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來,盛北爵從未在余笙面前提起過她的爸爸。
因為這是余笙心裡的心結。
只要一想到爸爸離開的事實,她就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孤兒。
只要一想起當年的事,她對盛北爵的恨意就會越加深一層。
八年前,余笙九歲,那時候她還是一個沒人要的可憐蟲。
她一覺醒來時就已經在孤兒院了,她將之前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
有人告訴她,她出了一場車禍,所以才忘掉了一些東西。
所有人都告訴她,她本來就是一個孤兒。
可余笙總覺得自己不是孤兒,她怎麽會沒有爸爸媽媽呢?
她在孤兒院渡過了漫長又孤獨的三年,後來爸爸的出現,讓她知道了幸福是什麽滋味。
爸爸給了她全世界最好的愛,可她那麽快就失去爸爸了。
她一直都覺得盛北爵是害死爸爸的凶手,就算爸爸不是他親手殺的,那他也還是害死爸爸的罪魁禍首。
因為如果爸爸沒有去倫敦接他,就不會發生墜機事故。
她也不願相信盛北爵跟爸爸的死有關,可爸爸是去接他回家的,最終他卻沒有乘坐那輛航班。
余笙經常想,如果盛北爵跟爸爸的死沒有關系,那他們之間會是怎麽樣的關系?
說不定,她會很喜歡他,還會很尊敬的喊他三叔,也不會對他的任何行為都這樣討厭,更加不會在背地裡說他的壞話。
可這一切都是如果……
縱然這些年來盛北爵將她照顧得再好,余笙還是從未把他當做自己的家人,也從未給過他一點好臉色。
她轉頭盯著男人,斑斕的霓虹燈映在男人的俊臉上,襯得他出色的五官格外好看。
“怎麽?”男人微微抿起的嘴角勾出一道性感的弧度,低沉的嗓音溫潤而富有磁性。
這丫頭從未用這種專注的眼神看過他。
“三叔……”余笙還是低了頭,他的目光裡總是有種讓她覺得驚惶的東西:“你……殺過人嗎?”
語畢,男人嘴角的弧度瞬間收回,他淡淡地掃了眼余笙,目光陰戾又冷硬,格外嚇人。
“三叔,你有殺過嗎?”余笙不死心地追問,她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少傾,盛北爵才薄唇緊抿著,說了兩個字。
“殺過。”
八年前,為了替她報仇,他持槍一口氣殺了兩個男人。
而最後害得卻還是她……
那是盛北爵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事,也是他永遠都無法放下的人。
聞言,余笙全身劇烈一抖,心裡面像是被攪成碎片。
果然如此……
就算不是他親自動的手,也一定是他做的手腳。
飛機墜毀這種事故發生的概率有多低,怎麽偏偏就落在爸爸身上了?
就算打死她,也不相信那真的只是意外。
“那三叔你後悔嗎?”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問出這句話。
“不後悔。”盛北爵望著外面蒼茫的夜色,眸底漸漸湧上寒冽的殺氣。
心臟刺刺的疼,八年前那種痛到極致的感覺好像又來了。
…………
半小時後,車子竟在S市最繁華的一條街停下。
男人神色已經恢復如常,他看著她:“要不要下去走走?”
余笙望了眼熱鬧的街道,有點意外:“三叔,你不是不準我晚上出來玩的嘛?”
其實她本來也沒什麽心情。
男人剛才說過的那些話在她的腦海裡一直纏繞著,‘殺過’那兩個字仿佛結成一張網,將她密不透風地裹住,她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盛北爵盯著那張往外探的粉嫩小臉,緊繃著的神色漸次融化了許多。
“今天可以是例外。”
余笙努努嘴,下了車。
現在才九點剛過,正是這條街道最熱鬧的時候。
放眼望去,前面人頭攢動,雖然亂糟糟的,卻也異常熱鬧。
余笙抑遏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許多,因為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麽熱鬧的地方。
“在這兒等著。”盛北爵淡淡的對老馮吩咐了句,轉身朝余笙走來。
余笙看著他,還未反應過來,就覺得手心一熱,被盛北爵拉著朝擁擠的街頭走去。
“三叔,我可以自己走……”
她嘟囔著,不情願的想掙脫他的手。
可她的話音剛落下,就突然有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擠進她和盛北爵之間。
“三叔!”她下意識的喊了聲。
就在她以為他們就要被擠散的時候,她的纖腰驀地被一條結實的手臂攬住,他微微用力就將她拉了過去。
待到余笙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盛北爵護在了胸前。
余笙仰頭怔怔的看著頭頂上方英俊的成熟面孔,咽了咽狂跳的喉嚨,心臟莫名的突突往外蹦。
像是胸口揣了活潑的小兔子。
“還要自己走?”男人磁性的嗓音仿佛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魔力,攝人魂魄的魔力。
余笙咬咬唇,重新站到他身邊。
盛北爵一直拉著她向廣場中心走去,男人的腿很長,每一步都跨得很大,余笙漸漸的有些喘氣。
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熱還是緊張,她的手心微微地出了汗,濕濕的非常不舒服。
盛北爵似乎意識到她跟不上,回頭看了她一眼,跟著就放慢了步伐。
在余笙的記憶裡,她和盛北爵好像從來沒牽過手。
她從小就害怕他、討厭他,從來就不喜歡他的碰觸,更加不會主動去拉他的手。
她記得被他收養之後第一次去上學,是他親自送她去的學校。
下了車,男人寬厚的大掌剛握住她的手,就被她用力甩開。
那時候盛北爵才24歲,還是年輕的帥哥哥。
雖然五年的時間並沒有在男人身上留下什麽痕跡,但在余笙的眼裡,他就是老男人。
其實看見其他的家長牽著小朋友們的小手上下學,余笙也會很羨慕,很想感受一下那種幸福,但一想到那個人是盛北爵,她就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街道兩邊都是小吃攤販,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越往前面越是擁擠。
盛北爵乾脆把她拉到自己胸前,減少了她與周圍人群的摩擦,他護著她小小的挪一步,他也跟著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