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事的,湊到近前,拔下頭上簪子仔細試了,回稟老夫人:“的確有毒。”
老夫人一時之間氣怒交加,再加上心疼,就有些順不過氣來,顫抖著手,說不出半個字。
安若兮趕緊撫著她的後背輕拍:“婆婆千萬息怒,這林妹妹想來本意並非是想害死您的虎貓兒,不過是湊巧誤食替人擋了災罷了。”
安若兮一句話提醒了老夫人,她愣怔片刻,醍醐灌頂,神色大變:“來人,給我把這個蛇蠍心腸的歹毒婦人抓起來,狠狠地打!”
身後跟著的人裡有壯實的漢子,是廚房裡跟來看熱鬧的,聞言二話不說,就上前扣住了諾雅胳膊,下了狠勁兒。
林諾雅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手腳就被製住,掙脫不開。
“不過一個畜生而已,老夫人你二話不說,就給諾雅扣上一頂蛇蠍歹毒的帽子,定了罪。看來在您的眼裡,我的一條性命竟然還不抵你手中的一個玩物!”
桔梗膽小,最初戰戰兢兢不敢說話,如今見老夫人遷怒於自家小姐,“噗通”一聲跪下來,連連磕頭:“老夫人饒命,甜湯是奴婢倒在花壇裡的,不關我家小姐的事情。”
老夫人衝著幾個婆子揮揮手:“帶著閑雜人等全都退下去。”
婆子領命,圍觀的人盡數散開,退至院子外面,有膽大的偷偷地向裡面探頭探腦。
安若兮趁著沒人注意自己,向身後的劉媽媽暗裡使個眼色,低聲耳語兩句。劉媽媽也安靜地退下去,出了一念堂,身影一拐,不見了蹤影。
院子裡只剩寥寥幾人,老夫人,安若兮,諾雅和桔梗。
“我縱然心疼那畜生,但也不是草菅人命之人,我就讓你死個清楚明白。我問你,你半夜裡生火煮湯究竟意欲何為?”
“煮湯自然就是為了果腹充饑。”諾雅不假思索地道。
“我看未必吧!”老夫人冷冷一笑:“聽說昨個夜裡,小九曾經半路離席去過你的院子?”
諾雅一怔:“的確來過,您這是什麽意思?”
“那就對了,你既然是為了充饑,為何不早不晚,非要在小九離開一念堂以後,倒掉一鍋煮好的甜湯?自己一口未嘗?”
諾雅一時語噎,老夫人這是什麽推理?想象力怎麽就這樣豐富?不過是毒死了一隻狸貓,怎麽自己的罪過竟然變成了殺人未遂?劇情轉折得未免太出人意料了!
“你一次蓄意謀害不成,倒掉毒藥以後,竟然還不死心,夜半三更又做了食物端到小九書房裡去!林諾雅,我們跟你何仇何怨?令你下這樣的毒手?”老夫人痛心疾首地指責。
“老夫人,你老人家大概忘了,九爺如今還安然無恙呢。”
“是呀,婆婆,聽說九爺昨個喝了妹妹端去的醒酒湯,還頗多讚譽,應該是誤會吧?”安若兮細聲細語地勸慰。
“那是因為九爺昨個貪杯醉酒,將吃下去的湯全都吐了出來,才僥幸揀回一條性命!”院子外傳來秦寵兒略有尖利的嗓門。
林諾雅驚愕地回頭,正是秦寵兒從院子外面一腳踏進來,滿臉得意。
“兒媳昨個夜裡放心不下,專程煮了醒酒湯去看九爺。被林姨娘差人堵在門口,不許我進去探望。我心裡生疑,闖進書房去,九爺已經吐了一地,她正在手忙腳亂地銷毀罪證。
幸好,那汙穢之物還沾染到妾身裙擺上一點,足以作為揭發她的證據!”
秦寵兒說完,向著身後一招手,她身邊的那個小丫頭低眉順眼地走過來,對著老夫人輕盈一拜:
“啟稟老夫人,昨個夫人換下的衣裙,因為太晚,並未來得及清洗。今兒個晨起,那一片就落了不少的蟲蟻。最初我們不以為意,直到適才聽聞您的貓兒被毒死,方才猛然醒悟過來,稟報給主子知道。”
睜眼說瞎話!奶奶個熊貓的!難為這樣倉促的時間,秦寵兒竟然能編造出這樣的借口來落井下石。
秦寵兒顯然是有備而來,必定是有人過去給她通風報信去了,所以才會忙不迭地趕過來,無中生有,陷害栽贓。
諾雅掃視左右,不見劉媽媽,立即心知肚明,安若兮與秦寵兒這是雙賤合璧,趁機要將她斬草除根!
如今,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怕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打!給我照死裡打!”老夫人聽信了秦寵兒的話,瞬間怒不可抑,指著林諾雅咬牙切齒:“小九不聽我的勸告,執意將你迎娶回家,哪裡對你不住,你竟然這樣狼心狗肺地回報他?!”
兩個壯漢不消老夫人吩咐,早已義憤填膺,兩步跨進院子裡來,手下使力,只聽“哢巴”一聲,林諾雅一聲悶哼,肩膀處就好像骨折了一般,完全沒有了知覺,豆大的汗珠“噌”的一聲冒出來。
她緊咬下唇,怒火中燒,抬眼憤恨地盯著秦寵兒:“狗屁!”
“果然是勾欄院裡出來的,這樣粗俗,什麽樣的話都能說出口。”秦寵兒高傲地冷哼一聲。
一旁跪著的桔梗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像一隻凶狠的鬥雞一般,向著秦寵兒的丫頭猛撲過去:“讓你胡說八道!”
那陪嫁丫頭是手底下有功夫的,一個閃身躲閃過去,然後利落地旋身抬腿,正踢在桔梗後背。桔梗痛呼一聲,踉蹌向前幾步,撲倒在地上。
“桔梗!”林諾雅驚呼,用盡全力掙扎,兩個壯漢紋絲不動。她的胳膊反而猶如針扎一樣,痛徹心肺。
“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老夫人冰冷地譏諷:“高抬你做個姨娘就已經是燒了八輩子高香。你還這樣不知悔改。”
“呸!”林諾雅狠狠地唾了一口:“看老子不順眼,盡管明說,老子拍屁股走人,若是回一下頭,天打雷劈!至於這樣費盡心機栽贓給我嗎?”
老夫人被她盯得心裡發毛,有片刻猶豫。
安若兮看在眼裡,對著林諾雅勸解道:“妹妹,婆婆也是出於一片愛子之心,難免著急。你有什麽委屈盡管說,但是作為晚輩,千萬不要對婆婆這樣無禮粗俗。”
安若兮善於煽風點火,一句話又成功地挑起了老夫人的怒火,氣怒道:“先掌嘴,看她還敢不敢口出不遜?”
“是!”壯漢凶狠應聲,就有一人松開了鉗製諾雅的手。
諾雅一隻胳膊得到自由,往肩窩處一拂,被另一人鉗製的那隻手臂看不出怎樣動作,就好像泥鰍一樣,從壯漢的手裡滑出來,得到了自由,只剩那壯漢傻愣在原地,驚愕不止。
林諾雅直接衝到桔梗跟前,費力地將她攙扶起來。桔梗疼得呲牙咧嘴,兩個手掌全部擦掉一層皮,滲出血來。
“廢物!”老夫人斥責兩個壯漢。
秦寵兒“咯咯”嬌笑:“殺雞焉用牛刀,小蠻,幫林姨娘松松筋骨。”
那個叫做“小蠻”的丫頭欣然領命,向著林諾雅和桔梗一步一步走過去,臉上帶著得意的獰笑。
桔梗張開雙臂將諾雅護在身後:“老夫人,我們小姐是冤枉的,那碗湯圓裡面原本就被下了毒,多虧我們及時發現,否則早就已經命喪當場。
那湯圓也是奴婢倒的,一切責罰桔梗願意承擔,您饒了我家小姐吧!”
袖手旁觀的紀婆子立即變了臉色:“桔梗,你可不能血口噴人。湯圓是我端給林姨娘吃的,你的意思是說,毒是我下的嗎?”
桔梗情急之下說話,沒想到無意間得罪了紀婆子,慌亂辯解:“桔梗只是實話實說。”
“桔梗,不用跟她們廢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原本就是她們沆瀣一氣害我們,你解釋也沒有用。”
林諾雅望著步步緊逼的丫頭小蠻,拽住桔梗逐漸退後,心裡為她的奮不顧身感到感動。
“桔梗讓開,你不是她的對手。”林諾雅已經退到最後,順手抄起牆根處一根晾衣服用的竹竿,將桔梗推到一旁。
這個叫做“小蠻”的丫頭手指骨節粗大,下盤極穩,適才出手運用的正是秦家的鴛鴦連環腿。林諾雅清楚地知道她們的武功路數及破綻,雖然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勝在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果然,當小蠻漫不經心地向著她出手時,諾雅手裡的竹竿一抬,如靈蛇出洞,已經穿過她的肋下空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搗她的腋下穴位。
小蠻驚出一身冷汗,迅疾撤回帶著疾風的手掌去擋,誰料諾雅手裡的竹竿卻只是虛晃一招,改為下撩。可惜沒有絲毫力度,否則必然將小蠻掀翻在地。
小蠻方才知道眼前這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林姨娘並不簡單,手忙腳亂之余,慌忙斂了心神,專注以對。
實力懸殊,立見高下,林諾雅狼狽應對,小蠻步步緊逼,一掌將林諾雅手中竹竿齊刷刷削斷。
一寸短一寸險,諾雅手裡僅剩一截竹稍,又是體力不濟,被小蠻一個旋踢,躲閃不及,正中太陽穴。她踉蹌後退幾步站立不穩,就要跌倒,所幸身後有依靠,才不至於跌得狼狽,但是眼前一黑,頭也眩暈起來。
鼻端一股淡淡的酒味與脂粉氣混合的甜香,像極了夜晚琳琅閣裡衣香鬢影的味道。林諾雅不喜,下意識地掙扎了兩下。
“九爺!”是秦,安二人的聲音。
百裡九那妖孽回來了嗎?諾雅心裡在想,眼前卻依舊一片金星亂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