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昌邑城城西南大概十幾裡的地方,有一片矮丘陵,在這片矮丘陵的山坳間,「川雒督護」博西勒,正大刺刺地靠著一棵樹躺坐著,用一塊破布仔細地擦拭一柄馬戰用的長刀。
就在他保養武器之際,忽見東邊方向駛來十幾騎,仔細一瞧,原來是他羯角軍的哨騎。
片刻之後,那十幾騎騎兵來到博西勒面前,翻身下馬,抱拳說道:“督護,楚國的軍隊正在進攻昌邑。”
“有多少人?”博西勒隨口問道。
聽聞此言,那名哨騎比劃著手勢說道:“許多許多,比上次與我們交鋒的楚國軍還要多,多很多很多。”
“……”
博西勒有些無語地看了一眼那名哨騎,不過倒也並未發怒。
因為他也理解,三川人對於數字並不敏感——或者說,沒有接收相關的教育,就像魏國的斥候,他們能夠大致給出「數千」、「數萬」、「數十萬」等相對直觀的敵軍數量,可他三川郡的大部分哨騎們,卻每每都是「多」、「很多」、「非常多」之類的含糊詞匯。
曾經博西勒還覺得魏王趙潤推行的什麽「國立學塾」毫無必要,不過如今嘛,他愈發覺得,這真他娘的太有必要了,至少眼前這個年輕的哨騎,他就恨不得將其塞到雒城的學塾裡去。
此時在博西勒的對面,萬夫長赫查哈契懶洋洋地躺在地上曬太陽,聞言坐起身來,笑著說道:“上回進攻昌邑的楚軍,數量大概有二十萬吧?這次比上次更多……嘖嘖,要是能將這些都抓了來,那該多好。”
博西勒聞言看了一眼赫查哈契,他當然知道赫查哈契暗指的是奴隸交易,但很可惜,魏王趙潤並不允許販賣中原人為奴,不像他們的同族,即目前生活在南陽宛地一帶的羯族人,憑著抓捕巴人作為奴隸私下交易給魏國,每年都能獲取一筆相當客觀的收入。
“魏王不會允許買賣楚人的。”博西勒淡淡說道。
他知道,近幾年赫查哈契有三個兒子陸續成家,這讓後者付出了好大一筆婚娶費用,再算上尚未成婚的兒女,這位他羯角軍的第一猛將,現如今就活脫脫像個魏人那樣,被金錢所困擾著。
“魏王只是不允許將中原人視為奴隸,但從未說過不招收囚工……”赫查哈契嘿嘿怪笑著。
他口中所說的囚工,即是指因犯了魏國的律法而充軍發配的囚徒,說實話待遇比奴隸也好不到哪裡去,最多就是在對外時尚具備作為人的資格,而不像牲畜那樣可任意宰殺。
有些事情不必細表,魏國這些年來展開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工程,難道勞力全靠征辟民夫麽?
只是朝廷對外宣稱而已。
在一個強大帝國迅速崛起的背後,難免伴隨著血腥與殘酷,這是在所難免的。
“先活下來再說罷。”
博西勒站起身來,將手中的利刃放回刀鞘,口中淡淡說道。
“活下來?楚國人?”
赫查哈契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在當世,值得羯族人引起重視的,除了魏國士卒意外,恐怕也就只有秦國的士卒了,因為這兩個國家,皆先後打敗過羯族人,至於楚國的士卒嘛……這段期間,羯角騎兵一直在昌邑一帶狩殺楚軍的巡邏士卒,甚至於在私底下相互競賽,比較誰殺死的‘獵物’更多,這就已經可以說明問題了。
聽了赫查哈契的話,博西勒沒有多說什麽,畢竟他也不認為楚國的士卒有什麽厲害的,只不過就是仗著人多勢眾而已。
但再多的群羊,也抵不住狼群的襲擊,不是麽?
“通知下去,叫戰士們做好出擊的準備。”博西勒吩咐道。
“是!”
大約一刻辰之後,四萬余羯角騎兵徐徐趕赴昌邑。
待等他抵達昌邑縣一帶時,他從派出去的哨騎口中得知,昌邑縣正遭受著楚國軍隊的凶猛進攻,而且,似乎情況很不樂觀。
『怎麽回事?』
博西勒心下有些不解。
因為前一次楚軍攻打昌邑時,昌邑城還守得像模像樣,以至於待等他率軍趕到時,楚軍就已經是知難而退了,於是乎,當日他率領麾下的羯角騎兵狠狠追殺了楚軍一陣。
但是今日,聽哨騎所言,楚軍竟然已攻上了昌邑城的城牆?
到底是魏軍突然間變弱了,還是楚軍一下子變強了?
博西勒有些想不明白。
在下令麾下的騎兵原地歇息後,博西勒帶著赫查哈契,登上一處高坡,窺視昌邑城南城牆一帶的攻防戰。
『東……甌……那也是楚國軍隊的番號麽?』
博西勒心下暗暗想道。
不得不說,這支東甌‘楚軍’有點古怪,乍一看很不起眼,軍中士卒手中的兵器都是亂糟糟的,刀槍劍戟什麽都有,但這支軍隊的戰鬥能力,卻相比較前幾日的楚軍(糧募兵)不知厲害了多少。
這不,就在博西勒暗自思忖的時候,就有一隊東甌軍的士卒憑著長梯殺上了昌邑城的城牆,使城牆上的魏軍一片混亂。
『莫非,這是楚國的精銳?』
見昌邑縣情況危急,博西勒顧不得細想,當即下令萬夫長赫查哈契對這支楚軍發動攻勢。
“嗚嗚——嗚嗚——”
待等幾名羯角騎兵同時吹響號角,萬余羯角騎兵好似潮水般湧上高坡,旋即朝著遠處昌邑城外的楚軍殺了過去。
萬馬奔騰的動靜,簡直猶如地動山搖,昌邑城外的‘楚軍’,立刻就發現了這支迅速靠近的軍隊。
但事實上,這支軍隊並非楚軍,而是越國唯一一支常備軍,東甌軍。
這支越國軍隊歷史悠久,絕不下於宋郡的北亳軍,「楚越戰爭」是它,「魏齊魯越四國伐楚」也是它,但凡是越國戰爭,東甌軍皆是名副其實的主力——或者乾脆點說,國力薄弱的越國,隻養得起這一支常備軍隊。
然而,切莫因為越國國力弱小就小看這支東甌軍,別看越國的國力比衛國還要弱小,但這支東甌軍的實力,卻非同小可,單看楚國動用大量精力、花了整整十幾二十幾年都沒有剿滅這支軍隊,就可看出這支軍隊的不凡之處。
尤其是當東甌軍身處在山間密林時,那絕對稱得上是天下其他各國軍隊的噩夢,哪怕是勇猛如楚國上將項孌,當年也頻繁在東甌軍手中吃過虧。
『那就是遊蕩在這一帶的異族騎兵麽?』
當注意到羯角騎兵突如其來地殺到時,東甌軍的大將吳起轉過頭去,仔細觀察。
對於這支騎兵前來支援昌邑,吳起毫不意外,因為在臨戰之前,楚水君就已經跟他們講述過這支異族騎兵的大概,且告訴他們,這支臣服於魏國的異族騎兵,近期就遊蕩在昌邑縣一帶,時不時地出現狩殺著他們楚軍的士卒。
當然,更重要的是,楚水君為吳起的東甌軍配備了一支協從軍,即蔡溪縣縣公蔡厚所率領的蔡溪正軍,專門就為羯角騎兵而設,免得羯角騎兵對東甌軍的騷擾,影響到東甌軍攻打昌邑的南城門。
“全軍……據守陣地!”
隨著楚將蔡厚扯著嗓子一聲大吼,兩萬余蔡溪縣楚國正軍在羯角騎兵面前擺出了嚴密的防守陣型,似乎準備正面承受這支騎兵的衝擊。
不可否認,騎兵是步兵的克星,但是當一支具備一定數量的步兵組成嚴密的防守陣型時,它對騎兵抵抗能力就大大增強了,除非是像商水遊馬、代郡重騎這種重兵器,否則,騎兵的突破能力將在這種嚴密的防守陣型下大打折扣。
不過其中的關鍵,還是在於兩軍士卒的悍勇程度,簡單地說,即看這兩支軍隊,誰更加悍不畏死。
而在這點上,蔡溪縣的楚國正軍就明顯不如羯角騎兵,越國將領吳起看得清清楚楚,當那些羯角騎兵朝著楚軍展開衝鋒時,楚軍的士卒明顯有些慌亂,以至於出現了一些騷動。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支楚軍,恐怕要被那支異族騎兵擊潰……』
越國將領吳起暗自搖了搖頭,對身邊一名將領吩咐道:“蔡厚擋不住這支騎兵……吳亮,由你接手對昌邑城的進攻,某親自指揮將士抵擋這支騎兵。”
“是!”叫做吳亮的越國將領抱拳應道。
而與此同時,萬余羯角騎兵已經一頭撞進了那兩萬余蔡溪縣楚國正軍所組成的防線。
正如吳起所判斷的那樣,在那些凶神惡煞、悍不畏死的羯角騎兵面前,蔡溪縣的楚國正軍明顯是膽怯了,雖然說並不曾背身逃離,但是因為畏懼,臨敵時的反應不止慢了一拍,以至於眨眼工夫,就被羯角騎兵在防線中撕開了一道口子。
“擋住!擋住他們!”
楚將蔡厚扯著嗓子氣急敗壞地大喊,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麾下的正軍居然如此不堪一擊。
但遺憾的是,任憑他如何鼓舞、如何謾罵,麾下楚軍的反應依舊遲鈍、緩慢,別說無法對羯角騎兵做出有效的反擊,甚至連招架都難以辦到。
『嘖!不堪一擊。』
羯角騎兵的萬夫長赫查哈契心中不屑地想著。
只見他揮舞著手中的戰刀,身先士卒衝在前頭,仿佛一柄利刃,狠狠地扎入了蔡溪楚軍的腹地,在腹地大殺四方。
不得不說,這個三川郡的莽夫還真有輕視楚人的資格,畢竟在他衝鋒的途中,幾乎沒有人是他一招之敵,無論是楚軍的士卒,亦或是將領。
“痛快!痛快!”
緊握著由魏國鍛造的鐵質戰刀,赫查哈契身上沾滿了楚軍的鮮血,這使他的笑容,變得格外的滲人。
而在相距大概一裡外的東甌軍陣地前,越國將領吳起跨坐在戰馬上,眯著眼睛目視著赫查哈契這位羯角騎兵的猛將。
『好一員悍勇的猛將……這支異族騎兵的士氣,似乎是因為此將而變得高漲。唔,看來,得率先除掉他,斬斷這支騎兵的氣勢……』
抬手摸著下頜處的胡渣,吳起若有所思。
沒過一盞茶工夫,兩萬蔡溪縣楚國正軍構築的防線,就被羯角騎兵的萬夫長赫查哈契給鑿穿了。
在鑿穿了楚軍的防線後,赫查哈契忽然看到,在前方不遠處,那支旗號為「東甌」的楚軍,居然沒有放棄對昌邑城的進攻,而是將兵力一分為二,一半用於攻城,一半用於鞏固陣地,仿佛是已準備好承受他的突襲。
『嘿!』
赫查哈契舔了舔嘴唇。
他心下暗暗想道:這支叫做東甌的楚軍,是進攻昌邑縣南城牆的主力,不如連帶著這支楚軍一起擊潰好了。
想到這裡,他放棄掉頭繼續掩殺蔡溪楚軍,率領著跟隨他一路突殺而來的騎兵,直直地朝著東甌軍殺來。
看到這一幕,越國將領吳起愣了愣,心中有些啼笑皆非。
要知道,吳起方才還在考慮,該如何引誘這支孤軍深入的異族騎兵,沒想到,還沒等他有所舉動,對方就直直地朝著他東甌軍殺了過來。
『是相當耿直的……莽夫啊。』
吳起輕笑一聲,忽然下令道:“誘他進來。”
聽聞此言,他身邊有一名將領點點頭,緊步跑到了構築防線的東甌軍士卒附近,低聲對那一帶的指揮將官說了幾句。
片刻之際,就見東甌軍的前排士卒中,出現了一些騷動,前排的東甌軍士卒仿佛是畏懼迎面而來的這支羯角騎兵,竟表現出隱隱向兩旁退讓的舉動,以至於原本緊密的防線,露出了一絲縫隙。
『啊哈!』
羯角軍萬夫長赫查哈契見此大喜,當即就改變衝鋒的方向,朝著那處縫隙衝了過去。
要知道方才蔡溪縣的楚國正軍,就是因為最前方的士卒出現騷動不安,露出了破綻,這才被赫查哈契率軍鑿穿,而如今,這支東甌楚軍,似乎比那支楚軍還要不堪。
心中大喜著,赫查哈契毫不猶豫地率隊殺入了東甌軍的腹地。
而就在這時,就見越國大將吳起抬手厲聲喝道:“放箭,截斷他身後騎兵!”
一聲令下,被部署在東甌軍前排步兵身後的弓弩兵們,立刻就朝著赫查哈契身後的騎兵展開了一波齊射。
雖說東甌軍弓弩兵手中的兵器,威力其實並不強勁,但問題是羯角騎兵也是一支輕騎兵,並沒有太厚的甲胄護身,再加上措不及防,以至於僅僅只有兩百余羯角騎兵跟隨著萬夫長赫查哈契殺入東甌軍的腹地,其余後續的羯角騎兵,皆因為下意識地避讓箭矢,而錯過了突入敵軍防線的機會——而東甌軍的前線步兵們,則趁此機會,立刻關‘門’,將他們此前故意露出來的那一絲縫隙給合上了。
“不好!”
赫查哈契麾下一名被擋在東甌軍陣型外的千夫長,見此大驚失色。
別看羯族蠻悍,事實上他們並不傻,一見眼前這支楚軍關上了‘門’,哪裡還會想不到他們是中了敵軍的詭計?
於是,這名千夫長立刻率隊突擊前方的東甌軍防線。
此時就能看出,東甌軍士卒的戰鬥素養,遠非蔡溪縣楚國正軍可比,面對著羯族騎兵最原始、最蠻狠的突擊,硬是用盾牌死死擋住,縱使他們手中那包裹著牛皮的木盾被憤怒的羯角騎兵奮力劈碎,這些越國的士卒亦不後退,寧可選擇用手中的兵器與敵方同歸於盡,也不會因為惜命向後逃跑,影響到身後的同澤。
而此時,羯角騎兵萬夫長赫查哈契已殺到了東甌軍的腹地,殺著殺著,他就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因為眼前這些楚軍士卒,他們並沒有因為己方的防線被突破而潰散,相反地,從四面八方湧過來,殺之不盡。
『怎麽回事?後面的戰士沒有跟上?』
赫查哈契扭頭看了一眼,這才意識到,他身後僅僅隻跟著百余騎,其余的戰士,居然被擋在了這支楚軍的防線外。
就在他分神之際,就見有幾名東甌軍士卒俯下身,揮刀砍斷了赫查哈契胯下戰馬的前蹄。
『什麽?!』
赫查哈契心中一驚,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就被戰馬掀倒在地。
“殺了他!”
一名東甌軍將領厲聲吼道。
聽聞此言,四周的東甌軍士卒如潮水般湧向赫查哈契。
“滾開!”
赫查哈契立刻翻身而起,用手中的戰刀劈死幾名衝上前來敵軍士卒,齜著牙,凶相畢露,仿佛是一頭凶猛的野獸。
好幾回,當他對楚國的士卒露出這等凶相時,那些楚國的士卒大多都會被他嚇得膽戰心驚,可是這次,這些‘楚軍’士卒卻對他的凶相視若無睹。
不,這些楚軍士卒的臉孔,亦是極為猙獰,就仿佛山中的猛獸。
至少此刻的赫查哈契,就感覺自己仿佛陷身在一群餓狼的包圍之中。
“滾!”
“滾!”
“滾開!”
揮舞著手中的戰刀,赫查哈契當即就劈死幾名東甌軍士卒,但是下一息,他就被一名東甌軍士卒的長槍戳中了右胸,且後者亦齜著牙,滿臉猙獰地雙手緊握長槍,仍奮力地希望將長槍戳地更深。
“啊——!!”
赫查哈契痛得大吼一聲,左手一把握住槍身,愣是那杆長槍紋絲不動,隨即,只見他狠狠揮刀,頓時就將長槍劈斷,連帶著那名東甌軍士卒的胸膛,亦被他劈開,鮮血濺地他滿臉都是。
然而此時,身背後卻又有一杆長槍,戳進了他的後背,洞穿了他的胸膛。
看著胸前那那閃亮的槍尖,赫查哈契愣了愣,旋即,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只見他一把抓住槍尖,憋住氣息用力一扭身體,竟硬生生將長槍折斷。
旋即,就見他一把握住戳向他的一杆長槍,使出蠻力,竟將那名東甌軍士卒連人帶槍掄起,甩地老遠,撞到了好幾名東甌軍士卒。
似他這般勇悍的表現,就連越國大將吳起都為之動容,心下暗暗稱讚。
但遺憾的是,就算赫查哈契再是悍勇,在無數東甌軍士卒的合攻下,最終亦難免落得個戰死沙場的宿命。
連帶著跟隨他攻入東甌軍腹地的那百余名羯角騎兵,皆戰死陣中。
片刻後,當東甌軍士卒用槍尖挑著赫查哈契的首級懸示於陣線前方時,諸羯角騎兵大驚失色,氣勢大跌。
盡管昌邑城的南郊此時仍有近萬羯角騎兵,仍具備有強大的實力,但正如吳起所判斷的那樣,那名悍勇的萬夫長赫查哈契被殺後,這些羯角騎兵的士氣就難免一落千丈了。
而與此同時,川雒督護博西勒,正帶著其余幾名萬夫長,率領大部分的騎兵襲向昌邑城的東城,因為那裡有楚國的主力,以及楚軍的本陣。
“哈格爾,你帶人支援昌邑。”
在趕到城東戰場時,博西勒對麾下的萬夫長哈格爾下令道,令其率領騎兵突襲正在攻城的楚軍,即那支打著「昭關」旗號的軍隊,而他自己,則率領一半兵力襲擊楚軍的本陣。
“是!”
萬夫長哈格爾領命,率領著騎兵襲向昭關楚軍。
此時,昭關楚軍的主將項孌正佇馬立於第一線,見左側忽然殺過來一支騎兵,不禁皺了皺眉。
『吳起搞什麽鬼?……等會,莫非這支異族騎兵是繞過南郊過來的麽?』
作為越將吳起的老對手,項孌可不認為東甌軍會如此簡單就被一支異族騎兵擊潰。
倘若越將吳起以及其麾下的東甌軍就只有這種程度,楚國當初何必付出大代價招攬越國?
遠遠看到羯角騎兵萬夫長哈格爾率領騎兵殺向這邊,項孌沉聲喝道:“左翼,全員向南,組成兵陣,抵擋敵騎。”
說著,他駕馭著戰馬,緩緩向著左翼靠近。
“防守!”
隨著一名昭關楚軍的將領一聲大吼,左翼的昭關楚軍立刻舉起盾牌,構築成一道防線。
就跟輕敵的赫查哈契一樣,哈格爾亦將眼前這支楚軍,與他印象中‘可隨意屠殺’的楚國軍隊混淆了,以至於毫無顧忌地就衝了過來。
直到這些羯角騎兵一頭撞在昭關楚軍士卒的防線上,撞得人仰馬翻時,萬夫長哈格爾這才意識到這支楚軍的不同之處:以往他們遇到的楚國軍隊,只需輕輕的一輪突擊,就立馬四分五裂,可是這支楚軍,正面承受了他們羯角騎兵的衝擊,有許多士卒被直接撞死在原地,可即便如此,這支楚軍卻沒有退後半步,依舊牢牢地守著陣地。
『怎麽回事?楚軍不是一向羸弱的麽?』
哈格爾大為不解。
就在他困惑之際,側面忽然殺來一支楚國的騎兵,人數極少,大概就只有數百人左右,直直朝著哈格爾殺來。
見此,哈格爾頓時心領神會:看來是奔著我來的。
心中一陣亢奮,因為他發現,那數百騎兵為首,似乎還是楚國的一員大將。
一想到建立功勳就在今日,哈格爾心中大為振奮,揮舞著戰刀就衝了上前。
眨眼間,兩匹戰馬擦肩而過。
旋即,就見那名楚國將領勒住了韁繩,佇馬在原地,甩了甩手中染血的長刀,仰頭看了一眼昌邑城方向。
“攻城的進展,比預料的緩慢呢……別的不說,若是被吳起那廝率先攻破了城池,這可不妙。”
這位名為項孌的楚國猛將,喃喃自語著。
在他身後,羯角騎兵萬夫長哈格爾噗通一聲倒在摔落在地。
從始至終,項孌都不曾用正眼瞧哈格爾一眼,就仿佛對方只是無名小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