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上次我在花園裡見了個背影,還叫喊了好幾聲,人家頭也不回地就過去了,讓我納悶半晌。等到一去前院,見到姨娘,才知道自己認錯了人。”雲鶴也附和道:“若非她換下了丫頭的衣裳,還真沒注意到啊。”
諾雅聽她們提及自己,忍不住出聲問道:“誰啊?”
暮四抬起頭來,停了手裡針線:“還不是浮世閣裡的秋歌,就那個安夫人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頭。我和雲鶴都覺得她的背影跟你很像,幾次都差點鬧出笑話來。”
諾雅心裡一動,忽然就想起秦寵兒說過的話,起了心思:“你們可有誰和她比較熟悉?”
暮四搖搖頭:“井水不犯河水,從來沒有打過交道。”
諾雅將目光轉向雲鶴,雲鶴不知道諾雅什麽意思,小心斟酌道:“以前她倒是向奴婢討教過梳髻,不過並不相熟。”
諾雅略微沉吟片刻:“只要能說得上話就可以。明日你尋個合適的由頭,把她叫到這裡來,如此這般就好,但是記得千萬要不著痕跡,莫讓她起了疑心。”
雲鶴連連頷首:“不是什麽難事,沒問題的。”
第二日,雲鶴掐了午飯的點到廚房裡端飯,與秋歌走了個對面,熱情地招呼,卻一個不小心將飯菜就扣到了秋歌身上,灑了她一身的油汙。
雲鶴拽著秋歌連聲道歉,秋歌見是她自然不好埋怨,不過這一身的汙漬是洗不下來了,平白浪費了一身的好衣服。她有點心疼,臉上也不由自主帶了慍色。
雲鶴很內疚,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回了一念堂,從自家的衣箱裡翻找出一身九成新的錦緞褙子遞給秋歌,說是自己長胖了許多,以前過年節添置的新衣服已經穿不下了,左右也是壓箱底,不如就送給她穿。
秋歌見那衣服雖然不是簇新的,但是面料極好,花費銀兩定然也不少,百般推拒,讓雲鶴自己放開一條縫,還能湊合著穿。
雲鶴佯裝生氣,說了幾句激將的話,那秋歌才不好意思地將衣服接在手裡,換在身上,正是合身,就舍不得脫下來。又再三謝了,才扭身回了浮世閣。
諾雅站在窗戶裡面,看著秋歌離開,疑惑地問暮四:“她背影真的像我嗎?”
暮四肯定地點頭:“她穿上您的衣服,不僅是背影像,就連走路好像都是刻意模仿的您的架勢,簡直像極了。”
諾雅沉吟片刻,冷冷一笑,心裡有了計較,徑直攏上披風,去了門房。
門房裡都有府裡人進出府的時間記錄,諾雅直接翻到老夫人壽辰前一日,果然,上面有秋歌出府的記錄,出府原因是給安若兮抓藥。門房說,秋歌回府的時候,的確手裡是掂了兩包藥的。
林諾雅知道,此事需要慎重,以免萬一出了差錯再狠狠地打自己的臉,所以又去了十劑湯那裡。
十劑湯說,開給安若兮的藥,原本是齊的,府中庫房裡都有。安若兮說其中一味藥她天生不受,需要調換。正巧調換的那味藥屬於較為生僻的,府裡不備,就差使秋歌出去了一趟。
末了,十劑湯盯著諾雅道:“林姨娘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太好,最近可要好生休息,不要操勞過度了。”
諾雅不以為然,客氣地感謝了,就轉身回了一念堂。
難道,此事果真與安若兮逃不脫乾系?安若兮在老夫人壽辰前一日突然病倒,原本就很蹊蹺,畢竟對於她而言,這是一個絕佳的出風頭的機會,她辛苦了許多時日,臨到最後緊要關頭,若是一般的小病小災,就算是咬著牙也要頂上,斷然不會將這樣好的機會留給自己的。
若是果真是她做的手腳,倒的確是她一貫的風格,不過僅僅憑借自己的猜測,又沒有真憑實據,想要揭發絕非易事。
不過,細想下來,秦寵兒如今可以說是草木皆兵,感覺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害她的心思,就算沒有真憑實據,只要能拿出可以令她信服的理由,也就成功了一半。
反正諾雅調查此事,主要也就是為了轉移秦寵兒的仇恨,壞了兩人的雙賤合璧,讓她與安若兮鬥個你死我活,自己清閑幾日,就萬事大吉。
至於最後鹿死誰手,其中誰是誰非,她也就顧不得那樣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安若兮不是一向擅於挑撥離間嗎?我林諾雅一樣也能玩得得心應手。
而且,我還會玩“無中生有”。
諾雅喚過冰魄,如此這般地交代一聲,冰魄遲疑著去了,到晚間方才回來,沒想到竟然還有其他的意外收獲,令諾雅驚喜萬分。
第二日,老將軍從朝堂之上回來,領了許多皇上特賜的獎賞,闔府從上到下全都與有榮焉。諾雅提議,說是安若兮身子也已經大好,不若一起吃一頓團圓飯,也算是給老將軍慶功洗塵。
老夫人欣然同意,也覺得一家人還從未在一起團聚,是應該好生聚在一起,慶祝一番。
諾雅如今雜事較多,所以宴席也只能交代下去,由廚房準備。等到午飯時分,百裡九也回了府,方才差使下人請了秦寵兒與安若兮過來。
秦寵兒見了林諾雅依舊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著老將軍與老夫人的面,衝著她就是一頓冷嘲熱諷,林諾雅皆笑著不還嘴。百裡九也覺得秦寵兒過分,為了不掃大家的興,將她叫至一旁,低聲哄勸了幾句,方才暫時安生下來。
還未開席,有府裡下人進來稟報,說是濟仁堂的夥計求見。
諾雅有些奇怪:“他有沒有說是有什麽事情,無關緊要的打發了就是。”
下人回稟道:“夥計說是藥房裡新進了幾盒百年老參,成色都不錯,想請您過過眼。”
諾雅沉吟片刻,對老夫人道:“正巧節禮還沒有置辦齊全,想不出什麽拿得出手的。若是果真成色好的話,就讓他們送些過來,給幾位候爺還有尚書大人,侍郎大人府送去,您意下如何?”
老夫人正在跟安若兮說話,隨口道:“你自己看著辦就是,不用問我。”
諾雅就站起身子,去衣架上面拿披風,被百裡九一把拽住:“外面這樣冷,你出來進去的難免著涼。乾脆就讓那夥計進來吧,我也正好看看。”
諾雅也就不再堅持,命人將那夥計傳喚進來。夥計提前得了管事叮囑,進來不敢四處張望,恭敬地將手裡的一個參盒遞給諾雅過目。
那參果真不錯,全須全尾的,成色也好。諾雅拿給老夫人看了,最後輪到安若兮手裡,她也交口稱讚,命身後的秋歌交還給諾雅,大家就合計著定了數目下來。
夥計一抬頭的功夫,正好看到秋歌,就多嘴說了一句:“這不是那日到我們濟仁堂抓藥的姑娘嗎?那日碰巧天蛇毒缺貨,您若是還需要的話,我一並給您送過來。”
大家都未在意,秦寵兒耳朵卻是尖的,對“天蛇毒”幾個字特別敏感,“噌”的一聲站起身子,衝到跟前,一把揪起夥計的衣領,急切地追問:“你說什麽?誰去你那買天蛇毒了?”
夥計莫名其妙,一指秋歌:“就這位姑娘啊。”
“什麽時候?”
“大概是三四天以前吧,喔,對了,就貴府老夫人壽辰前一日。”
“胡說八道!”秋歌終於反應過來,怒氣衝衝地質問道:“我是去你濟仁堂抓過藥不假,可是我什麽時候尋過天蛇毒?”
夥計被兩人的反應嚇了一跳,縮回脖子,小聲嘀咕道:“我就隨口一問,不要就算了。”
秦寵兒一把將秋歌撥拉至一旁,盯著夥計,一臉緊張地問:“你給我把話一點一點說清楚,一字不落!”
一旁的安若兮再也坐不住,走到近前,也衝著那夥計一本正經地道:“你睜眼看清楚了,可不要胡說八道,冤枉無辜。”
夥計不明所以,大概是不想招惹禍端,磕磕巴巴道:“我,我大概是認錯人了。”
秦寵兒壓根就不理安若兮,揪著小夥計的衣領幾乎將他掂起來:“敢說半句假話,信不信我現在就宰了你!”
夥計被嚇得抖若篩糠,連聲告饒:“就那日,這位姑娘到我們濟仁堂抓了兩服藥,一味說是自己的方子,府裡藥材不齊,過來補上的,另一味是金瘡藥,直接外敷。然後小的將藥給了她之後,她就悄聲問我,有沒有天蛇毒?正巧那日府裡缺貨,姑娘就拿著另外兩包藥走了。”
“我沒有找什麽天蛇毒,他在誣賴我!”秋歌焦急地駁斥道。
秦寵兒放過夥計,那夥計立即忙不迭地溜走了。她轉過身冷冷地看著秋歌:“他認識你?”
秋歌搖搖頭。
“既然不認識,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誣賴你?你又找天蛇毒做什麽?”
秋歌急得紅了臉:“我的確是抓了兩味藥不假,但是天蛇毒乃是害人劇毒,又不能入藥,我怎麽會傻到去藥房裡買?”
秦寵兒冷冷一笑:“呵呵,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一個小小的陪嫁丫頭,懂的還真不少?竟然還知道天蛇毒可以害人,你是不是也知道,那天蛇毒一接觸人的皮膚,尤其是傷口,可以引起皮膚潰爛,膿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