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依舊燈火璀璨,這裡的一草一木幾乎和他剛來到時一模一樣,一點改變都沒有。
那時候他才十幾歲,內向不安。冷寬帶著他回來時他滿心震驚,也滿心歡喜。
S市的冷家,多麽令人向往的豪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永遠不用再為下一頓飯憂心,不用再在別人的屋簷下過夜。
傭人們喊他少爺,外界都說他是冷寬的孫子。他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也越來越不滿足。
在庭院裡站了好一會兒,酒意消散一些他才緩緩的邁步走進主屋。
傭人們依舊喊他少爺,他卻聽得有些鬧心。因為這些天來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在提醒他他從來不是什麽少爺,他依舊是那個一無所有的流浪兒。
這一聲“少爺”,也只不過是人家給他的施舍。
冷寬的書房裡並沒有開很亮的燈。他坐在書桌後面,面上被打上陰影,看不見他的表情。
秦琅敲了門進來,遠遠的喊了一聲“爺爺。”
“過來坐。”冷寬說道,聲音幾分冷漠卻也不是太過疏離。
一如他對待他的態度。
他應了聲是,走過去在書桌的另一面坐下。
燈光太暗,就算是離得那麽近了,他也還是看不清冷寬臉上的表情。
“早上小曦派了人過來。”冷寬說道。
他語氣淡淡,像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什麽意思的模樣。
秦琅一僵,沉默著等他繼續說下去。
他知道,冷寬不可能只是隨口說說。如果不是落櫻晨曦派來的人說了什麽,他不會提起這件事。
冷寬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出口的話冷了幾分“你倒是跟我說說,大半夜的跑去殷家,你是想做什麽?”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和秦琅面對面的交談,就繼承權和落櫻晨曦的問題。
以前他哪怕做的動作再大,他都不放在眼裡。
如果不是牽扯到落櫻晨曦,他連他的死活都不會在乎。
“是想去找小曦麻煩,去警告她把冷氏給你?”冷寬又問道。
秦琅驀然抬頭,否定道“都不是。”
“那是什麽?”冷寬又問道。
他沒有特別大的火氣,語氣也幾乎沒有波瀾,不像是質問,反而只是和平的交談。
可秦琅知道不是。
他閉了閉眼睛,卻不知道該怎麽答話。
是喝多了發了酒瘋,還是去搶落櫻晨曦,對殷洛天宣戰?
他怎麽說?
“我當初把你帶回冷家,不是要讓你跟我的外孫女搶東西。”冷寬說道“也不是要你來礙我外孫女的眼。”
“我知道你對小曦的心思,但秦琅,你的確連殷洛天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不是權利,不是地位,而是對待小曦的心。”
“就算給了你和殷洛天同樣的地位權勢,你也得不到小曦的青睞。”
他說得毫不留情,每一句話都入了秦琅的耳,深深地扎入他的心。
他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冷寬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我記得我以前說過,人要認清自己的位置,不要試圖爭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幾年你的所做所為我可以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不計較,但昨天夜裡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出現第二次。冷氏是小曦的,是小櫻的,但不會是你的。”
“也不要再試圖去挑戰殷洛天的底線,他饒過你一次,不會饒過你第二次。”他警告道“你知道,如果再有第二次,我不會救你。”
他每說一句話,秦琅的心臟都像是被冰水澆過一遍,到最後冷得都有些麻木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了一句“是,爺爺,我知道了。”
冷寬點了下頭,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一念之下的收養,十年相處,他就算不喜,多多少少也還是有點感情的。
在沒有傷害到落櫻晨曦的前提下,他不介意再給他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