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九摸摸鼻子:“阿尋只是說范進祥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老實,為人不太好,侯爺果真很了解范巡撫與范公子的為人嗎?”
“本侯閱人無數,自然比阿尋看人的眼光要毒辣。虎父無犬子,我看那孩子儀表堂堂,文武雙全,乃是難得的人中龍鳳,自然悅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任由阿尋胡來?”侯爺斬釘截鐵地道。
“俗話說,畫虎難畫骨,阿尋這樣說話應該也不是無的放矢,事關阿尋終生幸福,侯爺難道就不打算再好生考驗那范公子一番麽?”
鎮遠侯唇角微帶冷笑,斜睨了百裡九一眼,冷聲道:“賢侄這是什麽意思?既然當初不喜歡阿尋,棄如敝履,如今見阿尋終於得遇良人,又來百般阻撓?不是本侯爺不給你面子,只要你現在答應娶阿尋,我二話不說,立即轉身到巡撫衙門去將此婚事退了。皇上若是怪罪,我也一力承擔,若是無心,還請九爺你高抬貴手!”
百裡九頓時啞口無言,被鎮遠侯一席話堵了回來,又不知他究竟什麽心思,不敢明言勸阻,只能訕訕地笑笑:“侯爺請息怒,小九只是一心希望阿尋能夠幸福,別無他意,若有冒犯之處,侯爺敬請海涵。”
鎮遠侯依舊余怒未消,冷哼一聲:“阿尋的事情不勞賢侄操心了,你若是願意喝一杯喜酒,就留下來,否則就請回吧!”
言罷氣咻咻地拂袖而去。
百裡九碰了一鼻子灰,又沒能探究出侯爺的心思,無奈地搖搖頭,見范進祥正站在門首處,見侯爺要走,慌忙上前殷勤地牽馬墜鞍。鎮遠侯緩了臉色,不知道低頭對他說了什麽,他扭頭向著百裡九看了一眼,眸光閃爍。
百裡九聳聳肩,扭身便回了驛站。
諾雅正在跟驛站夥計低聲說話,見他回來,扭身便回了屋,將門摔得山響。
百裡九瞪了那些探頭探腦向這裡觀望的士兵一眼,像轟趕蒼蠅一樣:“去去去!都離遠一點,沒見過兩口子吵架的?”
士兵們竊笑著離開,百裡九上前敲門,無人應聲,他左右扭頭看過無人,方才低聲下氣道:“夫人,你不說話,我可就當你同意我進來了?”
“咣!”的一聲,好像是什麽東西砸在了門上,百裡九閃身進去,隨後掩了屋門,頹喪道:“無功而返。”
諾雅哪裡還有適才那潑天的怒氣?笑嘻嘻地道:“九爺親自出馬,美男計都使上了,竟然還打聽不出什麽來嗎?”
“鎮遠侯突然出來打斷了,他的心思高深莫測,我又不敢冒失試探。”百裡九無奈道,隨後將前因後果與諾雅詳細說了。
諾雅不屑地撇撇嘴:“這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死要活地賴上你了,你若不如她的意,就是見死不救。”
“安平說的沒有錯,范進祥原本也不是什麽好人。”
“就那小丫頭騙子的話你也信?她的厲害你又不是沒有領教過,裝得不諳世事,清純無辜,實際上比馬蜂窩還要心眼多。我今日看她與范進祥眉來眼去的,哪裡有一點不情願?小心這又是一個圈套。”
“她上次也不過是被安若兮利用而已,你也太高看她了,婚姻大事,她也是身不由己。”
諾雅冷哼一聲:“我倒是樂見其成,巴不得看看那安平果真嫁給了范進祥,會不會真的尋死覓活?若是果真有那骨氣一拍兩散,這兩家結怨反目,不就簡單了?就看看你九爺舍不舍得了?”
百裡九伸手在她頭上就彈了一個暴栗:“你就不怕鎮遠侯原本無心,結果木已成舟,他心疼自己女兒,果真擁護三皇子謀反繼位?”
諾雅揉揉頭,小聲嘀咕:“說到底還不是你舍不得。那你說怎麽辦?”
百裡九嬉皮笑臉地對著諾雅道:“我打算與阿尋私奔,夫人意下如何?”
諾雅抬頭巧笑倩兮:“你是知道的,我這人寧可當寡婦也不願意做棄婦。”
百裡九輕歎一口氣:“夫人,我是說正經的。”
“啪!”的一聲,一隻茶盞脫手而出,磕到窗棱上,外面人影一閃,便消失不見。
“你敢!”諾雅河東獅吼,震得屋頂灰塵簌簌而下。
百裡九一個閃身就跳出了窗子,好似倉惶抱頭鼠竄。
第二個茶盞又飛了出來,百裡九直接竄上了房頂。
元寶與冰魄從自己屋子裡出來,攔著氣勢洶洶的諾雅,好言相勸,招惹了一院子看熱鬧的士兵。
百裡九從屋頂上下來,“跐溜”竄進了屋子裡,面色凝重地對隨後進來的三人小聲道:“我們被包圍了!四面八方全都是他們的人。”
諾雅輕哼一聲:“你打人家媳婦的主意,人家能不將你看管起來嗎?活該!”
......
阿尋的婚事很熱鬧,湖廣巡撫與鎮遠侯聯姻,轟動了整座武昌府。一路沿街商鋪全部紅錦裝飾,燈籠高懸,大紅喜字熱鬧了整條街,就連空氣裡都彌漫著喜慶的味道。
如此盛大的婚事在兩湖境內都可以說是百年難遇,因此莫說巡撫府上,就連迎親的街道上也圍攏了許多的百姓,爭相一睹安平郡主的風采與氣派。
因為鎮遠侯下榻在別苑中,距離巡撫府上並不遠,所以按照此地風俗,迎親的花轎將風光環繞武昌城一周,再原路返回,由新郎官吹吹打打地接至范府府邸。
百裡九一大早就到了巡撫府上,只有一個人,眼角處有一塊青紫,別人問起就尷尬地笑笑,推脫說是昨夜飲多了酒,不慎磕到了門框上。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大家皆心照不宣,也不拆穿,背身暗地嗤笑。
迎親的隊伍候在府門口已經很久了,直到侯爺的車隊也已經風風光光地到了府上,還不見花轎的影子,派出去探聽情況的士兵還沒有回來。
侯爺與范巡撫有些焦急,口乾舌燥,手裡的茶已經喝了五六道,也壓不住滿腔的火氣。
百裡九袖子裡揣了幾顆花生,悠閑地剝著吃,將花生殼丟了遍地,眯著眼睛不急不躁。
探聽情況的人又派出去兩撥,幾人心急如焚的時候,方才有士兵快馬加鞭疾馳過來,帶起一溜煙塵,停在三人跟前,人還在馬背上,就焦急地叫嚷:“大人,不好了!”
這話說得晦氣,侯爺面色上就有點不悅,沉了下來。
“大喜的日子,到底會不會說話?!”范世謀大聲訓斥,佯作淡定。
士兵從馬背上滾落下來,腿肚子眼見著有些抽筋,嘴也哆嗦,說話不利落:“大人,安平郡主被人劫走了!”
“什麽?!”范世謀從太師椅上一驚而起,變了臉色。
“適才送親的隊伍行至城西的時候,四面八方埋伏了一群賊匪,皆孔武有力,而且武功高強。眾人不敵,安平小姐被劫持走了!”士兵心裡暗自叫苦,知道這不是什麽好差事,萬一范世謀一個暴跳如雷,自己也會被遷怒。
果然,范世謀怒發衝冠,一腳踹了下來:“胡說八道!我范世謀手下兵將如雲,有誰有這樣大的膽量,竟然敢在我的頭上動土?”
士兵不敢躲閃,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誇張地打了一個滾,哭喪著臉吞吞吐吐道:“聽最先趕至的弟兄講,來者好像是步凡布橋兄弟手下的人。”
范世謀狠狠地一拳捶在椅子扶手上,扶手頓時碎為齏粉:“步凡?簡直活膩味了!”
一旁的鎮遠侯此時終於緩過神來,話音裡忍不住帶了顫抖:“劫匪?步凡是什麽人,為何要劫持我鎮遠侯的女兒?范大人,難道湖廣境內賊匪竟然這樣猖獗嗎?!你幾萬駐軍難不成都是擺設?!”
百裡九停了剝花生的動作,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長。
范世謀一肚子火氣,卻不能跟侯爺發作,還要陪著笑臉:“侯爺息怒,那步凡不過是個小地痞流氓罷了,在城西小金山糾結了一夥遊手好閑之輩,習練拳腳,平時也不行打家劫舍的惡事。我想此事其中必然有誤會,待我查清真相如何,定然會給您一個交代。”
“交代?你怎麽交代?若是安平有什麽三長兩短,你交代得起嗎?”侯爺氣怒道。
望穿秋水的新郎官范進祥兩步上前拜倒塵埃,向著侯爺與范世謀主動請纓道:“兒臣願意親自帶領士兵前往小金山剿滅這夥賊匪,一血恥辱,救回安平郡主。”
范世謀略有沉吟,猶豫不決,看在侯爺的眼裡,就有些氣怒:“不勞范公子了,若只是區區幾個劫匪,用不著你動手,我帶人自己前去剿殺便是,以免范大人心疼你的安危。”
范世謀慌忙擺手解釋:“侯爺誤會,誤會,下官只是在想,那小金山易守難攻,以前曾經派出過人馬剿殺,都是無功而返。如今安平郡主又在他們手裡,必受牽製,我應該想個萬全之策,不能魯莽行事。”
“敢問范大人,那夥蟊賊一共有幾萬人馬?”侯爺怒氣衝衝問道。
“大約千余人手。”
“千余?哈哈!”侯爺一聲冷笑:“哼,范大人好歹也是沙場上摸爬滾打過的,怎麽就這點膽量?被幾個蟊賊嚇破了膽子?本侯爺聽聞你手下有兩萬九千兵馬,不須動手,怕是一人打個噴嚏,那小金山都可以晃上兩晃吧?你不僅縱容了這些劫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不作為,如今安平出事還猶豫躊躇不決。本侯爺哪裡還敢指望於你?來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