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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君策,隱身貴女》第94章 牽紅線(10000+)
  第94章 牽紅線(10000+)

  沈俊臣勾住自己的下頜,嬉笑道:“自上回你滑胎傷了身子,這都好些年了,身子骨也該養好了,要不你再給我生個兒子,就當是給宏哥兒添個幫襯的弟弟。”

  潘氏啐了一聲,“多大年紀了,還說這等話。”

  “我老麽?大老爺我今年也不過三十多歲,正值壯年呢……”他彎腰將潘氏橫抱懷裡,大踏步走向繡榻。

  一室旖/旎,錦波翻浪,淺音蘼蘼……

  夜,更靜了。

  *

  明春園,幽蘭榭。

  沈宛半躺在臨窗的暖榻上,實在抵不住困意,睡熟了。

  沐雨、小環在外頭的小次間搭了地鋪,兩人擠到一起,倒也暖和。

  在另一側的下人房裡,財婆子與看守幽蘭榭的管事婆子擠一處,兩個粗使丫頭又與兩個幽蘭榭丫頭擠一床,因這裡少有外人來住,她們倒是熱情得很,再加上沈宛出手闊綽,今日又有打賞,她們服侍得更加用心了。

  如落葉飄零的聲音,一道黑影靈巧一閃,很快進了憩室。

  瞧著是隻小老虎,半肯不服輸的,不就是被他丟河裡,怎就病了。

  趙熹隻覺得這小姑娘還真經不住折騰。

  他走到榻前,伸手輕撫著沈容的額頭,不燙了,可她面容憔悴不堪,膚色蠟黃,落在趙熹的眼裡,忍不住一陣心疼,“小狐狸,本王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早早便說記住本王的名字、身份,非喊什麽‘藍衣公子’……”

  沈容一直昏沉沉地睡著,這會子頭疼如裂,許是燒的,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說話,倏地啟眸,卻看到床前站著一個人,立時脫口而出“瘋子”,立時將一雙漂亮的鳳眼瞪得老大。

  趙熹惱道:“小狐狸,看來這病還是太輕了,本王要不要再把你丟河裡冷靜一下。”

  她是罵他,並不是記不住他的名字。

  沈容抬眸就望見對面暖榻上睡熟的沈宛,姐姐自來最是驚醒的,可現在沒動靜,空氣裡掠過淡淡的異聞,臭臭的,“你給我姐姐下藥了?”

  “難道你要本王敲鑼打鼓地告訴所有人,趙國皇子熹進了幽蘭榭來探你?”

  沈容氣惱地嘟著小嘴,與這樣一個瘋子說話,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趙熹坐在榻前,一把勾住沈容的下頜,沈容腦袋一轉,躲閃開去,“小狐狸,叫我一聲聽聽。”

  “瘋子!”沈容脫口而出。

  趙熹臉黑若墨,都吃那麽大的虧,她還不懂服軟,居然還敢亂叫,“你叫錯了沒關系,什麽時候叫對了,什麽時候我離開。你說……若你姐姐醒來瞧見這屋子裡有個男子,不對,應該說這幽蘭榭的管事婆子醒來瞧見本王在此會作何感想?”

  沈容是小姑娘,旁人自不會說她,卻會誤會沈宛。

  這個瘋子就是故意的,行事做法完全無法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考量。

  “沈五娘,來,叫我一聲。”

  她偏不叫。

  趙熹笑著,明明剛才還生氣,這會子又笑得如此燦爛,真不知道他早前生氣是假,還是現在笑著是假。

  “讓你叫我一聲,你就必須得叫,叫到本王滿意為止,否則……”

  “否則如何?”

  “否則,本王就親你。”

  “戀/童/癖!”她是小姑娘好不好。

  趙熹不以為然地打量著她,一雙眼睛就落到沈容的胸前,平坦得像草原,“除了你長得像小孩子,你自己說,你做的事哪件是小姑娘該做的。再說了,本王可沒拿你當小孩子,本王當你是一個早熟的孩子……

  有一種人,明明二十歲,卻像三歲孩童,如崔左相的長孫崔鳴禮。

  還有一種人,明明十歲,卻像是十七八歲的成人,就如你。

  在本王的眼裡,你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

  知道什麽是大姑娘嗎?

  就是要談婚論嫁,可以嫁人生子的女子。”

  她是小孩子,可他居然拿她當大人,還說她是十七八歲。

  沈容不想理睬,可他就這樣張揚地、霸道地站在她的榻前,還直勾勾地打量著她。

  “長得瘦小了些,回頭,本王著人給你送幾箱子吃食入府,再叮囑你爹,把你養得肥肥胖胖的,想來三五年後,應該長得不錯了……”

  養肥肥胖胖,是等著挨宰麽?當她是豬。

  他怎說話就這樣惹她生氣呢。

  “快叫我一聲,別當我是玩笑話,你今日喚得不滿意,本王不會離開。”他伸手輕撫著被子,“想來和小美人同臥一榻別有一番情趣。”

  混帳!王八蛋!敢吃她的豆腐。

  “趙熹,你不惹我,是不是不痛快?”

  “你氣了,說明你在意。如此一來,我們又多了一件美好的回憶。”

  回憶個頭!

  這是她最倒霉的一天。

  趙熹坐在榻前,從懷裡掏出一隻瓷瓶來,“專治風寒的藥丸,趙國太醫禦造,賞你了,想來吃上兩天就能痊愈。”他直接塞到她手裡,然後一側身,便要解腰帶。

  沈容驚道:“你……你乾嗎?”

  “你不願叫我,定是舍不得我離開,最難辭卻美人恩,雖然你小美人身材像門板,臉蛋像娃娃,本王就湊合著承恩,總好過孤枕難眠的好。”

  媽的,她什麽時候要留他了?

  她只是不想叫他。

  他叫她作甚,她就得聽,她未必太沒個性。

  她是沈容啊,她是一個恩怨必報的人。

  怎麽就招惹了這個家夥。

  而且一直以來,她自認做得很隱秘,卻將一切都曝露在他面前。

  趙熹可不是說著玩兒,而是真的寬了外袍,就要往床上爬。

  沈容汗滴滴地道:“熹殿下!熹皇子……”

  他沒再動作,“換一個,不喜歡,得喚一個從未有人叫過的。”

  “瘋子!”沈容笑。

  他/戲她,她就不會反戲他麽。

  既然他不當她是十歲小姑娘,她也不必按正常人對待,她移到榻沿前,伸出小手輕撫著他的胸膛,在他的胸前畫圈圈,笑得甜美地道:“我敢打賭,以前一定沒人叫你瘋子。熹瘋子,這名兒不錯!”

  “你再叫一聲,本定今晚定然留宿此榻。”

  沈容站起身,雙手握住他的肩膀,“瞧這樣子,你不是第一次爬姑娘的床……”她突地吱拉一聲,將他的中衣給扒拉開來。

  趙熹嚇了一跳。

  沈容詭異地笑著,舔著舌頭,“熹瘋子,你長得可真瘦,跟我爹比,那就是乾木材與參天大樹之別……”

  隻許他欺負人,就不許她反作弄回去,她用手摸了他的胸口一把,又隨帶著突地抱住他的腦袋,“讓我瞧瞧你的臉,哪裡值得讓人多看兩眼,是額頭麽?還是……”

  趙熹隻覺有人在自己的身體裡點了一把火。

  一是把熊熊燃燒的大火。

  這小狐狸戲弄他!

  他被一個小姑娘給戲弄了。

  而且,一向對絕/色美人都無動於衷的他,居然心跳失去平衡。

  趙熹一把推開沈容,驀地轉身,落荒而逃。

  身後,傳來沈容那得意地聲音:“熹瘋子!你給老娘回來……”

  老娘?她,一個十歲小姑娘,敢在他面前自稱老娘。

  趙熹不能停留了,他不是作弄人去的,怎的反被人作弄了,還弄得他衣衫不整、狼狽逃竄。

  躲在暗處的藍錦、藍袍二人,忍俊不住。

  “主子什麽時候喜歡捉弄小姑娘?”

  “嘖嘖,第一次捉弄小姑娘,反被小姑娘給捉弄了,抱著外袍,落荒而逃,這逃走的速度比來時還利索……”

  趙熹整著外袍,厲聲道:“你們倆,說夠了沒有?說夠回府。”

  藍錦、藍袍二人一直藏在屋頂,縱身躍下,立在趙熹身旁。

  藍錦依舊想笑,尤其是看到趙熹被沈容嚇跑的樣子就覺得太可笑了。

  趙熹惱道:“再笑,本王就讓你們笑上三天三夜。”

  二人立時斂住笑容。

  趙熹道:“本王說小狐狸在裝,你看她哪裡像小孩子,分明就是大人的心智。”他仰頭望天,“本王六歲時,父皇說本王像十六歲的孩子。小狐狸分明十歲,卻像十八歲的大姑娘……本王這等聰明絕頂之人都被她捉弄,所以……她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能做本王王妃的人。”

  藍錦險些沒站立穩。

  現在……

  那個十歲小姑娘。

  就算沈容再聰明,這是不是也太小了點。

  趙熹一再聲明,他從未拿沈容當小姑娘看待,而是拿她當十八歲的大姑娘。

  藍袍垂首道:“可是主子,自從太子殿下殯天之後,皇上、皇后都欲要接你回國,恐怕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回國了。”

  “回國怎了?本王就不能娶她?”

  趙熹雙手負後,沈容比他預想的有意思得多。

  突地,他停下了腳步,驀然轉身,喝道:“後面的人,給本王滾出來。”

  沐雨結結巴巴地道:“殿……殿下。”

  趙熹聽到這聲音,冷聲道:“不在幽蘭榭服侍你主子,跟著本王作甚?”他冷冷地看著藍錦二人,“兩個蠢貨,被她跟了這麽一程,你們竟沒發現。”

  藍袍道:“沐風的拳腿功夫最好,沐雨的輕功最好,主子不是一早就知道。”

  可也不能讓個姑娘跟了這麽久也沒發現吧?

  趙熹道:“沐雨,你有何事?”

  “回主子,我……我和姐姐什麽時候……能回去?”

  “時間到了,自會讓你們回去。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服侍沈五娘,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給盯緊了。”

  沐雨垂首應是,她們姐妹學了這麽多本事,可不是為了服侍沈容去的,“稟主子,今日五姑娘說,她要報復主子,還說讓主子手上被咬的傷好不了,主子可得小心了。”

  她終於記住他了!

  看來,還是他的法子好,將她丟到河裡,讓她生一回重病,她想忘也忘不了。

  趙熹道:“你告訴她,本王等著。”

  傷口在他身上,她還能讓他的傷口好不了。

  沐雨凝眉道:“五姑娘可是說到做到的……”

  不等沐雨的話說完,趙熹領著藍錦二人翩然而去。

  沐雨氣惱地道:“我已經說了,回頭被五姑娘算計,可別怪屬下沒提醒。”她頓了一下,嘟囔道:“五姑娘可讓下人買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藥材。”每樣不多,沐雨總覺得那藥就是用來對付趙熹的。

  *

  沈宛一覺醒來,發現沈容瞪著一雙大眼睛,幾步奔到榻前,撫了一下額頭,又試自己的,“謝天謝地,容兒總算是醒了。”

  “姐姐,我餓!”

  “我讓小環給你熬瘦肉粥,你以前最愛吃的。”

  “好!”

  待沈容吃下兩碗瘦肉粥,聞到了第一聲雄雞報曉的聲音。

  許是睡得太久,她再難入睡。

  沈宛令小環捧了個床上用的矮幾,教沈容習字。

  待天明時分,沈容又累了,喝了小環捧來的藥後繼續睡覺。

  幽蘭榭院門外,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稟沈大姑娘,老奴是衛國公府梁大公子的乳娘,聽說沈五姑娘病了,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意來送果子。”

  梁大公子!沈宛眼睛一閃,她一直關注著梁宗卿,他也關注著她麽?否則沈容生病,他怎會這麽快就知道。

  沐雨啟了院門。

  那婆子領著兩名抬著果子的丫頭進來,欠身道:“給沈大姑娘問安!”

  “你……你是梁大公子的乳母?”

  婆子笑道:“正是。這幾日,我家大公子住在對面的青松館,今晨一大早,家中便送了兩筐果子來,大公子令老奴送一筐給沈大姑娘嘗嘗新。”

  他是念著她的,也許一如她一般,一直難忘他的風姿。

  沈宛按住喜色,“代我謝謝梁大公子的美意,待我妹妹痊愈一定登門道謝。”

  “沈大姑娘客氣,你看這筐果子擱哪兒好?”

  “請隨我來。”

  沈宛令人將果子移到了小廚房。

  婆子一進來就打量著沈宛,模樣兒好,舉止也得體,說話的聲音也溫婉好聽,怎麽看怎麽滿意,梁宗卿的親娘過世得早,後面的國公夫人、世子夫人生怕委屈了他,對他的婚事一直都是高不成、低不就,可謂裡挑了又挑,至今也沒覓上更好的,反倒耽擱了梁宗卿。

  而今,終於有個好的了

  沈宛無論是哪方面都讓人挑不出錯來。

  更重要的是,梁宗卿似乎自己上了心。

  沈宛賞了婆子一行三人三串銅錢,又說了幾句吉祥話。

  婆子看沈宛就越發順眼了,怎麽瞧都滿意。

  婆子立時憶起出門時,梁宗卿的叮囑,忙問道:“不知沈五姑娘的病可大好了?”

  “大娘有心了,昨兒夜裡退燒了,已見大好,喝了幾次藥也穩了許多,只是有些咳嗽,想來再吃幾日藥就能痊愈。”

  婆子迭聲道:“這就好!”

  第95章牽紅線

  沈容原睡著了,隱隱聽到有人說話,突地睜開眼睛,見沈宛與一個陌生的中年婦人在說話,那婆子長得和善,心頭不由好感倍生,“姐姐,這位大娘是……”

  小環笑道:“是梁大公子派來給二位姑娘送果子的。”

  “是梁大哥嗎?”沈容笑得眉眼彎彎,裹著鬥篷奔出屋來,欠身道:“大娘,梁大哥的字寫得好,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我就是個皮的,也不曉得梁大哥願不願教我這個笨學生?還請大娘與梁大哥說一聲,如果他得空,勞他過來指點我一二,沈五娘感激不盡。”

  沈宛驚呼出口“容兒!”

  “姐姐不也誇梁大哥的學問好麽?我們不懂,就該請教梁大哥。”

  婆子笑了又笑,一個住在幽蘭榭,一個住在青松館,中間隻隔了一道九曲廊橋,現下廊橋上的門都已經上了鎖,要過來,需得沿上一圈,但,這樣也不妨礙一對少年少女相互切磋學習,可到底是男女有別。

  婆子忙道:“這幾日,周狀元、羅大公子都住在青松館,聽聞沈大姑娘的才學是極好的,你們倒不妨一處做學問。”

  做學問?

  沈宛可不會做學問搏功名,只是大周民風還算開化,聽說京城書院裡便有一個女夫子,而太學院裡教授皇子公主們琴藝的也是女子,但官家千金只是懂得便好,並不一定得非常精通。

  沈容忙道:“有勞大娘與梁大哥說一聲,就說是我……我沈五娘向他請教琴藝、棋藝,他不嫌沈五笨拙便好。”

  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

  幽蘭榭的侍女出去瞧了一陣,回來時,身後跟了兩位清秀、體面的丫頭,一水的穿著粉褂春裳,挽著一樣的發髻。“沈大姑娘,是崔姑娘、羅姑娘二位來了,說是過幾日要辦一年一度的詩詞會,她們得過來預備張羅。”

  羅姑娘,是羅小鸞。

  沈宛對沈容道:“你燒剛退,快回屋歇著。我去迎接崔姑娘、羅姑娘。”

  沈宛原與羅小鸞交好,兩個一見面,又少不得說笑幾句。

  崔鳴鳳笑道:“聽說青松館那邊的青松詩社都開始張羅了,今兒一早,永樂公主便使了宮娥來遞話,讓我們的幽蘭詩社也張羅起來,這不,她一出手就給了五百兩銀子。”

  羅小鸞笑道:“社長都出了銀錢,我們幾位成員也不能不出,我添了一百兩。”

  沈宛答道:“羅姐姐添了一百兩,我也添一百兩吧。”

  崔鳴鳳用手點著二人,“但凡能多出的,你們可不許藏私。”

  羅小鸞道:“當我和宛妹妹一般,都與你們幾個一樣有錢不成。好歹是我們姐妹的心意,你這當官的且先收下。”

  各自寒喧幾句,崔鳴鳳、羅小鸞又問了沈容的病情,沈宛一一答了。

  崔鳴鳳道:“要辦整個京城貴女的詩詞會,正缺人手,宛妹妹就別回沈府,正好幫襯我一把。你不知道,小鸞嘴兒甜,要讓她幹什麽活,又最是個奸猾的……”

  幾人又說笑了起來。

  沈宛因要幫著崔鳴鳳預備幽蘭詩社詩詞大會時吃用的果點,又要張羅擺設的場地等等,便是這裡不夠的桌椅也要去各家借來擺上,諸事繁瑣。

  午後,潘倩得了消息,也趕來幫忙,一時間幾個姑娘們都住進了幽詩榭,好在這裡的房間夠多,倒是熱鬧得很,每日少不得聚在一起,由崔鳴鳳給她們分派任務,何人負責辦什麽差事等等。

  沈容兩日後大好,隻夜裡還有些微咳嗽。白日無事,拉了羅小蝶、蕭二十三娘去請教大才子們琴棋學問。

  因是幾個小姑娘,年紀又不大,正是好奇又好學的時候,梁宗卿、羅玄離、周元朗三人倒是熱心傳授。

  梁宗卿教沈容,羅玄離自教了蕭二十三娘,而周元朗則教了羅小蝶。

  對於這樣的一帶一的傳授技藝,沈容偶然抬頭一望,不由勾唇一笑。

  前世裡,蕭十三娘最後所嫁的夫婿正是羅玄離。而羅小鸞也由長輩許配給了周元朗,曾有傳言說,這二對良緣能成,是因為她們的妹妹在其間幫襯的。

  隻那時,她並不曾被趙熹丟到河裡,也不曾染病,沈宛並不得機會幫襯崔鳴鳳籌備詩詞大會,如果沈宛能與梁宗卿結成良緣,真正就是一段佳話。

  一時間,沈容心飛千裡之外。

  梁宗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沈五娘,該你下棋了。”

  沈容萌萌一笑,拿起一子落定。

  梁宗卿驚疑地看著棋盤,掃過不遠處廊處坐著的另兩組,“容兒,周元朗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你是何時學會的?”

  “走神的時候。”

  沈容揚了揚頭,她愛走神,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走神,而是注意到周圍的事上了,她看似走神,卻將周元朗最擅長的棋技學會了,不僅如此,羅玄離那種“羅玄離布棋多多益善”的風格也學會了。

  梁宗卿發現,以沈容的聰慧,若有好先生指點,他日成就與才華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及。“你跟我學下棋,倒把周元朗的棋技風格學了去,羅十一娘要知道定會羞愧。”

  沈容捧著下巴,“她是否羞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像學不會你的棋技風格。梁大哥,你的棋技我雖然不懂,可就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像周狀元、羅公子那般明顯,他們二人的風格,只需要下上幾盤棋,就能突現出來。

  可這幾日我跟著你學棋技,依舊看不懂你的風格。你的棋風很雜,就像是你跟了至少不下十個棋藝高手學過棋。有時候,穩扎穩行;有時候,步步為營,我走一步棋,只能看到未來的三步、五步,可你卻能看到未來的十步乃至更多。

  我姐姐說過,棋風如人,人似棋風。可見梁大哥是個能接受新生事物之人,並非墨守成規,能懂變通,因勢而宜,大抵是梁大哥的棋風。你與人對奕,也在不停地學習、吸收他人的優點……”

  梁宗卿這幾日相處下來,越發被沈容所吸引、折服。

  在琴技上,沈容的基本功不到位,但她一旦用心學習,進度驚人。

  沈容絕對是個好苗子,只是沈家將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沈容身上,完全忽視了這個嫡次女。

  沈宛、崔鳴鳳、羅小鸞三人打趣三大才子,“他們三人被三個小姑娘纏住,不是授琴便是授棋,偶爾還要教授書法,他們是怎麽籌備詩詞大會的?”

  羅小鸞笑道:“我讓十一妹妹問過了,十一妹妹說,周狀元道‘他們男子的詩詞會,不像我們貴女這邊的繁瑣,要做什麽,安排下頭得力的小廝、管事去辦,辦完了,只需回稟一聲。’”

  崔鳴鳳輕歎一聲,“我們幾個就是勞碌命!”

  什麽都得親力親為,因是京城的大事,挑事的雖是永樂公主,可她幾乎不管,隻撥了幾百兩銀子就做甩手掌櫃,下頭的事都交給崔鳴鳳著辦。

  兩大詩詞會日漸臨近,幽蘭詩社的貴女也陸續前來問訊過幾次,有的坐一會兒,交了社資離去,還有便留下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一時間,幽蘭詩社裡倒是熱鬧得緊。

  沈容跟著梁宗卿學習琴棋,得他指點,進展神速,又因沈容原就在現代社會裡學會音律、棋藝,經常是一點即通。

  可沈容卻央求梁宗卿道:“梁大哥,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小小的……小忙。”

  “什麽?”

  “不要把我進展很快的事告訴任何人,我不想太吸人注意。”

  “這是為何?”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我不想要太高的名聲,再說,琴棋技藝,可以學習,可以陶冶情操,卻不能當飯吃。”

  真正能成為事業的,絕非是這些琴棋技藝。人的謀生手段,還是能賺錢吃飯的本事方算真正的本事。

  梁宗卿微微一笑。

  一個十歲的小姑娘,都知道出名未必是好事,而他,自六歲以神童成名以來,少了多少童年的快樂,自記事起就困在書房、私塾,又或是書院讀書,但好在他的祖父衛國公卻是個開明之人,對教養子孫上,又力求“因材施教”,這才給他三載自由,允他雲遊天下增長見識。

  梁宗卿輕歎一聲,“五娘,我不久後要離京。”

  “離京?梁大哥去哪兒?”

  “雲遊天下,這是我祖父少年時的夢想,我祖父身為梁家家主,不得不擔負起梁家重擔……”他與個小姑娘說這些,她懂麽?

  沈容微微一笑,“終有一日,我會離開京城,踏遍萬裡河山,看東嶽之氣勢,賞草原之廣闊,瞧大漠落煙,繪江南煙雨……”

  梁宗卿笑道:“五娘是女子。”

  她說的話,聽得他熱血沸騰。

  他喜歡雲遊,不僅可以增長見識,還可以拜訪各地的名士,切磋學問,行千裡路讀萬卷書,而有些知識是書本上不能看到的。

  “女子怎了,女子也可以做成許多事。”沈容故作生意地模樣,“我再不理梁大哥,梁大哥居然瞧不起女子。”

  梁宗卿俯身低頭,小心地看著沈容,“梁大哥沒瞧不起女子,更沒小窺五娘。”眉眼裡蓄著滿滿的寵溺。

  沈容突地展眉一笑,“我姐姐就很好,她美麗端方,才德兼備……”

  索性就直白地問吧,反正她還頂著小姑娘的身子,就算說錯了,以梁宗卿這樣的謙謙君子定不會與她這小姑娘計較。

  梁宗卿原是含笑的臉,微微斂住了笑意:她怎會了解他呢?他最初欣賞的確實是沈宛,但那次“蹲廁”之後,他卻被沈容所吸引。他心疼沈容的早熟,因為任何一個早熟孩子的背後,都有一段辛酸而坎坷的過往。

  沈容的早熟,許是在她知曉母親、哥哥被害的真相那日開始。而近來的接觸讓梁宗卿更加珍惜、看重沈容,沈容不僅聰慧,同時意志堅韌,行事也很沉穩,沒有同齡孩子的張揚、浮燥,她有主見,更加獨立,對學習知識,一雙明眸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時常問一些連梁宗卿從來不曾想過的問題。

  如果她能擁有更好的老師,一定會是閃耀的明珠。他甚至有那麽片刻,希望能做她的先生。

  “梁大哥,你去年初冬回京,怎麽又要離開?我舍不得你。”

  “我喜歡雲遊天下。”

  三年,又三年歸來時,永樂公主定然已有駙馬。

  這些日子,他看到了梁宗均的神傷,梁宗均自小喜歡永樂,永樂卻心系他人,即便他已經說明白,但他到底有些不放心。

  梁宗卿想著,唯有自己離開,才能避開長輩逼他娶親之事。

  沈容坐在九曲廊橋上,一雙腿搖晃著,手裡拿著一盒魚食,時不時丟一些下去。

  “聽說你父親在給府裡尋先生?”

  “暫時尋了一個,父親似乎不大滿意,但總得教習半年,待尋得好的,秋天時就換個先生。母親給我們姐妹請了一個女先生,喚作葉初錦,每日捧著四姑娘、九姑娘,對於我與八姑娘、十姑娘倒不甚嚴格。”

  梁宗卿平視前方,在曲徑廊橋的那頭是幽蘭榭,榭裡有七八個年少美貌的貴女,幾人聚在一處說笑著,又有婆子、下人們正與崔鳴鳳、沈宛在對活,似在小聲說什麽。

  “葉姑娘在十年前是名動京城的大才女,只是命運坎坷,你當敬她。”

  “我雖不喜她巴結四姑娘、九姑娘的模樣,對她該有的敬重還是有。相反,我感激她對我的和善、寬容。所有的先生教出來的姑娘都是一種笑臉,一樣的舉止,又有什麽樂趣,我就是我,我是沈容,才不要被教得跟泥娃娃一樣。”

  在梁宗卿面前的沈容是快樂的。

  她喜歡和梁宗卿聊天,最喜歡說沈宛的事,可不知為何,每次她說不了幾句,梁宗卿總是岔開話題。

  梁宗卿突地正容道:“好了,你休息的時間到,得回去練琴。”

  沈容吐著舌頭,扮了鬼臉,一轉身坐到琴台前,學著梁宗卿教她的樣子,一下又一下地撥弄琴弦,“梁大哥,我現在的指法可對?”

  梁宗卿點頭。

  這個一直追尋著自由、快樂,想像男子一般可以雲遊天下的小姑娘,讓梁宗卿心下柔軟,她雖生在官宦人家,可她一點也不快樂,她不要美名,她不要富貴,她所求的只是歲月靜好。

  沈容即便是指法和坐姿都對了,可一曲最是簡單的曲子,依舊彈得斷斷續續,直惹得蕭二十三娘與羅小蝶在一旁抿嘴想笑。

  *

  午後,沈宛、蕭二十三娘、羅小蝶三人擠在一邊低聲說話。

  沈容道:“怎麽樣?你們倆的小紅娘當得如何了?”

  羅小蝶揚了揚頭,“周大哥對我堂姐有意思,早前我天天說我堂姐如何如何?今日我沒提堂姐,他居然問我‘你鸞姐姐可好?’”

  蕭二十三娘道:“我也一樣,我與羅大哥提十三姐姐了,他今日突然沒聽我說十三姐姐好奇,也主動打聽起來。”

  兩人一說完,皆巴巴地看著沈容,問道:“沈五娘,你那兒呢?”

  沈容歎了一聲,道:“我可沒你們倆這般順遂,梁大哥說,過些日子他離京雲遊天下。”

  羅小蝶、蕭二十三娘異口同聲,“怎麽還走啊?”

  沈容肯定地點頭,“他是這麽說的,他說衛國公年少時最大的心願就是雲遊天下,他要完成衛國公的心願,代他祖父走遍每一個地方。”

  蕭二十三娘道:“我聽哥哥們說,梁大公子上次去的是西涼國及其附屬的兩個小國,西北那麽大,那裡有荒漠,這一走便是整整三年呢,他在外面也曾拜師求學……”

  羅小蝶道:“他不喜歡宛姐姐嗎?宛姐姐長得好看……”

  她們三個人說好的,要替自己喜歡的姐姐促成良緣。

  這主意是沈容與蕭二十三娘商量,對幾位姑娘,隻說是蕭二十三娘想出來的主意,蕭二十三娘最愛出風頭,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特別的女子,想著榮國公夫人最看重蕭九娘,其次便是蕭十三娘,自是樂意替蕭十三娘促成良緣。

  羅小蝶更不用說,她與羅小鸞的感情最好,也是想幫襯一把的,再說周元朗除了是寒門學子外,其他各方面條件都極好。

  羅小鸞父母遠在他鄉,這次回京原就有讓祖父祖母幫忙物色良緣的意思。

  崔鳴鳳見三個小姑娘擠在一塊兒說悄悄話,立時輕咳一聲,“你們三個,鬼鬼祟祟地幹什麽?”

  蕭二十三娘一扯兩人,三人立時站好,衝著崔鳴鳳傻笑,“崔姐姐,聽說你們府裡要辦喜事了?”

  這個八卦的蕭二十三娘!

  沈容微微有些著惱。

  崔鳴鳳自數日前搬過來,其間回過去兩回,與長輩見禮問安,又因這裡事忙,便又過來了。崔家因出了一個幽蘭詩社副社長的姑娘而覺得自傲,這不僅是證明能力才學的,更能證明崔家的底蘊,不僅出人出力還出錢地幫襯著崔鳴鳳。

  崔鳴鳳早已定親,對方亦是皇親國戚,是當今至德帝的侄兒小端王,隻待小端王年滿十八,二人便要完婚。

  小端王之父端王,早年在與北齊交戰中,戰死沙場,故而小端王五歲時就襲了王爵,又得至德帝看重,當初為了給小端王訂親,皇帝與端王妃可是千挑萬選,最後選中了崔左相的孫女崔鳴鳳,一是因為崔鳴鳳能乾,又因她有些才華學識,再加容貌也是如花似玉。

  崔鳴鳳道:“蕭二十三,你且說說我們府裡辦什麽喜事?”

  蕭二十三娘指著沈容。

  羅小蝶似恍然大悟,“聽說崔大公子在議親,說的是沈五娘的四姐沈寶。”

  崔鳴鳳凝了一下,上次回家,她在家陪長輩吃了頓飯,之後沐浴更衣便離開了,自不知家裡的事。“沈四娘……”她對這個人印象全無。

  沈容知道,是昨日午後,潘氏遣了石媽媽隨潘倩來給沈宛姐妹送衣衫,石媽媽與沈宛說沈府的事,特意提到,老太太同意將沈寶許給崔左相的傻孫子崔鳴禮之事。今日一早,沈容將這事告訴了蕭二十三娘、羅小蝶。

  三個人就此發表了一番看法,

  潘倩昨日來後,在幽蘭榭住下來了,說是要幫襯一把,亦添了一百兩銀子的社資,還從家裡帶了二斤上等的茶葉來。

  崔鳴鳳心裡第一個念頭:大哥已經傻了,好歹得找一個真心待他的人度日。這般一想,決定使了丫頭去與小環打聽沈寶的為人處事。

  沈宛早就叮囑過小環、沐雨二人,讓她們撿了好話說,莫把兩家的婚事給攪黃了。

  幾人散去後,沈容去尋了沈宛,將她拉到屋裡,低聲道:“姐姐,梁大哥說,過些日子他要離京雲遊。”

  沈宛咯噔一沉,今晨一大早,羅小鸞就把她拉到屋裡說話,原來是周元朗通過羅小蝶給她寫了一首情詩,羅小鸞昨晚一宿沒睡好,要與沈宛分享這件事。

  她喜歡梁宗卿,可梁宗卿對她竟無半分想法麽?

  她隱隱瞧出些端倪,好似永樂公主傾慕梁宗卿。

  沈容問道:“姐姐喜歡梁大哥,你不如尋他把話挑明吧?”

  “你又胡說,女兒家總得矜持優雅,怎能與男子說這種話。”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講女兒家的矜持,再講下去,梁宗卿就離京了。

  沈宛是驕傲的,自入京以來,討好示意的名門公子不在少數,便是這以情示心的也比比皆是,她放下自己的驕傲,更做不出去追梁宗卿的事。

  可沈容的話,對她是一種沉重的打擊。

  她對梁宗卿的傾慕,早已經流露出來,周元朗、羅玄離二人與羅小鸞、蕭十三娘陸續回應了情感,唯獨梁宗卿一直無動於衷,若梁宗卿有意,不會阻止他祖母、母親去沈家提親,而父親沈俊臣更無意將他許配給梁宗卿。

  沈宛一方面想為自己爭取幸福,一方面忌諱於世俗禮教,在沈容道破之後,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

  “沈五娘,我們要去學琴棋。”

  羅小蝶站在外頭大喊一聲。

  沈宛道:“容兒,去罷!”

  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詩詞大會,這對幽蘭榭、青松館來說是一年之中最大的盛事,梁宗卿雖然擔著副社長的名,可青松館還有一個副社長——羅玄離。在他遠遊的這三年,青松館的許多事務便是由羅玄離打理的。

  與往日一樣,對奕一局後,由她們各自拜的先生指點一二,再繼續練習琴曲,而彼時,羅、周、梁三人在旁人小聲說話,又有管事小廝來陸續回事。

  他們商量之時,梁宗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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