口漫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胸中彌漫著蕩漾如煙的水汽,眼前世界開始不安定地扭曲起來,比此時風送的樂曲還要飄渺。

  他們都不再說話,隻靜靜看著此時圓月東升,在樓閣屋頂之上灑下遍地清輝。耳邊是琴簫笙管,霓裳羽衣曲繁音急節十二遍,三十位舞伎越舞越急,三十團錦繡在水面旋轉,如風如雲。

  舞影凌亂,笙簫繁急之中,但李舒白聽著,卻微微皺起了眉頭,輕輕“咦”了一聲。

  黃梓瑕便問:“怎麽了?”

  李舒白若有所思道:“第二把箜篌似有金聲雜音。”

  霓裳羽衣曲為大型器樂陣,此次成都府官伎幾乎傾巢而出,設有琵琶二,古琴二,箜篌二,瑟一,箏一,阮鹹一。還有觱篥二,笛兩管、笙兩管與簫一管,鍾、鼓、鑼、鈸、磬等,二十多人的班子,都依例坐在舞台邊演奏。

  黃梓瑕連那邊的人都看不清,更不解他的金聲雜音是指什麽,便也隻掃了一眼,隨口說:“大約是彈錯了。”

  李舒白轉頭對她一笑,也不再說話。

  兩人倚欄,隔簾同看著對面的歌舞。燈火照徹亭台樓閣,水面倒映著旋轉如風的舞姿,上下兩處繁花相對盛開。波光粼粼,桂香微微,盛景韶華。就在此時,忽然聽到湖邊遠遠傳來一聲驚叫,有人大喊:“不好了!出事了!”

  黃梓瑕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發現是水岸邊的菖蒲地傳來的。一個粗使下人狂奔過來,大喊:“救命啊!死人啦!”

  一聽到“死人”二字,周子秦反應最迅速,早已一個箭步衝向了水邊。

  水榭中的一乾女眷早已嚇得個個撫胸,除了黃梓瑕和周紫燕,都是驚慌失措。黃梓瑕直起身子,向簾外看了一眼,卻聽到李舒白的聲音,平靜和緩:“走吧,過去看看。”

  她點了一下頭,便掀起簾子下了台階。

  後面與她一起來的舅母正在惶急之中,趕緊隔簾對著她急問:“梓瑕,你上哪兒去?”

  “我去看看死者。”黃梓瑕對她略施一禮,便立即轉身向著菖蒲叢生之處快步走去。

  舅母在後面頓足:“你一個女子,去看什麽屍首啊……”

  黃梓瑕沒有理她,依然疾步趕往現場。

  周子秦正蹲著菖蒲之中,檢查著一具俯臥女屍。屍體的頭浸在水中,肩膀和胸部在水中若隱若現,腰部在泥漿地上,兩隻手則向前插在泥水中,就這麽別扭而奇怪地死在了水裡。

  “崇古,你快來看看這具屍體!”周子秦正在一籌莫展之際,看見她來了,趕緊招手。他還是習慣叫她楊崇古,她是個女子的事實,好像他一直都無法接受。

  黃梓瑕走到屍體的腳部,發現前面已經是軟泥,自己穿的絲履和百褶裙都不方便,便站住了腳,接過旁邊捕快手中的燈籠,照向那具屍體。

  死者是個體型略豐的女子,頭髮梳成百合髻,發上全是泥漿,一件滿是淤泥的衣服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周子秦將她翻過身,將那雙陷進泥水的手也拉了出來,用水洗淨。

  那女子年約十八九歲,肌膚白淨,五官端正,生前應該長得不錯。她的雙手修長纖細,只是在淤泥中弄出無數細小傷痕,而且還有一道新刮的傷痕,從手背一直延伸到食指骨節下。

  黃梓瑕將燈籠緩緩上移,又看向女屍的面容,見她臉上還留著汙殘的鉛粉痕跡,便說道:“子秦,去叫今晚樂班的管事來,讓他認一認是不是他們那邊的。”

  “啊呀!碧桃!你死得好慘啊!”

  樂班管事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一張臉扭曲得令人不忍促睹。

  周子秦問:“她是你們班的?”

  “是啊,碧桃是我們這邊的,她和大家一起到了這邊之後,說是時間還早,去園中轉轉,結果臨上場了還沒回來!幸好跟著她過來的鬱李也學過霓裳羽衣曲,所以我們就讓鬱李替上了。”

  黃梓瑕看向那個鬱李,見她個子嬌小,正捂著臉在哭泣,一邊哭一邊哀叫著:“師傅啊,師傅……”

  她還在打量著,旁邊周子秦已經湊過來,說:“崇古,這個案子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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