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六月打量了眼雲玖的臉色,便直白道,“主子需要的不是安神的藥,而是心藥。”
話音落,雲玖微挑了眉梢,直勾勾望著六月,見她欲言又止明顯有話要講,便淡淡地攏了攏袖子口,道,“但說無妨。”
六月便言,“屬下雖不知現在一切都告一段落了,主子還有什麽憂心煩擾之事,以至於夜不能好寐。但是屬下都能發現主子的不對勁,皇上是主子枕邊人,想必更能發現。”
她這話像是一記重錘,敲醒了還沉浸在衛長臨莫名其妙不高興的怪異中的雲玖,她身子一震,十指攥緊抓著自己衣擺,指尖微白。、
面色一白,一根線一樣的便將這幾日,她的心不在焉和噩夢驚醒,衛長臨越來越沉默,和方才他終於忍不住憤然下車的行為連在一起。
便明白了前因後果。
她伸手猛地就要起身去掀車簾,六月一把按住她的手,顯然是知道倆主子鬧矛盾的症結在哪。她搖搖頭,對不解地看向自己的雲玖輕聲道,“您現在過去,是要和皇上坦白還是繼續瞞著?”
一句話將雲玖問住了,才起的身子再次坐了回去。
她抿唇,沉默便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六月也知道雲玖認定的主意便不會輕易更改,於是溫和地出主意道,“既然主子現在還不能講出來,那就先讓皇上靜一靜,不過皇上心思剔透,在神殿的時候便問過屬下,關於主子的夢魘問題。屬下以為,主子不妨直接和皇上說清楚,哪怕不能坦白,也別這樣僵持著。皇上,他之所以生氣,還是因為擔心主子的身體。”
“多謝你,六月。”雲玖沉默一瞬,然後勾了勾唇,衝六月感激地笑了笑。
六月搖頭,“屬下應該的。主子沒有別的事,屬下就先告退了。”
雲玖點頭。
於是,六月掀了車簾,瞥了眼外頭不是有意但聽到全程的十一月,後者有些尷尬,眼神閃爍了下。
六月沒有說什麽,走向十二月那邊。
車內,雲玖單手撐著額頭,一手掀了側邊的車簾,扶著車窗,有些無奈地看著湖邊站得快成一座雕像的衛長臨,背影叫她有些好氣又心疼。
不過六月的話倒是警醒了她,這幾日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忽略了衛長臨的感受不說,在她惶惶不能睡好的時候,其實他才是更難受的那個,什麽都不知道,還不知道怎麽開口問。
怪不得會生氣……她在車裡看地圖的行為,定是讓他覺得她打算一身不吭地和他分道揚鑣,讓他一個人回宮……雖然,她的確是這麽想的。
再說另一邊,清風躊躇了許久才,才吞了吞口水,瑟縮了下,咬牙一鼓作氣上前,嬉皮笑臉道,“皇上?這邊風景不錯哈——瞧瞧這水,裡面還有鴛鴦在戲水呢!”
他誇張地一手捂著下唇,一手指著湖面,叫道。
衛長臨本來心情就不太好,被他怎怎呼呼這麽一吵,更是眉梢顰起,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那是野鴨子。”
清風“……”了下,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摸了摸後腦杓,十分傻,“啊,原來是鴨子啊,真可惜了!”
衛長臨繼續看著湖面,神色不變的冷硬。
清風碰了個硬釘子,有些怯了,吞了吞口水,摸著鼻子,眼珠子轉啊轉,還是死皮賴臉地繼續完成雲玖交代的任務——
“皇上,你說這鴨子烤著吃會不會很美味啊?要不,屬下去抓兩隻上來?”
說完,清風自己閉了眼懊惱地嘖了聲,瞧我這笨嘴,說的都是什麽啊!
哪知,衛長臨笑了聲,依舊冷冷的還有些陰嗖嗖的感覺,側過身看著清風,摩挲了下自己的大拇指,扯起一邊唇角,頗為邪魅,“好啊,你下水抓。”
清風:……
皇上,屬下就是隨口那麽一胡謅,您聽聽就好別當真啊!
“可是鴨子成雙成對的,屬下不忍心拆散他們啊……”清風不死心地爭取,這個天雖然不冷,但是下水什麽的,還是不要了吧。
衛長臨眉梢微抬,腳步抬起,“所以朕讓你都抓了。”
說完,也不理會清風一瞬吃了蒼蠅般憋屈難言的神情,邁開步子,走了。
留下清風,也想靜一靜了。
……
十二月瞥了眼湖邊走來走去的清風,而後抿唇收回視線,六月看了眼她這神色,不禁道,“你最近倒是沉默了很多。”
“是嗎。”十二月撫著馬兒的頭,漫不經心地應著。
視線落在她掛在腰間的匕首上,六月歎了聲,“人總要向前看,逝者已矣,你何苦耿耿於懷,錯過身邊人。”
所謂的“身邊人”指的是誰,都心知肚明。
十二月手一頓,嘴中泛起苦澀,眼眸顫了下,掩去幾分黯然,語氣看似漫不經心卻多了幾分黯然,“道理我都懂,但現在,做不到。”
蕭瑟這個人佔據了她生命太大一部分,她最熱烈的愛和恨,最快樂的最痛苦的,都和他有關,在她恨極了他之後,真相又告訴她,他從未負過她。
時間消磨了恨也能消磨愛,其實對蕭瑟已經沒有那麽深的感情了,可當她知道所有一切後,怎麽都做不到不去耿耿於懷。
沉默一瞬,她有些玩味地看向六月,似笑非笑地道,“你今日倒是有些不像你了。光說我,你自己呢?”
六月一愣,“我?”
“嗯啊,你和蒼鷹。”十二月還記得和清風偷看到的蒼鷹與六月的相處,兩人很明顯也是兩情相悅的。
也……
十二月笑意微僵,很快掩去。
提及蒼鷹,六月神色變了變,抿了唇,原先悠然淡淡的神情變得有些沉默冷淡。
半晌才裝似苦笑地道,“他……怕還是怨我當日給皇上蠱的事。”
只要閉上眼,就能想到那天在山洞外,蒼鷹那冷然怒紅的眼睛,他冷漠的失望的字句。
真是可笑,說好不交心的人,卻在此時聽到他名字都感到心口悶痛。
十二月見她這般,也不好再說什麽,兩人一致的沉默。
感情真是個令人煩惱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