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藍田縣的後方……會有魏軍的援兵?』
站在藍田縣的城牆上,陽泉君贏镹皺著眉頭望著城外新出現的魏軍,臉上露出幾許不可思議之色。
通過城外幾支魏軍的軍旗,他能夠輕易區分那幾支魏軍的不同。
這些日子以來,與在交鋒的魏將司馬安,其麾下就只有『碭山軍』與『羯角軍』,可那支新出現的魏軍,卻舉著『商水軍』的旗幟,這讓陽泉君贏镹感覺情況不對——商水軍,這支傳聞中由魏公子潤統帥的魏軍,並非是像魏將司馬安那樣從雒南盆谷翻閱熊耳山而來的,這支魏軍出現的方向,是豐鎬!
『魏公子潤攻陷了豐鎬?』
陽泉君贏镹皺著眉頭遙望豐鎬方向,只可惜,藍田距離豐鎬約有六十裡地,縱使這一帶皆是平原,也無法在藍田縣用肉眼看到豐鎬的情況。
但武人的直覺使他意識到,他已陷入了最大的危機——倘若魏公子潤果真攻陷了『豐鎬』,那麽就意味著,『下邽』、『臨潼』兩座城池也已經淪陷,因為這兩座城池是通往豐鎬的必經之路。
而這就意味著,藍田縣已成為一座孤城,面臨著前有魏將司馬安、後有魏公子潤的最惡劣的情況。
待一陣胡思亂想後,陽泉君贏镹的情緒難免有些低落。
他不怕在藍田縣與魏將司馬安交戰,因為司馬安除了嶢關外,沒有可據守的地方,在這種情況下,縱使魏將司馬安圍困藍田縣,短時間內也無法攻破這座縣城。
甚至反過來說,一旦鹹陽的援軍趕來,司馬安說不好還要吃一場敗仗。
可倘若豐鎬、臨潼、下邽這連成一線的三座秦國城池已被魏軍攻陷,那情況可就徹底兩樣了,縱使他陽泉君贏镹再死守藍田,也無法逃脫城池被攻破的命運。
『眼下,就唯有盡人事、忠王命了……』
微微歎了口氣,陽泉君贏镹吩咐城上秦兵好生把守城池,提防魏軍攻城,隨即便走到城樓喝悶酒去了。
因為他隱約已察覺到了自己的宿命:若沒有鹹陽方面的支援,他絕無可能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守住藍田,這座城池被魏軍攻陷,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藍田縣約四五裡外的一片樹林中,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正在接見帶兵前來支援他的商水軍三千人將,陳庶。
“陳將軍,你怎麽會在這裡?”在見到陳庶的第一時間,司馬安就滿臉驚疑地問道。
聽了這話,陳庶會錯了意,遂向司馬安解釋起來。
商水軍如今也有不少驍將,刨除翟璜與南門遲這兩位副將不提,三千人將當中亦有呂湛、徐炯等深受肅王趙弘潤器重的將領,雖說這些將領不足以坐鎮一方,但亦不失是經驗豐富的將才。
相比較呂湛、徐炯那兩名三千人將,陳庶的名聲稍淺,但目前,呂湛正率領五千商水軍鎮守著天門關,守衛著天門礦場,而徐炯則協助商水軍副將翟璜分兵攻打秦國『高陵縣』,因此,肅王趙弘潤便將進攻藍田、支援司馬安部的任務交給了陳庶。
“……本來理當南門(遲)將軍率軍前來支援大將軍您,但因為前日殿下帶著咱們到秦都鹹陽城下耀武揚威了一回,以至於目前秦都鹹陽已知我軍攻陷了豐鎬。因此,南門將軍授命鎮守豐鎬,謹防秦軍反攻……相信您也聽說,伍忌大將軍雖勇冠三軍,但在指揮上嘛,呵呵呵……終究還是不如南門副將可靠些。是故,殿下派末將率軍前來……”
說到這裡,他看向司馬安的表情露出幾許驚訝,讚道:“沒想到大將軍已突破了秦軍的封鎖,還包圍了整個藍田……”
看著陳庶那一臉欽佩的表情,司馬安怎麽看怎麽別扭,要不是他看出陳庶眼中的誠懇,說不定他真會翻臉。
也難怪,畢竟他司馬安作為先鋒軍,至今為止就隻攻陷了一座嶢關,連藍田縣都還未攻克,可肅王趙弘潤麾下的主力軍倒好,在十日內奔襲七百裡攻陷秦國三座城池,兩者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啊!
偏偏陳庶作為主力軍的一員,還對他露出敬佩之色,這讓司馬安感覺一陣胃疼。
“……你是說,肅王殿下率領你們,在十日內奔襲七百裡,攻陷了秦國三座城池?”糾結了半天,司馬安不知該用什麽表情對待這件事。
“是四座!”陳庶頗有些得意地說道:“據消息稱,翟璜將軍也攻陷了高陵。”
看著他得意的樣子,在旁的羯角軍大統領博西勒,還有碭山軍的驍將白方鳴、龐猛等等,無不瞠目結舌,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要知道,當初司馬安的先鋒軍奉命橫穿熊耳山進攻秦國境內時,肅王趙弘潤的主力軍還被秦國的武信侯公孫起阻在函谷外,按理來說,無論是從路程還是時間計算,理應先鋒軍率先抵達秦國境內,可誰能想到,他們先鋒軍只不過是攻陷了一座嶢關,連藍田縣都還未攻克,然而肅王趙弘潤的主力軍呢,竟然提前一步攻到秦國本土,還攻陷了秦國四座城池——這差距也太懸殊了吧?
可能是發覺包括司馬安在內的諸將領一言不發,陳庶意識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連忙補救道:“這都多虧了肅王殿下的妙計……”
一聽這話,司馬安等人心裡頓時釋然了許多,畢竟肅王趙弘潤這些年來南征北戰、至今沒有敗績,縱使是司馬安,都不敢自認為比那位殿下更擅長用兵。
總之就是一句話:輸給肅王殿下,這不丟人。
這不,這樣一想,司馬安與其麾下諸將心中就頓時釋然了。
“不知肅王殿下現下在何處?”
“在豐鎬。”見司馬安詢問,陳庶抱了抱拳,正色說道:“話說,末將此番前來,除了協助大將軍突破秦嶺封鎖外,亦是奉命請大將軍到豐鎬,殿下有要事與大將軍商議。”說著,他見司馬安露出不解之色,遂解釋道:“據殿下判斷,秦人即將與我軍展開全面戰爭,殿下希望您……協助他震懾秦人。”
司馬安愣了愣,隨即頓時明白過來。
他點了點頭,說道:“好,某即刻就前往豐鎬!”
聽聞此言,附近諸將都愣了一下,不過一轉念,他們也明白了——既然己方軍隊與秦國即將爆發全面戰爭,那麽,理當先下手為強,豈可被藍田一座小小的城縣拖住?
而此時,司馬安已下令道:“白方,這裡的戰事交給你。你不用著急攻陷藍田,既然肅王殿下已攻陷豐鎬,藍田不過是一座孤城,終將陷落,我命你在此建起防線,逐步將雒南盆谷的兵馬調過來。”
“末將遵命!”白方鳴抱拳領命道。
在碭山軍原兩位副將之一的聞封移調『河東蒲阪』之後,白方鳴便成為司馬安唯一的副手,肩負的重任,讓這位本來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將領變得穩重了許多——畢竟以往給他擦屁股的聞封被調走了嘛。
“博西勒,你隨某前往豐鎬!”司馬安又轉頭對羯角軍大統領博西勒道。
“是!”博西勒抱了抱拳。
留下商水軍三千人將陳庶協助白方鳴繼續圍困藍田,司馬安與博西勒二人,帶領著數千羯角軍,立刻前往豐鎬。
按照陳庶所指的方向,司馬安與博西勒二人在率領騎軍在雪地裡跋涉了足足一天一宿後,終於在次日的晌午抵達了豐鎬。
果然,豐鎬這座不亞於魏國鄭城、安陵的大城,此刻城上插滿了魏軍旗幟。
雖然早已聽陳庶說過,但親眼看到,司馬安與博西勒二人還是感覺頗為震撼。
要知道,從藍田到豐鎬約六十裡路,但因為冰雪的關系,他們率領的騎軍,足足趕了一天一宿的路,而肅王趙弘潤麾下,在擁有五六萬步卒的情況下,卻能在十日內奔襲七百裡,這簡直就是非人力所能及的神速。
臨近豐鎬時,司馬安與博西勒這支騎兵被守城的商水軍士卒攔了下來。
不過商水軍士卒普遍都認得司馬安,待等瞧見這位碭山軍大將軍後,便當即打開了城門,將羯角騎兵放入了城中。
而把守城門的千人將張鳴,更連忙下城迎接。
在進城的途中,司馬安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環視街道,發現街道上的積雪,有些黑中泛紅,明顯是混入了人血所致,於是他問道:“攻這座城時,秦人的反抗激烈麽?”
張鳴點了點頭,將攻陷豐鎬的經過一五一十告訴司馬安。
事實上,魏軍攻陷豐鎬並不是太費力,畢竟是偷襲嘛,相比之下,在城破之後與秦軍發生的巷戰,那才叫激烈。
只不過魏國步兵本來就強悍,而商水軍更是強悍中的強悍,以至於秦軍與一些城內秦民盡管勇悍地展開了反擊,但最終仍被商水軍鎮壓下來。
巷戰,商水軍仍無敵手。
片刻後,司馬安與博西勒在豐鎬的城守府前,見到了準備出來迎接他倆的肅王趙弘潤。
待一番寒暄後,趙弘潤將司馬安二人領到了城守府內的高樓,眺望全城。
期間,司馬安就提出了『屠盡下邽、臨潼、豐鎬、高陵四縣秦民』的建議。
他的想法很乾脆:既然要使秦人畏懼,那麽,殺人是一個好辦法。
但是趙弘潤卻搖了搖頭說道:“本王希望使秦人畏懼,而不是要秦人同仇敵愾,秦人民風彪悍,很多人並不怕死,因此,殺,不是一個好辦法。”
“殿下的意思是?”司馬安問道。
只見趙弘潤指了指城內的居戶,淡淡說道:“倘若,我將下邽、臨潼、豐鎬、高陵四縣的秦民驅逐,任其逃奔鹹陽……你猜會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