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昭，何必呢？只要你肯助我，我便能幫你得到雲玖，說實話，那麽美那麽傲的女子，就是我也有些心動呢，你就舍得——成人之美，將她推給衛長臨？”

  夕昭凝著眸，一眨不眨地回望堯光，後者按捺著喜色，還道成功了，哪知道，夕昭只是冷淡自持地開口回絕——

  “他們本就是天生一對，不需要本座拱手相讓。堯光，沒用的，如今我藥石無用，你也窮途末路，你太貪婪，活著只會危害四方，能跟本座一道與你畢生追求的神兵還有阿綾葬身於此，也算你最好的結局。”

  最好的結局？

  “哈？”堯光似乎覺得可笑，事實上，他也真的笑了。“虛偽！你這個瘋子！你想死就去死別拉著我！”

  他突然發瘋一樣地撲上去，面目猙獰可怖，帶著一股凶狠的勁兒，便要用爪子撕裂夕昭。

  夕昭身上的血浸透了白袍，幾近將白衣染做紅衣，面色也越發蒼白透著虛弱。然而，堯光的攻勢在他看來，依舊不算什麽。他手中法杖輕輕一擋，便重重敲在堯光的爪子上，深沉的一記重創，將堯光尖利陰狠的五爪瞬間敲得抽搐。

  “啊——”

  堯光吃痛地縮回了手，惡狠狠地紅了眼，瞪著夕昭，“你這瘋子！你不怕死嗎！”

  他不懂，夕昭既然得了天下人人可望而不可求的至寶——靈藥，擁有了世人皆羨慕的長生不老，為什麽還要自尋死路！

  若是動了七情六欲以至傷口惡化，那他就閉關修行啊！只要遠離雲玖，好生閉關，出來隔了幾十年的光陰，那雲玖再美也是美人遲暮，老態龍鍾的老太婆了，到那時，夕昭還會喜歡一個老太婆麽？明明可以自救的，卻眼巴巴上趕著送死，堯光不懂，他甚至嫉恨！

  暴殄天物！夕昭這個蠢貨真是暴殄天物！

  夕昭手持著法杖，身上白衣越來越紅，他微啟蒼白的唇，“執迷不悟。”

  這世上，有人想要長生不老不死地活著，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得到過長生。一旦得到這樣長生不老不死後，便是漫長無盡的孤寂。

  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死去，自己卻和怪物一樣獨活於世，不敢交朋友，因為承受不住看著朋友在自己面前一點點從青蔥到青壯之年再老去，最後死去……

  不敢愛人，因為本身就不對等的壽命，注定了只能孤獨一世。

  他想，他是厭倦了這漫長看不到頭的長生，他累了。

  雖不算完美地完成使命，但終歸，他的錯，他該背負的，都在這裡一並解決了，就是到了地府，也對得起他的師父師叔們。

  長生，長生，誰要用一個行屍走肉、不老不死的怪物身軀，與這個天地一同孤獨同壽？

  夕昭耳尖微動，便對對面一直沉默觀望，眼眸中含著幾分擔憂的雲玖夫婦高聲道，“我毀了密道，山洞內的自毀機關已經開啟，很快，這裡就會坍塌，你們趕緊走！”

  自毀機關！

  衛長臨薄唇一抿，便將雲玖護在懷中，方才的地震，其實就是山洞自毀機關開啟的征兆吧！

  “那你……”

  雲玖眸光閃爍了下，她沒有聽見夕昭和堯光之前交談的內容，但她期間看到夕昭和堯光回頭好似看了她一眼，心中狐疑，卻又不好多問什麽。

  此地自是不宜久留，但她想著，以夕昭的本事，完全不用犧牲性命……

  “走吧，這是他自己選擇的結局。”

  衛長臨卻捂住她的眼睛，深深望了一眼對面那白衣翩躚，帶著決然灑脫，山洞開始晃動，而他卻始終站在那，如一株不倒的雪蓮。

  夕昭也看向衛長臨，緩緩，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淺淡的解脫般的笑來。

  總算……要結束了。

  “瘋了你！我不要死！”堯光身子跟著地動山搖的山洞一同晃動，他驚恐地瞪著眼睛，再看夕昭時候，眼裡便滿滿的都是怒氣和不可置信。

  他踉踉蹌蹌地朝著斷掉的索橋奔去，“啊，索橋！夕昭，夕昭你這個瘋子！”

  頹然跪坐在地，堯光紅著眼喪氣地抓著頭髮，發出低低的悲鳴吼聲，他明白，自己在劫難逃了。

  他最後朝已經帶著雲玖奔向石門的衛長臨望去一眼，隻覺眼中濕熱——

  為什麽，最終，最後他還是輸了！

  衛長臨得到阿綾的喜歡，得到雲玖這樣的女子，還有至高無上的權勢與財富……而他呢？什麽都沒有。

  阿綾，對了，阿綾！

  堯光狼狽地爬著，轉過頭，朝躺在地上的阿綾爬去。

  頂部坍塌的石頭砸下來，有一塊砸在他的腿上，他痛得面色一白，深深吸一口涼氣，咬著牙還是朝阿綾匍匐著爬去。

  “阿綾，阿綾……阿綾！”

  他眼眶一片濕潤，有淚盈於睫上，他眨了眨，便有溫熱的液體順著眼眶溢出；伸著手，他艱難地朝阿綾的屍體挪著身子。

  面上似哭又笑，帶著執著又帶了悔恨和悲戚，一聲聲低低訴著，“阿綾，阿綾……”

  口中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堯光身上遍體鱗傷，卻還拖著鮮血淋漓的身體，拚命爬到了離阿綾只有幾步之遙。

  大石落下，徹底砸在他膝窩上，痛得他眼睛一閉，險些暈厥過去。

  死死咬著牙，意識開始渙散，堯光露出一個哀戚的笑來，這一刻，沒有陰霾沒有狂熱，只有深深的悲戚。

  終於，觸及到那已經不再溫暖的指尖，堯光用最後一絲力氣，握住那隻手。

  含淚帶笑地閉上了眼。

  到底，他這一生，死的時候還是抓住了一點，得到了一點。這樣，是不是就不那麽慘敗了……

  親眼見著堯光咽氣，夕昭神色微動，而後平靜地坐在地上，將法杖放置一旁，盤腿而坐，雙手放在膝上，面上淡淡的噙著笑。

  再見了，雲玖。

  他深深朝已經打開石門的雲玖和衛長臨看去，恰好，雲玖似有所覺地朝他回看過來，那雙盛著星輝的眼眸中帶著幾分複雜——不舍，歎息。

  如此，便夠了。

  他努力揚起唇角，回以她一個，最明媚的笑顏。

  一輩子，都沒有像此刻這般，笑得沒有任何包袱束縛，輕松又欣愉。

  最後一眼，深深將那抹紅影印刻在眼眸中，夕昭慢慢合上眼睛。

  巨石轟然落下，瞬間吞沒了白衣。

  給讀者的話:

  接下來有他們幾個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