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到十月下旬,在收到秦王囘的調令後,秦將贏镹率軍從『陽泉』移駐『藍田』。
秦國嬴姓,在經過數百年前的延續後,前後出現『高陽氏』、『趙氏』、『王氏』、『公孫氏』、『黃氏』、『繆氏』等十幾個氏家分支,不過其中正統的『高陽氏』已沒落,現今的秦國王族『嬴姓趙氏』,據說是當年『嬴姓高陽氏』與『姬姓趙氏』聯姻後延續下來的後嗣。
當然,這只是道聽途說,真相如何誰也不清楚。但不可否認,這種論調也不能全然否認,畢竟就算是在如今的秦國,仍然有姬姓趙氏的後人,而且還是根正苗紅的秦國公族。
而『陽泉君贏镹』,即是秦國秦姓趙氏的王族旁支子弟,近二十年來,當秦國決定將國家發展重心擴展至『八百裡秦嶺(廣義)』時,八百裡秦嶺周邊尚有些零散的戎族為禍,那時,便是陽泉君贏镹率軍討平了八百裡秦嶺,剿滅了戎族。
同時,他又將三川羯族逼回三川,將河西羌胡逼回河西,確定在秦國在八百裡秦嶺一帶的霸主地位。
可以說,雖然陽泉君贏镹並沒有參與秦國討滅隴西的戰爭,但不能否認亦是秦國功勳赫赫的名將。
不過後來,因為在與烏邊部落等『河西聯合』的征戰途中患病,秦王囘遂讓少上造王齕接替贏镹,與烏邊部落開戰,自那時起,陽泉君贏镹便返回陽泉安心養病,直到最近秦王囘得到武信侯公孫起的警示書信,懷疑魏將司馬安有可能橫穿熊耳山進攻秦國的藍田,這才請陽泉君贏镹率軍移駐藍田,防備司馬安。
陽泉君贏镹麾下的兵卒並不多,只有約四五千人,當然,這指的是正規軍,倘若他願意的話,他隨時可以拉起一支數萬人民兵——即便是在被魏公子潤打敗過一次後,秦國民眾對於戰爭仍然是非常渴望的,畢竟對於國內的底層民眾而言,在戰場上建立功勳換取功爵,提高社會地位,這可能是他們唯一可以成為貴族的機會。
說到貴族,事實上,秦國國內對於貴族的定義很模糊,不像『大貴族』那樣簡單明了。
所謂的『大貴族』,即是贏姓、姬姓等延續上百年乃至數百年的舊貴族,比如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陽泉君贏镹等等,就屬於是秦國的大貴族,又稱『公族』;而貴族,在隨著『軍功爵製』的興旺發展,已逐漸變得普通起來,只要你有軍功,哪怕你是黥面出身,也能成為貴族。
在這一點上,秦國的政策比魏國等中原國家要開明地多,畢竟在魏國,縱使是伍忌、屈塍、晏墨、翟璜這等功勳赫赫的將領,哪怕獲得了勳貴的賞封,也不一定就能融入魏國的貴族圈子,這一點在其余中原國家亦是如此——越是在文明的國家,下位者想要晉升上位者,就愈發困難。
十月末的時候,陽泉君贏镹率軍抵達了藍田,見過了『藍田君贏謫』。
藍田君贏謫乃是秦王囘同父異母的小兄弟,才能平平,但因為是嬴姓宗族出身,因此來被上代秦王冊封為藍田君,得以守著藍田這塊寶地。
別看藍田地處秦嶺北麓,但它靠近豐鎬這座富饒的城池,再加上藍田境內盛產美玉,以至於秦國內不知有多少貴族眼紅著這塊並不算富饒的土地,而藍田君贏謫,亦是憑借著玉石的收成,才能過上舒適奢華的生活。
至少他的生活比秦國絕大多數貴族世家要舒服地多。
而當聽說魏將司馬安很有可能率領魏軍翻閱熊耳山進攻藍田時,藍田君贏謫著實被嚇壞了,別以為秦人個個不怕死,至少從未參戰的藍田君贏謫,就是一個膽小的家夥,因此當陽泉君贏镹要求暫時接管藍田時,藍田君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這位旁支堂兄弟的要求。
只是,魏將司馬安果真會翻閱熊耳山進攻藍田麽?
平心而論,縱使是陽泉君贏镹心中也沒底,畢竟此刻臨近十一月,大雪封路、氣溫驟降,陽泉君贏镹無法想象魏軍會在這種嚴寒的冬季繼續征戰。
不過他不敢輕敵,畢竟他也明白,魏軍目前正處於背水一戰的處境——如若不能打敗他秦國,使他秦國的軍隊退出這場戰爭,魏軍就無法回援其本土。
因此不難想象,此刻的魏軍,應該是最可怕的。
在十月末的最後兩天,陽泉君嬴镹在藍田君贏謫的采玉礦山中,征募了約千余名礦工,同時又在藍田征募了一些黥面與普通平民,湊了約兩千余人,讓這些人帶著乾糧登上熊耳山,修繕熊耳山上的崗亭與烽火台。
熊耳山上,本來就有一些崗亭與烽火台,這是秦國當初與三川羯族人開戰時所設的,只不過後來當秦國討滅隴西之後,可用的兵力大增,三川的羯族人就不敢再騷擾秦國邊境,於是這些設在熊耳山上的崗亭與烽火台就廢棄了七七八八,隻留下十之一二還在時不時地使用。
而同時,陽泉君贏镹率領著其麾下五千士卒、以及藍田君贏謫的約千余私兵,進駐嶢關,扼守這座可通八百裡秦嶺腹地與三川西部的山中關隘。
在駐軍嶢關時,陽泉君贏镹也征募了一些從雒南盆谷逃向秦嶺的羯部落族人,得知了羯部落已幾乎被魏將司馬安覆滅的消息。
十月初,魏將司馬安率領著萬余士卒,艱難地來到了嶢關一帶。此時,陽泉君贏镹已在熊耳山上布下了層層防守,崗哨、烽火台一應俱全,以至於司馬安派出的先鋒步兵,被守山的秦兵察覺,無法前進。
此時,擺在司馬安面前的只有兩條選擇:要麽進攻嶢關,只要攻陷這座山中關隘,那麽,他魏軍接下來的路就會很好走;要麽,就是繼續翻越熊耳山。
但很顯然,無論他做出什麽選擇,秦將、陽泉君贏镹都不會讓他輕松越境。
十月初二,司馬安嘗試強攻嶢關。
說是強攻嶢關,其實就是帶著兵馬到嶢關面前轉了一圈,一方面看看這座山中關隘是否存在什麽防守上的漏洞,一方面則用通過炫耀武力的方式使秦軍膽怯。
但很可惜,陽泉君贏镹可不是初次踏足沙場的雛鳥,面對司馬安的武力恐嚇毫不畏懼,當即下令軍中弓弩手展開反擊,以至於司馬安率領的魏軍但凡沒有達到震懾秦軍的目的,還白白犧牲了幾十名士卒。
此後一兩日,司馬安再次嘗試,或攻打嶢關、或進攻嶢關兩側的山丘,但遺憾的是,由於秦軍在嶢關兩側山巒上都設置了烽火台,使得陽泉君贏镹的援助每次都能及時趕來支援,使得魏軍不得不暫時撤退。
期間兵力上的損失,司馬安並不是很在意,畢竟在他率軍橫穿熊耳山的途中,沿途損失的兵卒就不止這個數了,有的是不慎滑落山崖摔死,有的是晚上夜宿時被凍死,還有的,則是被山裡饑餓的豺狼虎豹叼走。
相信他麾下的碭山軍士卒,也不會畏懼於為了國家而戰死戰場。
問題在於,陽泉君贏镹將嶢關一帶守得固若金湯,這讓司馬安很是頭疼。
此時的司馬安,可不知道肅王趙弘潤已借助馬拉雪橇戰車,在桃林甩掉了武信侯公孫起的大軍,創造了『十日內奔襲七百裡、攻陷秦國三座城池』的壯舉,他還希望自己能夠打破這場戰爭的僵局呢。
在仔細思忖之後,司馬安想出了一個主意。
當晚,他讓麾下將領白方鳴率領三千步兵,舉著火把翻越嶢關北側的山丘。
三千魏卒,在漆黑的晚上舉著火把翻越嶢關北側的山丘,北側山丘的秦軍又不是瞎子,怎麽可能看不見。
於是乎,北側山丘的烽火台迅速燃起。
陽泉君贏镹不疑有他,遂立即帶兵前往支援。
可待等登上了嶢關北側的山丘後,白方鳴部那三千舉著火把的魏軍,忽然齊刷刷地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下——那三千魏軍士卒,將手中的火把按到雪地上熄滅了。
而此時,嶢關西南方向的山丘上,卻傳來了一陣廝殺聲。
原來,是司馬安麾下的驍將龐猛率領三千魏卒,抹黑攻上了西南的山丘。
見此,陽泉君贏镹立即意識到自己中了司馬安的『聲東擊西』心下暗叫不妙:糟糕,中計了!
於是,他立即率軍支援嶢關西南的山丘。
結果他剛走,白方鳴部的三千魏軍就對北部山丘展開了突然襲擊,一鼓作氣將這座山丘給攻克了。
原來,白方鳴部的三千魏卒,只是將手中的火把按到了雪地上熄滅,士卒本身卻並沒有動,就等著陽泉君贏镹離開後展開突襲——並非是什麽聲東擊西,事實上,北部山丘才是司馬安真正想要攻取的目標,魏將龐猛攻打的西南山丘,那才是幌子。
魏將白方鳴攻陷嶢關北部山丘後,司馬安當機立斷派出援軍搶佔山頭,由於失了先機,陽泉君贏镹雖然組織了幾次進攻,企圖奪回這座山,但最終還是沒能得手。
嶢關北部山丘得手後,司馬安便不再理睬嶢關,讓士卒們翻越那片山丘,企圖進攻藍田縣。
見此,陽泉君贏镹只能退守藍田縣,將嶢關拱手讓給魏軍。
十一月初五,魏將司馬安以嶢關作為據點,圍困藍田縣,但由於缺少攻城器械,魏軍嘗試攻打這座縣城足足兩日,但終究沒能攻克這座縣城。
待等到十一月初七時,司馬安改變了主意,決定采取『圍城打援』的戰術,偷襲前來支援藍田的秦軍。
然而足足等了兩三天,都沒有等到秦國派遣支援藍田縣的秦軍,反而等到了他一方的援軍——肅王趙弘潤派來支援他的魏軍。
當看到那支舉著『魏』字的己方援軍時,司馬安與他麾下兵將皆是一臉震驚,仿佛白日見鬼。
搞什麽啊!不是說好的我軍才是先鋒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