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雅在暗自慶幸逃過一劫的時候,安若兮正在院子裡一哭二鬧三上吊,整個浮世閣亂成一鍋粥。
費盡心思,好不容易跟百裡九進入熱火朝天的狀態,衣服都脫了一半了,被人窮凶極惡地踢開屋門闖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地大鬧一通,然後丫頭仆婦圍攏了屋子,春光外泄,尷尬到了極點。
最是惱人的是,那個剛剛還跟自己你儂我儂,興致勃勃的百裡九,竟然拋下自己不管不顧,拉著那個潑婦頭也不回地走了!一去不複返!
就好比是從雲端跌落泥沼,被人兜頭潑下一盆冰水,從頭涼到腳。
要是不折騰出一點動靜出來,她安若兮明天還如何在將軍府立足?隔壁的秦寵兒豈不得意地笑掉大牙?
安若兮將衣服穿戴齊整,披頭散發,哭也哭了,鬧也鬧了,手邊的東西也“劈裡啪啦”地摔了,氣就是不解!
一言不合就上吊,這是臨出閣時母親教給自己的女人馭夫寶典之一,雖然是下下策,但是母親向來屢試不爽。
打發了丫頭婆子們出去,哭哭啼啼地搬繡墩,解腰帶,系上吊繩,將燈燭放到自己身後的位置,那樣自己踩在繡墩上欲尋短見的影子自然就會映在窗棱上。無論誰從院子裡過,打眼一看,就會驚得魂飛魄散。
萬事俱備,不鬧騰點動靜出來,哭給誰看?
丫頭們一聲尖叫,蜂擁著闖進屋子裡來,勸的勸,攔的攔,報信的報信,自然驚動了正想安寢的老夫人。
安若兮一頭撲進老夫人懷裡,哭得哀哀切切,兩隻眼睛腫的好像兩隻鈴鐺,泣不成聲。
老夫人摟緊了她,左一聲“心肝”右一句“寶貝”地勸,總算止住了她的啼哭。
“母親,求您賞若兮一紙休書,放我回去吧。”安若兮跪在地上,雨打梨花:“若兮實在沒有臉面在將軍府待下去了!”
一旁劉婆子添油加醋地將今天晚間發生的事情跟老夫人講述了一遍。
老夫人得知事情情由,簡直怒不可遏,一邊安撫委屈的安若兮,一邊差人去書房,一念堂尋人。
還在暗自慶幸逃過百裡九責罰的林諾雅,並不知道浮世閣裡正有一頓殺威棒等待著自己。
下人們尋到她和百裡九,將老夫人雷霆大怒,要尋他們回浮世閣的命令傳達下來,諾雅才愁眉苦臉地看了一眼百裡九,不知所措。
百裡九幸災樂禍地看著諾雅,笑得陰險,一改適才的溫情模樣:“還真忘記了向夫人討教,適才你為什麽發那樣大的火氣?你我串通好,免得一會兒失言。”
諾雅語噎,總不能如實告訴他,自己是鬧了個大烏龍,以為他為了討安若兮歡喜,將泡泡殺了燉肉吧?
不對!諾雅猛然緩過神來,自己與桔梗她們四處遍尋不到泡泡,它怎麽會出現在安若兮的院子裡?它一向乖巧,從來不會四處亂跑,更遑論這樣巧合,在最巧合的時間出現在最巧合的地方,而且好巧不巧的,屋子裡果真燉了一鍋香噴噴的狗肉!
再聯想起那個小丫頭和元寶說的話......分明就是故意誤導!
這是誰安排的?安若兮還是面前這隻狐狸九?或者另有其人?
諾雅心裡百轉千回,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反覆思量,猶自不敢置信,眯著眼睛看那個笑得像一隻毒蛇一樣的男人:“好像今天我壞了你的好事,你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有點沾沾自喜?”
百裡九摩挲著下巴:“你的確很掃興,來的很不是時候,這種事情半截被打斷的確不是件愉快的經歷,對於男人來講,很傷身,也很傷腎。”
“是你們未免太猴急了一些,泡泡那麽小,你們在犬目睽睽之下上演活春宮,會教壞它。”
百裡九一臉壞笑:“它四處亂跑,還又饞嘴,是應該好好管教。不過你放心,你家泡泡只是對那一鍋肉感興趣,對於女人,那不是它的菜。”
諾雅一時氣結:“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麽?”百裡九一臉無辜。
“指使元寶以言相激,誤導我氣怒之下,闖進浮世閣,這一切你自己心知肚明!”
“拜托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這樣做貌似對自己沒有一點好處吧?”
百裡九唇角上揚,義正言辭地指責林諾雅:“你的狗莫名其妙地跑到浮世閣,賴著不走等肉吃。你又莫名其妙地闖進來,一通打砸,壞了我的好事,讓我春光外泄。從頭到尾我都是受害者,如今你還要把過錯賴在我的身上。林諾雅,你怎麽可以這樣不講理?”
百裡九巧舌如簧,駁斥得諾雅啞口無言,心裡又憋屈。
這件事情從頭到腳,太過蹊蹺,分明就是圈套,但是諾雅只是憑空猜測,毫無證據,而且,她也果真猜想不出百裡九有什麽理由這樣害自己。
或許,真的只是巧合?是自己太過於莽撞?
一旁的下人見兩人一言一語,沒有離開的意思,連聲催促。
她可憐兮兮地看著百裡九,有些難為情:“是我太過於魯莽,但是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百裡九捉起她的手,輕佻地摩挲她的手心:“讓我幫你可以,答應我三樣事情。”
諾雅一把甩開他的手,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就當我沒說。我向老夫人領罰去,大不了一紙休書把我趕出將軍府,我還求之不得呢。”
百裡九輕咳兩聲,敗下陣來,自動降低標準:“兩件?”
諾雅頭也不回。
“一件?”
諾雅駐足轉過頭來:“你說說看。”
談判成功!
這個方法果真好用。若是自己最初就提出一件的要求,無法做出絲毫讓步,這女人定然也不會答應。
百裡九暗自得意,卻是一臉的勉為其難,湊到諾雅近前,低頭含情脈脈地望著她,吞吞吐吐道:“我想要你......”
諾雅瞬間紅了臉,低聲啐道:“做夢!”
百裡九邪魅一笑:“我不過是想讓夫人,以後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也能夠像今日九爺我這樣奮不顧身地挺身而出而已, 難道很難嗎?”
諾雅氣惱地望了他一眼,知道自己又被他擺了一道,恨恨地,咬牙切齒地道:“成交!”
“你答應了?”
“答應。”
“答應什麽?”
“以後在你百裡九需要我林諾雅的時候,必然挺身而出,絕不反悔。”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百裡九笑得得意,意味深長地拍拍她的肩:“記得今天的話,然後回一念堂關門睡覺,這件事情交給九爺我處理就好,保證明日風平浪靜。”
然後豪氣千雲地甩袖而去。
林諾雅站在原地,將剛才自己說過的話,翻來覆去地咀嚼,委實想不出究竟哪裡有差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今天他這樣仗義幫自己,使自己免於責罰,來日挺身而出不過小事一樁。
可是一想起百裡九適才的笑容,諾雅就忍不住心裡發毛,直覺自己將是一念之差,後悔終生。
果不其然,在後來的日子裡,林諾雅不止一次在心裡一遍一遍地暗罵自己,當初怎麽就會信任了這隻該死的狐狸,又一次中了他的圈套,還會對他的“義舉”感激涕零?
往往這個時候,某個妖孽都會斜躺在床榻之上,對著她笑得妖嬈嫵媚,一臉春意盎然:“夫人,春宵一刻,千金難求,為夫需要你挺身而出的時候到了。”
末了他還會別有深意地補上一句:“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喔。”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失身,果真悔不當初。
不過百裡九那次確實是說話算話,也不知道他跟老夫人和安若兮怎樣解釋,反正那天老夫人沒有再找林諾雅的麻煩,讓諾雅安安穩穩地一覺睡到了天亮。後來又提心吊膽了兩天,府裡都安生無事,安若兮也沒有像自己預想的那樣打上門來。
天愈來愈冷了,屋子裡的炭爐每天都生得旺旺的。
諾雅閑不住,除了每天帶泡泡出去在附近園子裡跑步或者嬉鬧,大多數時候都會在自己的屋子裡倒騰些吃食。
元寶與暮四相熟,經常打著過來找暮四的借口,趁機跟諾雅蹭吃的。
諾雅私下裡對於那日的事情再三逼問,元寶也隻推脫並不知情,一臉坦蕩。他雖然性子滑稽了一些,但是個憨厚的面相,諾雅也就信了。
諾雅從元寶的口中得知,百裡九這幾日裡特別安生,待在府裡幾乎足不出戶,就連往日裡的幾個狐朋狗友過來約他去醉夢樓找花魁吃酒,他都興趣缺缺。
老夫人隻當他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娶了媳婦以後就有長進了,笑得合不攏嘴。
百裡九最初如了老夫人的意,在安夫人和秦夫人的院子裡各自留宿過幾夜,後來說是公務較忙,經常會留宿在書房裡。
元寶說起的時候,眼神一次次向著諾雅飄過去。
諾雅皆不以為然,以為元寶是擔心自己小心眼,再像上次那樣大鬧浮世閣。
左右她善妒的名頭是傳揚出去了,府裡人都議論說林姨娘恃寵而驕,見不得九爺對他人好,醋勁上來,所以才會歇斯底裡地折騰那一出。看她的眼光,又加了幾分鄙夷和不屑。
諾雅也不爭不辯,隨便別人怎樣說道。
至於百裡九,諾雅遠遠地見過兩次,他與安若兮或者秦寵兒一起,談笑風生,滿是郎情妾意。
她看著很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