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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錄:女宦官的宮闈秘事》125.第125章 夜紋晝錦(2)
  說到這裡,她終於再也說不下去,只剩下因為激動而劇烈的喘息。許久,許久,她才哽咽道:“張二哥,對不住……我,我是個賊,偷取了你家最珍貴的東西……”

  “不,別說你是為了留在我身邊,就算你把家裡的東西全賣掉也好,扔掉也行,都沒有任何關系。”張行英輕輕握住她的手,輕聲說:“我爹大病初愈,我又在外,如今家裡全靠你操持,你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主人拿東西,不是天經地義嗎?”

  滴翠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她呆呆地望著他,臉上只有眼淚緩緩留下來。張行英輕輕幫她擦去,默默凝視她許久,忍不住黯然神傷,說:“阿荻,你太傻了……現在,可怎麽辦呢?”

  “就是嘛,你看弄成現在這樣,真的有點糟糕呢。”周子秦見周圍沒其他人,壓低了聲音又說道,“不過你們也不必擔心啦,這次公主的死,對於朝廷來說是大不幸,但對於滴翠來說,卻是大幸……崔少卿這個人還是比較開明的,只要滴翠能對他澄清事實,我們再托幾位王爺說說好話——好歹昭王和鄂王都見過你們,只要我們真心誠意哀求,說說話應該沒問題。至於皇上,我看當今天下,能讓皇上改變主意的人,大約也只有夔王了。而夔王,就要靠崇古了……”

  三人希冀的目光落在黃梓瑕的身上。

  黃梓瑕猶豫了一下,點頭,說:“我盡力。”

  張行英回家給滴翠拿被子和衣服,黃梓瑕和周子秦一起走出大理寺,正在討論著同昌公主當時是否被挾持,為什麽不出聲呼叫時,忽見崔純湛騎著馬回來,跳下馬就興衝衝地朝他們喊:“子秦!崇古!你們也在啊?真是太好了!”

  大理寺門口的燈籠通明,崔純湛身邊侍從手中的火把也正在熊熊燃燒,他們在明亮的光線中看見崔純湛臉上的喜色,頓時兩人都感覺到詫異,互相對望了一眼——還以為崔少卿今天肯定是一臉痛不欲生的模樣呢!

  等到崔純湛身後一個肥胖的身影被拖出來時,黃梓瑕和周子秦更是愕然了——這位矮矮胖胖,被麻繩一捆就跟粽子一樣圓滾滾的中年人,不就是那位錢老板錢關索嗎?

  錢關索一看見他們,立即哀叫出來:“周少爺!楊公公!你們一定要替我作證啊!我真的沒有殺人啊!我更不可能殺公主啊!”

  周子秦瞪大眼,一臉不敢置信:“崔少卿,他是凶手?”

  崔純湛笑逐顏開,頗為得意:“是啊,我今日奉皇上之命,將公主府中又翻了一遍,剛好就遇見了他鬼鬼祟祟去找公主府廚娘。我們把他逮住一問,他居然說自己去找女兒的,真是騙鬼呢!”

  周子秦目送著被拖進去的錢關索,詫異問:“咦,他女兒不是公主府的侍女嗎?”

  “是啊,他口口聲聲說什麽自己女兒是公主身邊的侍女,還說自己見過女兒多次,最近女兒一直都沒有消息,所以他悄悄到府中打聽消息。”崔純湛一臉鄙夷,“說謊也不說個好圓上的,讓他去指自己要找的女兒,他卻怎麽都找不到,隻說女兒的手腕上有個淺青色的胎記,結果我們問遍了府中上下人等,別說哪個侍女了,就連宦官都算上,也沒一個手腕上有胎記的。”

  周子秦詫異道:“咦,可是上次我們去他店裡查問的時候,他對我們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他女兒還送了他一個金蟾,全身鑲滿珠寶,蹲在碧玉荷葉上,可精巧了!”

  “金蟾?”崔純湛一聽,頓時眼睛都亮了,“是不是那個翠玉荷葉上還有一顆水晶珠子的,每次金蟾一動,水晶珠就像露珠一樣會在荷葉上滾來滾去的那樣?”

  周子秦連連點頭:“崔少卿也見過?”

  “當然見過!兩年前西域某國進貢的!當時正是元日,我們殿上群臣都看見了,人人讚歎不已!後來,它也是同昌公主的嫁妝之一。”崔純湛喜不自勝地撫掌道,“這下有了,連作案動機都有了!錢關索為了謀取異寶金蟾,相繼殺害公主府宦官、公主,還有一個住在周邊的孫癩子——雖然不知道這個孫癩子是怎麽牽扯進去的,但我相信只要一用大刑,那矮胖子不得不招!”

  崔純湛說著,邁著輕快的步伐往大理寺內堂快步走去,一邊吩咐身邊人:“掌燈!升堂!本官要夜審重犯!”

  周子秦瞠目結舌,回頭看黃梓瑕。黃梓瑕趕緊往裡面走,一邊說:“還等什麽,快點去看看崔少卿準備怎麽審案啊!”

  大理寺正堂上燈火通明,三班衙役,執法官員,評事、寺正侍立左右,大理寺少卿親自審訊,場面十分浩大。

  因為是皇帝欽點的查案人員,大理寺眾人給黃梓瑕和周子秦設了兩把椅子,兩人坐在一旁,看著錢關索被帶上來,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黃梓瑕悄悄問周子秦:“對了,現在的大理寺卿是誰?怎麽從沒見他出現在大理寺過?”

  周子秦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她:“你居然不知道?”

  “我哪兒知道啊,之前離開京城的時候,大理寺卿是徐公,但後來又聽說徐公去世了……”

  “可是你天天和大理寺卿在一起,居然不知道大理寺卿是誰!”周子秦低吼。

  黃梓瑕將手指壓在唇上,示意他安靜一點,然而一轉念之後,連自己也控制不住了:“大理寺卿是……夔王?”

  “就是啊!你不知道他身兼多少個職位嗎?”

  他這一聲吼得太響,身旁的人都對他們側目而視,兩人趕緊裝作若無其事,低頭翻開之前周子秦做的記錄本。

  崔純湛坐在堂上,頗有官威,一臉肅穆地問:“下跪何人?”

  “小人……小人錢關索,在、在京城開了一家錢記車馬店,多年來信譽良好,誠信守法……小人冤枉啊!小人絕對沒有……”

  “本官問一句,你答一句!”崔純湛拍拍驚堂木,拿過身邊寺正給他擬的條例,一條條問下去:“你的車馬店近年是否開設了通下水道的事務,並且與工部通水渠的工役有往來?”

  “是……”他茫然不知所措。

  “經大理寺查明,同昌公主出事之地,旁邊就有水渠口,你當時是否以此為藏身處,在殺人後躲開了官差的搜尋?”

  錢關索頓時大驚,語無倫次地大叫出來:“沒有!沒有沒有!小人絕對沒有殺人!小人……小人連公主死了都不知道啊!”

  “經查,你第一次進入公主府,是去年整修公主府水道時。你並不懂水道之事,又為何經常跑到公主府查看工序進展?”

  “小人……小人因聽說公主府豪奢華麗,有心想來開開眼界,又加上公主身份如此尊貴,怕自己手下人乾活出差池,所以,所以就常來監工,小人絕對沒有不軌之心啊!”錢關索嚇得癱在地上,跟塊肥豬油似的,軟塌塌一坨慘白色。

  “聽說公主府豪奢華麗?所以你就盯上了公主府的奇珍異寶,並且與宦官魏喜敏勾結,先後成功盜取了庫房中的金蟾和九鸞釵,是不是?”

  “這,這從何說起啊?小人和魏喜敏只見過一面,小人的金蟾是女兒送的,小人壓根兒沒見過九鸞釵……”

  “既然你和魏喜敏只見過一面,卻為什麽要送他那麽貴重的零陵香?後來,魏喜敏曾去你店內找你繼續索要香料,然後他當晚就失蹤了,第二日死在薦福寺,你說,是不是他助你盜取了金蟾之後,你為了殺人滅口,將他燒死在薦福寺?”

  錢關索這下涕淚橫流,喉口嗬嗬作響,隻忙亂地辯解:“不是,沒有……我那個香,那個香是送給廚娘的……”

  “那又為什麽許多人都說是魏喜敏在用?廚娘是不是你在公主府的眼線之一?”

  “不是!不是不是!廚娘菖蒲是好人,她幫我找到了女兒啊……”

  “你口口聲聲說你在公主府有個女兒,然則府內上下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手腕上有你所說的胎記,你又如何證明?”

  錢關索呆呆地跪在那裡,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就跟抽搐似的。黃梓瑕覺得他這模樣,覺得又可憐又悲苦,不由得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將臉轉開不忍心再看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見到了我的女兒哪!她隔著屏風把手伸給我看了,真的!粉青色的胎記,跟隻小兔子似的,她不是杏兒她還能是誰啊?我真的見到我女兒了啊……”

  他又像追問,又像辯解的話語,被崔純湛的驚堂木拍斷:“錢關索!本官問你,你夥同魏喜敏盜取了公主府的珍寶之後,為何又要殺害公主?當時公主在人群中看見你手中的九鸞釵之後,你如何將她殺害?趕快給本官從實招來!”

  錢關索已經被嚇得魂都丟了,翻來覆去只是搖頭:“沒有!真的沒有,我沒殺人,我女兒在公主府中的……”

  大理寺評事輕咳一聲,說道:“犯人證據確鑿,抵死不招,崔少卿,看來不動大刑,他是不肯招認了!”

  “嗯,拖下去先杖責二十!”崔純湛說著,抽出一支令簽,向著堂下丟去。

  周子秦跳起來,撲過去就要抓那支簽子。可惜終究還是遲了一步,令簽落地,身後衙役抓住錢關索,將他拖了下去。

  周子秦撲得太快,腳跟絆到身後的椅子,他撲通一聲跌倒在地,椅子也應聲倒地,周圍排立的衙役們頓時驚散開,堂上一片混亂。

  崔純湛皺眉問:“子秦,你幹什麽?”

  “崔少卿。”黃梓瑕站起來,對他拱手行禮,“此案少卿雖已在審理,但皇上曾讓我與子秦也參與此事,所以,有些許事情想與少卿商量一二,您看是否可以借一步說話?”

  崔純湛聽了聽旁邊傳來的錢關索的哀嚎,又看看堂上隊形散亂的衙役們,便說:“行,我們到後堂來說,讓他們先休整一下。”

  三人到後堂坐下,仆從奉茶完畢,崔純湛趕緊問:“是有什麽事?”

  黃梓瑕問:“崔少卿真的覺得,錢關索是此案真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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