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一品?
老太君心裡生出幾分嫉妒來。
以前在大燕朝,她什麽沒見過?本想到了大周之後還能指望著長子再風光一回,可是現在長子與她生分了。她還沒有得到的誥命,卻叫一個嫁出去的孫女給得到了。
這又是王妃、又是誥命的,就是老太君看著都覺得眼熱。
不只是老太君眼熱,一旁的秦慧寧低著頭,實則都快將掌心給掐破了。
秦宜寧現在享受的一切,都該是她的才對!
以前她才是秦家的四小姐,她擁有的一切都被秦宜寧的出現給剝奪了!
他們現在一個在秦家寄人籬下,一個卻是王妃,這天壤之別,讓秦慧寧更有一種這輩子也追不上了的挫敗感,還有被奪走本該屬於自己一切的忿恨。
場面一時間詭異的安靜。
秦宜寧見老太君那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如今她站久了就腰酸,便又回到孫氏身邊坐下來。
老太君看她自己正經話還沒問,人竟然私自走開了,臉就拉了下來,“我話還沒問完,你就這就走了?這也是你的好家教?孫氏!”
無辜被點名的孫氏送了老太君一雙大白眼,只顧拉著秦宜寧的手低聲詢問外面的境遇。
老太君被氣的臉皮一瞬紫漲起來。
秦慧寧和八小姐忙一個遞茶一個拍後背的。
老太君吃了一口茶,才順過這口氣來,點指著孫氏和秦宜寧母女,咒罵道:“就這樣的家教,能養出什麽好孩子來,將來莫不是也生個能將做娘的氣死的貨!”
話音方落,卻聽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不悅的道:“這是怎麽了?”
門簾一挑,逄梟先一步走了進來,對上老太君尚且來不及收回來的刻薄表情,隻冷冷的一眼,就讓老太君後頭的話都噎在喉嚨裡,當即被嚇的後面的話打死也罵不出口了。
“想不到宜姐兒回家後,竟會惹的老太君如此動怒,這著實是不孝的很。只不過宜姐兒是本王的王妃,她做錯了自然也是本王的過錯,就由本王代替宜姐兒給老太君陪個不是吧。”
逄梟笑著走到近前,拱手行了一禮,“老太君是一家的長輩,最是寬宏大量,小輩的過錯您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總要給我們改過的機會不是?”
逄梟的一番話說的漂亮,又以親王身份給老太君賠不是行禮,已經表示的足夠尊重孝順。旁人看來心下對逄梟都十分的讚同,二老爺和三老爺紛紛面帶笑容的點頭,覺得這個姑爺非常好,身份尊貴又不擺架子,是個極為孝順知禮的。
可老太君的苦卻沒人知道。
她都快被逄梟那厲的宛若刀子一樣的眼神給嚇尿了!
她算是明白了。這些帶兵打仗的人手上都不少沾染鮮血,那是一個不高興厲起眼睛就敢砍人的!逄梟雖然是在給她行禮,同時卻也是在警告他,不要在觸動他的底線!
老太君被嚇的面無人色,抖如篩糠,冷汗都流下來了。
逄梟見狀滿臉擔憂的道:“老太君是怎麽了?”求助的看向秦槐遠:“嶽父?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
秦槐遠無奈的歎息了一聲,道:“沒事,老太君近些日子身子就不大好,前些日宜姐兒丟了,老太君上了一場火,自那之後就三災八痛的,一直到現在還沒痊愈,現在見了孫女,許是太激動了。”
如此說法,挽回了老太君的尊嚴。
畢竟老太君年紀大了犯了老糊塗,總是辦那等不尊重的事,還要將八小姐往逄梟身邊塞,包括逄梟在內,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此說話,到底也是當兒子的顧及母親的顏面。
逄梟立即點頭,恭恭敬敬的退後到一旁,對秦槐遠這個嶽父表現出了十足十的尊重。
老太君緩過這口氣來,覺得自己丟了面子。想要在刺打秦宜寧幾句,可是每當她看過去,逄梟就像是有所感知似的似笑非笑看過來。老太君就會被嚇的心裡直發抖,別開眼避開逄梟的視線。
如此幾次下來,老太君也不敢在露出挑釁之色了。
秦宜寧和孫氏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孫氏不由得低頭忍笑,秦宜寧則是無奈的白了逄梟一眼。只是那一眼中著實沒有什麽怒氣和殺傷力,倒像是一種嬌嗔。
逄梟被白的心裡癢癢,心花怒放的笑著低收斂了一點,不再去嚇唬老太君了。
這也就是秦宜寧的親祖母。若是個旁人敢這麽對他媳婦,他早就大巴掌抽過去了,看誰還敢囂張。
“老爺,老爺,外頭來了宮裡的內監老爺,說是來給姑奶奶送賞的。”
門外有個小廝笑眯眯的來傳話。
眾人聞言,也都十分歡喜,一同去了前院。
傳旨的內侍宣讀賜封秦宜寧超一品誥命的聖旨,又將賞賜的黃金、綢緞、頭面等物一一放好。
待到是一家子歡喜的看過,又送了個大封紅,內監才笑著告辭。
一家子在前院裡,少不得又是一番恭喜。一個女人一生中的榮耀,除了宮裡的娘娘,恐怕最高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秦宜寧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是超一品的誥命,不但是王妃,還擁有一個如此善待她愛慕她的夫婿。現在她還懷著身孕。
好像所有令天下女子羨慕的一切,她都已經擁有了。
一家人歡歡喜喜的說著話,孫氏拉著秦宜寧的手,簡直笑的合不攏嘴。老太君則是看著那些真金白銀眼饞。
二夫人還道:“還是姑爺得聖上看重,知道散朝後必定是先回門,就將賞賜送來了。”
二夫人一番話,原本是想恭維逄梟的。
可是秦槐遠和逄梟聽來,卻是明白,李啟天是監視了他們。
將恩賜直接送來秦府給秦宜寧,就是在告訴他們,聖上已經知道了他們過從甚密。
照道理說,翁婿之間關系好一些,本來是無可厚非的事。
可是秦槐遠和逄梟這對翁婿到底是不尋常的。他們當初可是合力演了一出不和的戲碼,才成功的讓李啟天親口賜婚了秦宜寧和逄梟。
李啟天要是知道和倆人湊在一起就跟親爺倆一樣,還時常給彼此出出主意,透露一些消息,他早就將腸子悔青了。
而現在,恐怕李啟天已經知道了。
因為今天在大朝會上秦槐遠的不作為,沒幫李啟天那一派的人參奏逄梟,李啟天就應該已經回過味兒來了。
逄梟思及此處,不由得擔憂的看向秦槐遠:“嶽父……”
秦槐遠拍了拍逄梟結實的肩頭,笑道:“無礙的。”
他笑容淡然,仿佛根本不在乎這一切,見逄梟還看著他,不由得笑道:“我也不年輕了,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了。”
秦槐遠忽然這麽說,竟是已經有了出世之意。聽的二老爺和二夫人都是一陣擔憂。
秦槐遠現在正處於最好的年紀,又任禮部尚書,往後入閣拜相,指日可待,可他卻生出這樣的心思來,著實令人費解和惋惜。
正當這時,院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即大門敞開,有個身著灰衣的內侍進門來,見人都在便宣了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秦氏男子,但凡在朝為官者,皆罷免官職,永不錄用。欽此!”
這一句話,就將原本還熱鬧的院落炸的安靜下來。
除了秦槐遠還保持著鎮定,所有人都是震驚的無法言說的模樣。
如今親家除了秦槐遠,做官的還有二老爺秦修遠。秦宜寧的堂兄弟們雖然還沒有做官,卻都在積極的準備參加科考,以謀仕途。
這一道聖旨下來,等同於徹底斷絕了親家在朝廷上的一切未來。
聖旨上的意思,雖然是罷免了秦槐遠和秦修遠的官員,永不錄用的也是他們倆,不包括秦寒秦宇等人,可是一旦有了這個開頭,還有誰敢提拔姓秦的?
秦槐遠面色淡然的接了旨,謝了恩。
秦修遠也是怔愣了一會,才謝恩接旨。
在一片靜謐之中,老太君忽然“媽呀”一聲大哭起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聖上不是還賞賜我們家姑奶奶誥命嗎!怎麽回頭就將她父親的官兒給擼了!怎麽回事啊!”
老太君叫嚷出了眾人心中的問題。但是質疑聖旨可是大罪,一旁的二夫人和秦嬤嬤立即默契的將老太君的嘴捂住了。
而傳旨的內侍原本還想斥責,但看到一旁負手而立威風凜凜的逄梟,立即嚇的將話都咽下去了。
誰敢惹這位啊!弄個不好,當場就把他給殺了,他敢保證聖上回頭知道了也只會說“殺得好”。他死也是白死!
內侍不敢在此處多逗留,也不想聽到不該聽的,當即便告辭了——告辭離開的態度可比剛才進門時要客氣的多了。
逄梟命人送走了內侍。眾人再度回到正屋裡,這時候沒有人捂老太君的嘴,她便嗚嗚的哭了起來。
“作孽呦!怎麽會這樣!我培養了多少年的兒子,居然就給罷免了!明明前一刻宜姐兒還得了賞賜,轉頭就將蒙哥兒和修哥兒給罷免了,這可怎麽是好啊!往後咱們秦家一門,還怎麽光耀的起來啊!”
老太君一哭,惹得二夫人眼眶也紅了。
孫氏更是一臉的怔愣,呆呆的拉著秦宜寧的手。
秦槐遠拍了拍二老爺的肩頭,道:“二弟,這次是為兄連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