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漆黑的夜幕上,只是寥寥無幾地掛了幾顆星子,頗有些淒冷之意。
龍颯竔從養心殿出來後,便去了禦花園的那座涼亭。正是那日,龍颯竔和月淺寧在這裡,暢談了許久。那一日的情景,還有月淺寧的音容笑貌都歷歷在目。
誰知物是人非,如今只有龍颯竔一人在此地。而月淺寧,卻……
“皇上,夜深了。深秋寒露太重,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保重龍體要緊啊,皇上。”況世良實在看不下去,隻得開口勸慰道。
龍颯竔像是沒聽見況世良的話一般,依舊端坐在石桌旁邊一動不動,好似一尊佛像。
況世良見此,也便不再多話。只是默默地吩咐身邊的心腹太監,拿了一件狐裘大氅來給龍颯竔披上。
夜深露重,身為皇帝,也不過只有一個忠心的老奴陪伴在身邊而已。還不若那些尋常百姓,即便是歸家太晚,也總有一盞燈是徹夜常亮著的。
至於月淺寧,太后的話雖然有失偏頗,但還是說對了一半。
月淺寧被施南夢發現之後,兩害相權取其輕,還是跟著施南夢去了他的府邸。雖不知施南夢意欲何為,但也隻好將計就計了。說不定,在施南夢的府邸中,會發現一些什麽也未可知。
“月姑娘,快快請進。”施南夢微彎著腰,伸出胳膊去,恭敬地邀請月淺寧進入自己的府邸。一旁的門童都看得傻了眼,不明白為什麽自家主子對一個鄉野村婦這般恭敬有禮。
“嗯,嗯……施公子太客氣了,奴家受不起,受不起。”月淺寧點頭哈腰地,拎著自己的醫藥箱,默默地走了進去。
施南夢這般客氣,月淺寧雖未感到不適,但還是覺著有些異常。若是施南夢是真心想要與自己合作,或是要幫自己藏匿,為何要這般招搖。
“月姑娘,你不必驚慌。”施南夢帶著月淺寧進了主屋,給她到了一杯香茶,“月姑娘,先喝杯香茶,驅驅寒氣。”
月淺寧接過茶杯,“多謝施公子”。
見月淺寧臉上還是帶著防備,施南夢像是看見什麽好笑的東西一般,竟然掩著嘴巴輕笑了幾聲。
“施公子,不知我是否有什麽可笑之處,能讓施公子如此忍俊不禁?”月淺寧看得出施南夢眼中毫不掩飾的笑意,心裡莫名有些煩悶。
這人不僅身份是迷,就連處事風格也這般讓人捉摸不透,若是迫不得已,月淺寧絕不願意與這種人來往。離開了皇宮,她不想再陷入無盡的勾心鬥角,揣度人意之中。
“無事無事。在下只是覺得,月姑娘與在下早已是知交,如今月姑娘有了麻煩,在下理應伸出援助之手。但見月姑娘如此防備,實在覺得月姑娘有些……呵呵,有些可愛。”施南夢眼中的笑意,此時看起來到有幾分真誠。
“施公子,不必如此憋屈。若是想笑,你笑出聲來便是,我如今本就落魄潦倒,倒是不會在意這許多。”月淺寧端起手中的香茶,送到嘴邊淺淺地啜了幾口。
若是月淺寧現在不是鄉野村婦的打扮,這般行為舉止,看起來到真是會讓人由衷地感到舒適。只是形勢所迫,倒是有幾分滑稽。也難怪施南夢會忍俊不禁了。
施南夢見月淺寧不甚在意,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忙說道:“月姑娘,在下並無惡意。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在下先安排月姑娘早些歇息。若是有何疑問,明日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月姑娘,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月淺寧行醫累了一整天,遇見施南夢之時也已近傍晚,又與施南夢乘馬車一路顛簸了許久,自然是早已疲累不堪。
“如此甚好,那就麻煩施公子了。多謝!”月淺寧向施南夢行了一禮,眼神澄澈無比地看向施南夢。
施南夢點點頭,隨即擊掌道:“來人。”聞聲而來的,是一個丫鬟裝扮的女子。
“主子,您有何吩咐?”清脆的聲音,像極了夜鶯。
“鶯兒,這是月姑娘,近日在城內行醫的善心女子。我請她來府上做客,這幾日,便由你好生伺候月姑娘。”施南夢十分簡單的介紹了月淺寧的來歷,竟然也沒有避諱月淺寧的姓氏。若不是施南夢手底下的人口風緊,那便是施南夢的背景——絕不是會懼怕龍颯竔的人。
“是,主子。”鶯兒向施南夢行了一禮,又轉過身來對月淺寧行禮道:“月姑娘,奴婢是鶯兒。還望月姑娘不要嫌棄鶯兒愚笨,準允鶯兒在身邊伺候。”
“鶯兒這是哪裡話,你家公子讓你來伺候我,只要你不嫌棄我是個沒見識的鄉野村醫便是,何來我嫌棄你之說,嘿嘿……”月淺寧有些觸動,連一個丫鬟都這般知書達理,施南夢絕對非池中之物。
施南夢見月淺寧還是一副偽裝的樣子,也不多言。只是吩咐鶯兒先伺候月淺寧用些晚膳,再沐浴更衣。鶯兒一一應下,也如數照做了。
月淺寧自然知道,自己不必再在施南夢的府中偽裝,也便在沐浴更衣之後,換上了一套大家閨秀的衣服,一頭青絲散落下來,燭火掩映之下,顯得頗有光澤。
鶯兒給月淺寧暖床後,穿好外衣便下床來。
“月姑娘,您一定累了吧,奴婢就不打擾您了。奴婢就睡在您隔壁的屋子,若是有事,您隻管傳喚一聲便是。”
月淺寧將行禮的鶯兒扶起,淡淡地說道:“鶯兒,你不必對我這般恭敬。我與你家公子,不過是萍水相逢,是公子心善暫且收留了我。不多日我便會離開,平日裡這些小事便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來便是。”
誰知鶯兒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抬起一雙淚眸,梨花帶雨地哭訴道:“月姑娘,您千萬不要嫌棄鶯兒啊!主子說了,若是月姑娘在府中沒有受到和他一般的待遇,那不僅鶯兒,府中所有的下人都要受到嚴懲。月姑娘,求您發發慈悲,可憐可憐鶯兒和其他下人吧……”
鶯兒說罷就要給月淺寧磕頭,月淺寧哪裡肯受了這般大禮,連忙將鶯兒從地上扶了起來。幫鶯兒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月淺寧說道:“既然如此,我不再說這話便是。只是鶯兒,你是聰明的丫頭,該知道行醫之人既能救人,也能害人……”
“奴婢明白,還請月姑娘放心,不該說的話或是不該看的東西,奴婢定然不會說更不會看!”鶯兒說著又向月淺寧行了一個大禮。
“罷了,你也去歇著吧。”月淺寧走到床榻邊,不再理會鶯兒。鶯兒便識趣兒地走了出去,幫月淺寧關好了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