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可以進來嗎？”

  夜憐心的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輕柔溫和，不緊不慢帶著柔軟的詢問之意。

  對比之下，夜無瀾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瘋魔了，比起他的心神擾亂，她的態度不要太淡然如常。

  不知為何，一這麽想，夜無瀾身上的氣息便又冷了幾分。

  語氣不大好地開口，“進來。”

  阿孝替夜憐心推開門，而後垂首恭敬地侯在書房外。

  銀杏不禁有些怯怯地指了指書房，又向阿孝使了個眼色，無聲地詢問著。

  阿孝攤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表示他也不懂主子的心思。

  “皇兄很忙嗎？”

  夜憐心進了屋，便見夜無瀾正襟危坐地在看書，眉梢不染笑，薄唇微抿成一條線，那雙眼睛總是含著笑的，但此時，這張臉分明就是不大愉悅的。

  她微微擠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柔聲問了句。

  夜無瀾的視線自書上移到她那淡淡的梨渦，再到她那雙微不自然的眸子上，唇角翕動一下，便漫不經心地道，“再忙，不也得接見三公主麽。”

  “……”

  一時無話可接。

  夜憐心其實這一個月並不好受，盡管她反擊了想要害她的人，可及笄禮那天，她到底是不快樂的。

  她不記得前世這個時候，林央兒是不是已經與皇兄接觸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一世，七皇嫂還好好活著，那林央兒便不會成為新七皇妃，那麽……

  是不是因為這樣，沒有雲玖的出現，林央兒那樣名門淑女，望族才姝，會取代前世的雲玖，成為皇兄心頭好？

  林央兒定是有過人之處和魅力的，她美麗聰慧，清高明豔，若非如此，前世她也不會在一眾貴女中脫穎而出，成為七哥哥的皇妃，並且她記得，當時的林央兒是很受七哥哥喜愛信任的。不然，林央兒如何搜集那些“證據”，將七皇兄推上絕路？

  沒有了七皇妃這個空缺，沒有七哥哥的“阻撓”，會否這一次，心裡愛慕著皇兄的林央兒，已經在皇兄心底留下了痕跡……

  她只要一想到那夜，她看到的那一幕，便心中鈍痛。

  林央兒羞澀姣好的面容貼著皇兄的背，雙手如紐扣扣在皇兄身前，那樣的大膽那樣的無畏。

  而皇兄，卻沒有推開她。

  那時候她聽到了理智在腦中崩裂的聲音，聽到心口破碎的聲音。就怕多待一刻，多看一眼，就會將僅存的冷靜土崩瓦解，會失控發瘋叫皇兄發現她的情緒來，便逃也似地跑了。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她待在自己的寢宮裡，閉門不見，最不想見的便是他。

  她才知道，原來重生而來的她，除了最初想要護他安好的心願以外，還是這般迫切地想要和他在一起，這般嫉妒容不下別的女人。

  “愣著做什麽？我說錯了嗎……”夜無瀾久久沒有聽到夜憐心的聲音，不禁擰了下眉心，抬眸，書微微放下，便見夜憐心神色複雜又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深深哀痛。不禁手一頓，書便被擱置下來。他沉聲，“怎麽了？”

  他不過是反諷一句，但話也沒錯，她不忙都可以躲著他一個月閉門不見，相反，他再忙，但凡可以，他都會接見她。

  心裡置氣，才會有那麽一說，但她也不至於這般難過？

  所以她很反常，夜無瀾微一思索便發現了。

  “沒有，皇兄也知道，憐心得罪了姑母與許貴妃，這一個月來自是要避避風頭……而皇兄的處境也不大好，憐心怕牽連於你，所以才……”慌忙收了神色，夜憐心垂了垂眼睫，笑容帶著幾分拘謹不好意思，溫順地開口解釋著。

  這番話，確是無錯可挑，夜憐心來的路上便想好了理由，所以這會就是夜無瀾也聽不出毛病來。

  他的處境本來就是如履薄冰，若是這個時候見面，或許會引來許貴妃和長公主對他的懷疑，聽了夜憐心的解釋，夜無瀾面色稍霽，只是心底到底還有幾分別扭在的——

  她見夜無憂便是因為對方向來受寵又霸道狠辣，長公主不敢動他，許貴妃舍不得動他，她就找到了好的靠山不需要他了？

  想起那夜，他分明看見夜無憂遞給她什麽東西，兩人還密語了一會。再加上暗衛稟報的內容，他心中便不是滋味，她有難，就連夜無憂都比他知道得多。

  倒是將林央兒的事給忘掉在腦後了。

  “你皇兄是如履薄冰，但也不是沒有能力護著你，下次切莫自己涉險了。”夜無瀾手微微收攏，看著夜憐心微垂的臉，語氣溫和，全然是一名兄長對妹妹的關懷照護，“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以卵擊石絕非上策。”

  “恩，皇兄教訓的是，憐心知道了。”夜憐心點頭，乖巧地應下。

  夜無瀾眉頭一緊，語氣便有幾分威嚴，“我再給你撥幾個人過去保護你。”

  “多謝皇兄。”夜憐心再次小聲地應下。

  夜無瀾便不悅地沉了沉呼吸，“抬起頭說話。”

  她這般垂首立著，他完全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心頭便不踏實。

  總覺得，他想要的疏遠，似乎已經達成了。

  只是，他還沒有開始，她便已經在疏離他們的關系了。這叫夜無瀾很是不悅。

  夜憐心溫順地抬起頭，同時面上掛起柔美又溫婉的笑顏。

  “……”夜無瀾抿唇，心裡一陣煩躁，笑得可真假。

  “你來有事麽？”

  咳了聲，夜無瀾語氣微淡，面色溫和如沐春風，眉眼卻總有一股不耐的鬱色。

  聽出他語氣裡的不耐煩，夜憐心不禁笑意僵了僵，口中一片苦澀，但她還是笑得甜美，語氣也溫柔帶著幾分撒嬌，“有啊，皇兄不記得一月余前答應過憐心什麽嗎？”

  聽著嬌俏的聲音，夜無瀾微眯了眯眼角，一月余前？

  隨即腦海中電光火閃過，“江南？”

  夜憐心眸子亮了亮，點頭如搗蒜。那張臉上雖沒有甜美的笑，但真切的期待卻不是作偽的。

  夜無瀾不禁想，他還是喜歡她這般模樣。

  便手指曲起，輕輕敲了敲桌面，淡淡沉吟了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