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慌裡慌張地看了安若兮一眼,連連搖頭:“我也只是道聽途說。”
“寵兒,”安若兮見勢不妙,慌忙上前勸解,拉著秦寵兒的胳膊,叫得親昵:“秋歌去抓藥是我讓她去的,那日我身體不適,正巧府裡缺少一味藥材,她怎麽可能買那害人的東西,那夥計就是記錯人了吧?”
秦寵兒正在氣頭之上,手下無輕重,一把將安若兮推開。安若兮踉蹌兩步,站立不穩,就跌坐在了地上,“哎呀”一聲驚嚇,手不由自主地去扶腳踝,立即又想到了什麽似的,猶如燙了手,趕緊松開。
“安夫人腳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一旁緊盯著局勢變換的林諾雅立即關心地問道。
安若兮驚慌搖頭:“沒有,沒有,只是剛才不小心崴了一下。”
林諾雅此時倒是頗有掌家風范,竟然前嫌盡釋,一步踏前,關切地握住了她的腳踝:“讓我看看,要不要緊?”
安若兮痛得抽搐一下,想抽回腳,卻被林諾雅眼疾手快,一把撩開了褲腿,上面一層一層包裹著棉布,已經滲出絲絲殷紅的鮮血來。
“呀!你怎麽傷得這樣嚴重?安夫人竟然也不吭一聲!”說完,諾雅不由分說地吩咐身後的暮四:“趕緊去請老湯頭過來!”
暮四看戲正看得津津有味,立即痛快地應了一聲,扭身就跑,唯恐遺漏了什麽精彩的戲份,安若兮已經是攔阻不及。
“安若兮,你還沒有給我一個交代!”秦寵兒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她:“你那日跑到我府上,花言巧語地說得那樣好聽。我就說怎麽這樣好心,竟然告訴我她林諾雅手中有可以治愈我臉上傷疤的靈藥,原來你竟然是包藏了這樣的禍心!我呸!還口口聲聲讓我跟你一同聯手對付她林諾雅,一直把我當槍使,你自己卻跟她姐妹情長,在跟前大獻殷勤,你以為我真是傻子嗎?”
一席話,把安若兮的陰暗全都抖落出來,把安若兮給急得,頭上“噌噌”冒汗不止:“寵兒,你真的誤會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是呀,”諾雅站起身來,走到秋歌近前,並排站到一起:“就算是秋歌買到了天蛇毒,那給你送藥的也不是她啊?雖然我們兩人身段樣貌有幾分相似,但是也不能完全混淆,以至於你都認不出來。”
諾雅不提醒還好,一經提醒,秦寵兒的眼光從她身上跳躍到秋歌身上,又狐疑地重新跳躍過來,眼中的火苗越燃越旺,最後匯聚成一抹狠厲,指著秋歌:“果然就是你!”
秋歌早就已經變了臉色,蒼白如紙,驚慌失措地道:“不是我,我從來沒有去過尚書府。”
秦寵兒這次倒是學聰明了,“啪”的一個耳光就扇了上去:“我什麽時候說過,你去過尚書府了,這是不打自招!怪不得,你敢將藥直接抹在臉上,不怕腐蝕,肯定是戴了人皮面具裝扮的,你安家人都好大的本事!”
秦寵兒不是自小安守於閨中,不識人間煙火的金絲雀,她自小跟兄長們一起練拳飲酒廝混,頗多見識,對於江湖上的一些隱秘伎倆還是有所耳聞。
秋歌見已經隱瞞不住,自己適才又被藥店夥計一口咬死,無可辯駁,只能一邊搖頭一邊告饒:“秦夫人饒命,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是冤枉的。”
秦寵兒窩了這許多時日的火氣,此時哪裡還有理智,上前朝著她心口就是結實一腳。秋歌直接被踹得飛了出去,磕在桌子角上,頓時頭破血流。
老將軍與老夫人冷眼看這一場鬧劇,心知肚明安若兮這是自作自受,一直袖手旁觀,眼見見了血,方才輕咳一聲勸道:“秦寵兒,休得魯莽!”
秦寵兒氣咻咻地扭過頭:“我就眼瞅著這丫頭好生眼熟,以前竟然都沒有發現,她身形和林諾雅如此相似,不是她假扮了害我,還能有誰?還有,這奴才犯事,主子定然也逃不脫乾系!”
老將軍清了清喉嚨:“如今還未查問清楚,就憑借那藥店夥計一句話,不足為信。若是查證果真是安夫人所為,我們自然嚴懲不貸,給你一個交代。”
秦寵兒不服氣:“這都明擺的事情,還用查證嗎?拉下去打上幾十個板子,我就不信她不招!一個丫頭而已,給臉面太多了!”
正爭執不休的時候,老湯頭被暮四拉著氣喘籲籲地趕過來,環視一周,對安若兮道:“安夫人傷到了哪裡,容老夫看看。”
安若兮佯作羞澀地推拒:“一點皮外傷而已,不值得小題大做,已經是好了的。”
秦寵兒冷哼一聲道:“哼,還不知道有什麽怕見人的地方!好生生地待在府裡,腳怎麽會受傷的?還瞞著大家,不敢從府裡拿藥,專門尋了借口跑到外面藥店裡去!”
秦寵兒一席話,說得合情合理,令大家全都起了疑心,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老夫人面沉似水,不悅地對安若兮道:“既然如此,你就讓老湯頭給檢查一下吧!”
老夫人發下話來,安若兮怎麽還能再拒絕?她被人攙扶著在椅子上坐下來,將受傷的腿翹起在錦墩上。一旁的秦寵兒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向著身邊的丫頭低語幾聲,那丫頭趁人不注意靜悄地撩簾去了。
老湯頭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解開紗布,露出幾乎愈合的傷口來。那傷口沿著腳踝一圈,整齊排列。溢血的地方在腳踝側面,應是最深,所以愈合的不是太好。
別人不知道,老湯頭一眼就心知肚明,這安若兮的傷究竟是怎樣來的。
林諾雅大驚小怪道:“怎麽看起來好像是捕獸夾夾到的一般?老湯頭,是不是你院子裡的夾子亂放了?前幾日就聽說你院子裡招了黃鼠狼,你四處下了鋸齒夾子。”
“我就在牆根下面下了一個而已,見有血跡,還以為打了黃皮子,被它掙脫了跑了。”老湯頭說了一半,就趕緊閉了嘴。
但是這話大家已經都瞬間回過味兒來,那夾子是深更半夜打發的,安若兮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到人家老湯頭的院子裡溜牆根做什麽?
秦寵兒說話向來夾槍帶棒,毫不留情地譏諷道:“怪不得聽說你操勞府裡的事情累病了,一直臥床不起。原來不過是裝的,其實是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人家老湯頭院子裡偷雞,被夾住了。”
安若兮羞臊得一張臉比那紅布還要紅,再辯解什麽也是徒勞。
老湯頭前幾日院子裡的藥被人翻騰得亂七八糟,大家都有聽聞,頓時隱約全都猜出幾分情由,那安若兮怕是跑到老湯頭那裡偷藥去了,至於是天蛇毒還是諾雅的靈藥,那就不得而知。誰料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無奈之下,只能佯裝病倒。怪不得老夫人大壽那日,掙扎著起來拜壽,還讓秋歌夏舞兩個丫頭攙扶著,弱不禁風,演的一出好戲!
功德圓滿,林諾雅到了這個時候,就縮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不再攙和,你們願意如何鬥下去,怎樣處置,全都隨意好了。
秦寵兒此時哪裡還會輕易饒過安若兮?女兒家大多將自己的容貌看做生命一般,因為諾雅的兩句話,她將臉上燙起幾個水泡,都恨不能將林諾雅剝了臉皮打殺了。如今眾目睽睽,安若兮也辯無可辯,她可以說是佔盡了理由,此時不發威,更待何時?
秦寵兒上前一步,將正在給安若兮上藥的老湯頭就拽至一旁,居高臨下,凶狠地瞪著安若兮,咬牙切齒問:“如今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安若兮淚眼汪汪地看著秦寵兒,一臉委屈:“寵兒你千萬不要誤會,一切全都是個巧合罷了。我見林姨娘她不願意拿出藥膏給你,心生不忍,覺得你我姐妹一場,自己總應該盡點心力,所以就趁著老湯頭出去,想到他院子裡翻找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那藥膏,拿來送你。我是真的沒有想過害你!”
秦寵兒冷冷一笑:“你的話鬼才會相信!”
說完就是狠狠地一巴掌朝著安若兮呼了過去。安若兮原本在椅子上端坐著,竟然一個閃身就輕巧地避了過去。
“哼!竟然是深藏不露,沒想到平時裝得柔柔弱弱的安夫人竟然也是有功夫的。”
秦寵兒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掌呆愣片刻,才醒悟過來,一語道出安若兮的天機。
屋子裡眾人皆有些瞠目,始料未及。百裡九自顧低著頭把弄拇指上的一枚赤紅瑪瑙扳指,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
門外一片紛亂的嘈雜聲,三五個丫頭婆子撕扯著從外面湧進來,正是秦寵兒的幾個娘家丫頭和安若兮院子裡的夏舞。幾人全都鬢歪釵斜,頭髮凌亂,似是動了手。
“夫人,錦年閣的下人好生無禮,竟然趁您不在,闖進秋歌的屋子裡一頓翻騰,還不聽勸阻!”
夏舞留在錦年閣看家,並不曾聽聞這裡所發生的變故,一進門就搶先委屈地向著眾人告狀,緊攥著先前出去的那個丫頭的衣領不放,脖頸上留了一道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