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嬤嬤和敬敏在向薄馨蘭認了錯兒之後,依舊垂首不語。薄馨蘭這一番感歎沒有應和的人,便也不再說下去。
自己在牆邊地一張圓凳上坐下,靜默了一會兒……像是忽然下了什麽決心似的,起身對鞠大夫道:“勞煩先生隨我去一趟昭賢院,可好?”
鞠大夫隻好簡短的應了一聲兒:“是。”
薄馨蘭沒再說什麽,叫上了冬雪,一路往昭賢院去了。
宸王府這邊波濤暗湧,機關算盡卻也都是女人的事兒,但太子府中,就沒這麽輕松了。
太子自個兒寢房裡,太子正看著眸光緊斂地看這那暗門。
從那暗門裡可以出去,也可以調派他影衛,但問題是……出去了,他能去做什麽?調派影衛,又能做什麽?
如今織星被老三給抓了,老三那邊因著他被禁足在府中,也不好拿織星到他這裡大做文章,便等於手裡握著他的一個把柄,什麽時候想用什麽時候用,他沒有半分干涉的權力。
織星這事兒,是一個已經知道的、可確定的危機,幾乎是擺在明面兒上的。但是他不知道的呢?那些由老三正在暗處謀劃著的呢……許是多得根本數不過來。
這些籌謀,在太子府被解禁之後,老三一定會一股腦兒地用到他身上,非要把他弄得永無翻身之地才行。
其實軟禁的這一段日子裡,他反而是安全的。因為老三做事相當謹慎,他第一次被軟禁,老三不可能做得太過。老三不可能癡心妄想到,以為借著這一次的軟禁,就能將他給徹底扳倒。
所以即便老三有什麽後招兒,也不可能用出來。他還擔心父皇會認為他落井下石呢!老三最愛在父皇面前裝好人,如何能在已經旗開得勝的情況下,自己把自己的良好形象給毀了?
老三聰明得像隻狐狸,這種蠢事,他是不會做的。
但縱然軟禁的日子裡很安全,他也不能讓自己長久地被軟禁著。
兩個多月過去了,邊關正在打仗、朝中正是用人之際,可父皇卻依舊沒有解禁他的意思,這讓他豈能不著急?
軟禁兩個月、三個月、四個月五個月,父皇不會動廢黜太子的念頭兒,但若是半年呢?一年呢?父皇若把他這個太子給遺忘了,一朝太子,卻變成了朝中可有可無的人,那麽即便父皇還沒有想起來要廢掉太子,也會有人提起來的。到那時,老三也不必藏著掖著了,直接籌謀著落井下石就行了。
到那時,父皇就算察覺出了老三的圖謀,因著朝中風雲變幻,或許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水推舟了。
所以他不能讓自己被軟禁得太久了。最多,這樣的日子也不能再持續一個月。
他給了父皇這麽長時間,可父皇給他的,卻是這樣讓他心寒的態度。
一次次的心寒,他覺得,自己與父皇之間的那點兒父子之情,已經都讓父皇的態度給冰封住了。只怕再有個兩三次……或許用不了那麽多,大的冷襲,只有一次就夠了……他心裡的寒冰,便會堅硬如萬年玄鐵一般,再也化不開。
君臣、父子……到那時,便是只有君臣,沒有父子。
父皇都不把他當兒子,隻把他當做一個可以隨時衡量算計、想用便用想扔便扔的臣子,他又何必要把父皇當做父親呢?隻把他當做一個君王,一個終有一天被他取代的君王,不是更適宜一些?
既然他是一個臣子,一個想謀求皇位的臣子,那麽,便也不必忌諱被人說成是亂臣賊子吧?
成王敗寇而已,自古皆是如此。
估計外祖父那邊,想的也是看一看父皇的態度。知道這一陣子忙著和雷國的對戰,老三不會那麽不長腦子地繼續到父皇面前賣弄,便也放下心來,想要看看,父皇什麽時候能自己想起他來。
等了這麽久,卻依舊沒有等到父皇主動下旨解禁他的消息,外祖父那邊,一定失望了吧?
而且,也少不了撿他的笑話。少不了要認為,他還是要仰仗著外祖家。如果這一次仰仗著外祖家的解救,他的外祖父、舅舅們,表兄弟們,以後在他面前,少不了要更趾高氣昂些。
他是真不願意讓鎮國公府那邊幫忙,所以還是要想一個自救的法子才行……
“咚咚……殿下……娘娘來了。”小丫鬟在門口兒敲門道。
“進來。”
秦穎月姿態婀娜地進了屋,笑道:“覺著這一會兒,殿下的午覺該醒了,便過來叨擾一番。《中庸》裡,妾身有些學問不太懂,想要讓殿下指點一二。”
“你倒是心靜,這一陣子,本宮瞧你做學問做得,都快成老學究了”,太子笑道,“只是學問上的事情,本宮是沒法兒指點你了。本宮正頭疼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見太子沒心情兒,秦穎月即刻便放下了手中的書,沒了要請教的意思。到太子身旁去,蹲在地上,給正坐在床邊的太子捶腿,溫柔道:“殿下有何煩悶之處,可否和妾身說說?”
“還不是被軟禁的事兒……”太子道,“你可真能沉得住氣啊,就不怕哪一日,本宮真的被廢了,你這太子妃的地位不保?”
“妾身哪能真的這麽沉得住氣呢?只是看起來不慌不忙罷了。但心底裡,卻是著急得很。只是這番著急,並不是因著這太子妃之位,妾身還沒來得及想到自身呢,只是在為殿下擔憂。”
太子笑笑,不說什麽,並不把她的話當真。若他不是太子了,穎月還會如此刻這般待他嗎?不會,絕對不會。
所以這些話,他就只聽個樂呵罷了。
“殿下……可有什麽應對的法子?”秦穎月輕輕柔柔地問道。
太子搖搖頭:“暫時還沒有。前一陣子,本宮是故意無所作為,為的是想要看看父皇的態度……”
太子苦笑:“這幾天,終於死心了,知道自己賭輸了,只能現想辦法籌謀起來。”
“愛妃一直很聰明,你倒是說說,如果本宮不想要用鎮國公府那邊,只靠咱們兩人,如何能謀劃自救出困境?”太子問。
秦穎月笑道:“殿下問得太突然了,妾身一點兒準備都沒有。這一陣子,妾身還以為殿下這邊正在謀劃著呢,以為殿下心裡有數兒,便是除了擔心殿下的心情兒之外,並未擔心其他的……既然殿下有此心,妾身回去一定好好兒想一想……其實妾身心裡也覺著,只要我們自己用心去籌謀,只靠著我們自己,未必不能成事兒。”
秦穎月並未繼續奉承太子,而是把自己和太子放到了一處,並不見外,好像兩個人已經合二為一了似的。
太子卻沒注意到她這一番親近,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她說的那以為他有籌謀的話。此時心裡亂得很,滿腦子都是怎樣避開鎮國公府、卻能自謀一個解禁的法子來……
其實秦穎月的心中,早就有了法子。只是不能在太子剛問她的時候就說出來罷了。若是讓太子覺得她早有圖謀,未免不會忌憚起她的思量和用意來。讓太子先提出來,過幾日她再說出,太子只會覺得她盡心,挑不出什麽錯處來。
……
昭賢院裡,薄馨蘭帶著鞠大夫過來,鞠大夫便只能如實地將自己查出麝香一事和宸王說了。言談間,並無任何一句偏袒薄馨蘭的話,就只是盡一個家醫的本分,說出實情罷了。
宸王聽了,好一副愁苦的模樣。很心疼地看著薄馨蘭,道:“除了手腳冰冷之外,可還有什麽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幸而妾身今兒一直在母親的院子裡陪著,並未久在自己的屋子裡,除了手腳冰冷之外,現在還沒覺出其他不適來。”薄馨蘭規矩地回道。
也是就事論事一般,毫無委屈撒嬌之感。也並未誇大自己的不適,倒有些故意輕描淡寫的意思,十分識大體。
宸王皺眉道:“那就好,若是真有什麽大的不適,可是要讓本王心疼死了……到底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居然膽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還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讓本王查出來,決不輕饒!”
薄馨蘭聽得宸王這麽說,像是得兩個定心丸似的,忙跪在地上,落地聞聲。
叩頭道:“求殿下為妾身做主……若是只有妾身一人,妾身是只有妾身一人,妾身是絕對不會給殿下找麻煩的,隻自己受著便是了。可此時,妾身不僅僅是殿下的侍妾,還是孩子的母親。身為母親,妾身必須拚盡全力地去護孩子的周全……懇請殿下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以保孩子性命……”
“哎……你動不動的就跪,本王看著頭疼。你還有身子呢,快起來,別委屈了本王的寶貝兒子。”宸王笑道。
卻是只在小書房的椅子上靠著,並沒有起身扶起薄馨蘭的意思。
薄馨蘭怕宸王覺得她煩,便也不繼續跪著。起身,恭敬地垂首站著,等著宸王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