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皇家的事都最是難以捉摸的,不論是前朝還是后宮,形勢都是波詭雲譎,格局瞬息萬變。
便如此時,后宮中新的格局一夕便形成。
皇后深陷謠言之亂,被禁足鳳儀殿,形同虛設;廢棄的蘭妃重登妃位,大有一雪前恥的勢頭;而初入宮的月貴妃與江美人,最近十分親近,很有結盟的意思。
龍颯竔看在眼裡,倒是心懷安慰。
他將每個人都看得十分通透。
月淺寧此時正在風口浪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將她禁足,其實是為了保護她;至於蘭繡玉,雖然狠毒,卻沒什麽腦子,當了貴妃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而月碧落和江茹兒結盟,勢力強一些,倒是能和蘭繡玉分庭抗禮,互相牽製,少了他許多麻煩。
至於月淺寧本人,被禁足的日子裡自然是百般無趣,她唯有強自鎮定,謀定而後動。
對於外頭的形勢,她從未說過什麽,倒是丫鬟百合,有時憂心忡忡地同她嘮叨上兩句:“也不知皇上何時才能解了娘娘的禁足令,眼看著蘭貴妃和月貴妃的勢頭越來越好,再這麽下去,這后宮怕是要成她們的了。”
月淺寧不在意,這后宮成了她們的更好,她正好出宮去,一個人過自在生活。
百合見她毫不介意的模樣,不由擔憂道:“娘娘想想法子,在皇上那裡通融通融吧,不要和皇上僵著了。這樣子下去,一旦蘭妃月妃她們勢力大了,霸佔后宮是小,但她們必然會再來害娘娘的啊!”
“來便由著她們來好了。”月淺寧道,“我又不是沒被人害過,如今不照樣好端端坐在這裡麽?有什麽可怕的?”
“您……”百合語塞,知道勸不動她,也唯有由著她去了。
其實在月淺寧心中,甚至盼著她們來害她。
眼下鳳儀殿裡守衛森嚴,龍颯竔的人果然盡忠職守,將她的鳳儀殿守得如同鐵塔一般,根本是插翅難飛。如果她想要逃出去,必須得發生什麽意外,才有機會借亂出逃。可是在這后宮裡,重重把守,重重保護,要想發生點兒“意外”也不是那麽容易,除非,是有人故意製造“意外”出來。
那蘭繡玉和月碧落,哪個不是製造“意外”的一把好手?
那樣雖然危險,但是俗話說得好,危機危機,有危才有機,如今月淺寧出宮唯一的可能,便是險中求勝。
這樣的危機來得很快。
農歷八月十五,是歷朝歷代的中秋節,舉家團圓的日子。
於北坤國的后宮中,這一天尤為值得期待,因為這是一年中,後妃唯一可以和自己母家人團聚的日子。一入宮門深似海,一輩子也難以踏出那道紅牆,對親人都是分外想念的。先皇體恤宮人,所以在八月十五這一天,特許後妃的母家人進宮,後妃們共享天倫之樂。
月碧落進宮才沒多久,月母便已經思念成疾,八月十五這一天,早早地與月時來到了皇宮,上碧雲閣去見女兒。
她們母女許久不見,一見面便擁抱在了一處,難以自製地哭了出來。
月母拍著月碧落的後背,抽噎著問道:“這些日子你在宮裡可好?有沒有受什麽委屈?你那個醜姐姐欺負你沒有?”
“沒有,她哪裡敢欺負我?”月碧落道,“母親不用過於擔心,現在那月淺寧已經被禁足許久,皇后的位分不過就是個虛名罷了,她沒能耐再翻身了。”
月母卻說:“她禁足的事我們在宮外也聽說了,雖說短時間內,她是沒法子和你為難,但是既然皇上不肯處置她,就是心裡還有她!這樣下去,只怕她早晚有卷土重來的那一天,到時候吃虧的可還是你。”
月碧落道:“這道理我也明白,只是皇上的侍衛守在鳳儀殿,我想要做點什麽,也實在沒法子下手。真若做了,月淺寧出了什麽事,頭一個也要懷疑我,大大的不值得。”
月時倒在一旁歎了口氣,“皇上這哪裡是禁足她,這分明是保護她呢!”
月碧落不解,“既然保護,為何不直接還她清白?”
月時冷笑兩聲,“哼,皇上的心思縝密得很,如今月淺寧是咱們月家的眼中釘,還是太后眼裡的眼中釘,皇上若是公然偏袒她太多,難道不怕咱們反了他?他是現在羽翼未豐,還忌憚一點咱們的勢力,將來若是羽翼豐滿了,還不定要怎麽處置咱們呢!”
“這……”月碧落沉吟道,“那咱們該怎麽做?”
從前的月淺寧,懦弱無謀,根本就是個傀儡。當初月時送她入宮當皇后,便知道她這樣的人在宮裡定然不會有好結局,但是為了同太后聯盟,為了國丈的地位,他毫不猶豫就把女兒送進了宮裡。
本以為月淺寧會是他仕途上的助力,可沒想到,後來她居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沉穩果斷,心狠手辣,連蘭繡玉和宋如沐都曾經折在她的手上。現在,她居然還敢和月家對立,成了他不除不快的人。
月時面色陰狠,沉聲說道:“必須要趁著她現在失勢,趕快想法子做掉她。不然等她翻身再來,早晚要成為咱們的心腹大患。若是自己不好動手的話,找個機會借刀殺人,記得別留下把柄就好。”
月碧落表面上應允,心裡卻不由得一凜。
月淺寧不是她的親生姐姐,她們同父異母,但卻是月時的親生女兒。既然同是骨肉,月時能對月淺寧下得去手,也就能對她下得去手。她暗自告訴自己,這生父也不是可以全心對待的人,必要的時候,他可以放棄她,而她……也要學會心狠手辣。
“父親放心,我會盡快想個法子出來的。”月碧落道。
月時點頭,“嗯,為父相信你的能耐。”
月碧落一笑,“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我是誰的女兒!”
“你呀!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月母在她額頭上一戳,像是小時候逗她那般,一時一家三口都笑了,雖然這笑容裡也是各懷心思,但畢竟有幾分其樂融融的味道。
相比之下,已經喪父的江茹兒,她又是來自民間,家人沒有錢上京入宮,所以自然無人問津。她的瀟湘閣裡一片冷清,每逢佳節倍思親,這舉家團圓的日子,她卻唯有更傷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