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颯竔令行禁止,宮外殘害孕婦的事情果然不再發生。而且他也叫下頭官員仔細查處,將幾個首要犯人斬首示眾,希望借此安撫民心。
行刑大典上,前來觀斬的男女老幼將刑場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深受這些奸臣鷹犬的殘害,都盼著能親眼看他們得到應有的報應。
午時已到,劊子手手起刀落,幾個主犯人頭落地,鮮血噴出老高。
百姓們無不拍手稱快。
老百姓們頭腦簡單,並不多想。但是人群中還混雜了月時的人,他們故意高聲喊道:“這次的主謀是皇后!我們要求也問斬皇后,還我們一個公道!”
眾人一聽,也紛紛想起妖後蠱惑君心的傳聞,一齊喊道:“問斬妖後!平息民憤!”
因為刑場人數眾多,那喊聲一時如驚雷乍破,隔著好幾裡都能聽到聲響。
場面一片混亂。
官兵們出來疏散人群,但百姓們想到自己失去的妻子和孩子,個個悲憤萬分,哪個肯就這樣離開?他們與官兵廝打到了一處,雙方互有傷亡,最後事態難以控制,隻得派人快馬進宮,將刑場的情形稟告給皇上聽。
龍颯竔聽了來人的稟告,只是不動聲色地揮揮手,叫那人下去。待其離開之後,他才將雙目一閉,疲憊地說道:“朕就知道,這事沒那麽容易結束。”
況世良見他那樣子,只是萬分心疼,小心勸慰著:“不過一幫無知的刁民,皇上不必為他們大動肝火。”
龍颯竔道:“你不懂,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失了民心,朕這皇帝只怕也做不久了。”
況世良心頭一凜,“皇上這話言重了。”
龍颯竔隻搖了搖頭,不再對他解釋,而是吩咐道:“去叫人預備些銀兩給受害的孕婦家人,逐個的安撫,叫他們別再鬧事。”
“是。”
況世良得令要走,又被龍颯竔叫住:“還有。”
他回頭望著龍颯竔,只聽他微微咳嗽一聲,才低聲說:“你回頭也去皇后那裡瞧瞧,叫她寬心,這事朕自會解決。”
況世良見他關心月淺寧,心頭一喜,不由問:“皇上何不親自去?”
龍颯竔薄唇一抿,不悅道:“幾時輪到你來質問朕了?”
況世良惶然,再不敢多言,忙照他的吩咐去辦事了。
他先交代了人去安撫枉死孕婦的家人,然後便來到了鳳儀殿。
甫一進門,迎上來的小丫鬟百合見了他,忙乖覺地問候:“況公公,您怎麽來了?”
況世良道:“皇上叫我來瞧瞧。”又問,“皇后娘娘可好?”
百合朝房內的方向一努嘴,低聲說道:“娘娘心情不好,整日不出屋。好在她三餐都會準時用,身子倒是不必我們操心。”
況世良點了點頭,徑自到房內去探望月淺寧。撩開一重珠簾,便見她坐在書桌前,正伏案讀書。他正要行禮,月淺寧卻回過頭來,隨性地說道:“在我這裡,免了那些繁文縟節吧。”聲調清冷,淡然問道:“皇上叫你來的?”
況世良道:“正是。”
月淺寧勾唇淺笑,“來向我興師問罪?”
“不不不,娘娘誤會了。”況世良忙替龍颯竔解釋,“皇上相信這次的事與娘娘無關,他怕娘娘自己胡思亂想,特來叫我探望娘娘。”
龍颯竔既然相信她,卻不肯親自來看看,這其中緣由,月淺寧心知肚明。無非就是因為她此時正在風口浪尖,他身為皇帝,不肯來蹚這趟渾水,要避嫌罷了。
想到此處,她略有失望,不過面上卻是無動於衷的神色,隻說:“那替我謝謝他了。”
“娘娘,”況世良見她並無動容之色,又來替龍颯竔說好話,“這件事,的確是委屈娘娘擔上了惡名。但是娘娘不要擔心,皇上正在想辦法,他定能化解這場風波的。”
惡名也好賢名也罷,其實都不過是虛名,月淺寧並不在乎。此時此刻,她心裡在乎的是那些枉死的孕婦和嬰兒。
她一咬牙,對況世良道:“此事關系到許多條人命,你告訴皇上,叫他務必查清楚!我擔了惡名不要緊,可不能讓真正的惡人逍遙法外!”
況世良連忙答應下來,又寬慰了月淺寧兩句,見她面上漸有不耐之色,也就極有眼色地退下去了。
這邊況世良剛走,那邊百合就匆匆跑進來,對月淺寧欣喜地說道:“娘娘,月貴妃來了!”
只因月淺寧與月碧落是姐妹,旁人不知道根底,還當她們感情很好,所以見妹妹來看姐姐,百合很替月淺寧高興。
“這樣的時候,誰也不敢踏足咱們這裡,只怕沾上什麽。難得月貴妃有心來看您,娘娘,奴婢替您好好打扮一下吧?”
月淺寧在現代素面朝天慣了,很不耐煩宮裡繁瑣的妝容。
現在出了事,日日獨自呆在鳳儀殿裡,更是懶得梳妝。百合喜滋滋地正要去拿梳子,便聽外頭一聲嬌媚的聲音已經傳來:“姐姐花容月貌,素顏都驚為天人,還用得著梳妝麽?”
說話的正是不請自來的月碧落。
這句話讓百合一愣,誰都知道皇后娘娘其貌不揚,月貴妃這樣說,哪有半分妹妹愛護姐姐的意思?
月淺寧倒是淡然,沉聲吩咐百合:“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百合依言退下,月淺寧仍坐在書桌前不動,月碧落不待她招呼,已經自顧自地坐下。
她將月淺寧上下打量一遍,得意地笑道:“選妃的時候離得遠,沒能好好瞧瞧姐姐。現在總算有機會坐在一處,多日不見,姐姐這張臉……嘖嘖,還是如此特別啊。”
兩人未出閣的時候,月淺寧就受盡了月碧落諸如此類的冷嘲熱諷。當時的她懦弱無能,被她氣得只會哭。可如今的月淺寧,早不是當初那個任人奚落的醜女了。
她不是變了,她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
月淺寧把書一合,輕輕往桌上一放,不卑不亢地說道:“多日不見,妹妹這張嘴,也還是如此濁臭逼人啊。”
“你!”
月碧落臉色一沉,“你敢反駁我?”
早聽說,如今的月淺寧今非昔比。但是不曾見面,她就不敢相信。可此時月淺寧一開口,她便真正知道,眼前的醜女,確實是換了一個人。
“我有什麽不敢?”
月淺寧站了起來,她身形高挑,看向月碧落的時候居高臨下,自然而然給人一種壓迫感。
她不急不緩地說道:“論年紀,我是你的長姐,你當尊重我;論身份,我是皇后你是嬪妃,你當服從我。你倒是說說,我對你有什麽不敢的?”
說罷,將手在她臉上一指,“倒是你,以下犯上,以幼欺長,你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