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戈變得異常沉默。

  鄭蠻蠻毫不在意，她生著病呢，要吃要抱隻管嚷就好了。

  “楊雲戈，我難受。”

  她才嚷了一聲，楊雲戈就上前，把她抱住親了親，又安撫地撫摸她的背脊。看她像隻小貓一樣舒服得直咕嚕，他的眼神卻深不見底。

  有一天，他終於忍不住，問她：“你就不怕死嗎？”

  鄭蠻蠻的病快好了，人也精神了，歪在床上笑道：“怕啊，怕死了。”

  楊雲戈看著她不說話。

  “可是沒辦法啊。我自個兒救不了我自個兒，起碼眼下是沒有辦法的。楊雲戈，我求你你會救我嗎？”

  楊雲戈眯了眯眼睛，在她仿佛毫無芥蒂的笑容裡有些狼狽，別開了臉。

  鄭蠻蠻嬉笑著爬到他身上，撫摸著他的臉，道：“我知道啦。我也沒有說你喜歡我，就得為我做些什麽。我也舍不得為難你，誰讓我就喜歡上你這麽一人呢？”

  楊雲戈把她從身上撥下來，轉身走了。

  “這就惱羞成怒了。”鄭蠻蠻嘟囔著。

  夜裡她趴在楊雲戈懷裡睡得香。

  最近她睡得都不錯。自從那一天，楊雲戈把她折騰病了以後，就再沒要過她了。

  她也知道他心裡堵得慌。有時候故意要去逗他，看他忍得難受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他要是發脾氣，鄭蠻蠻就抱著他撒嬌，無往不利。

  “你要對我好啊，對我好啊……”

  仿佛她下一刻就會死去那般。

  就像這天夜裡，楊雲戈幾次把她撥開了，她死活要纏著他睡。她笑嘻嘻地道：“你給我抱抱，給我多抱抱。”

  楊雲戈喉嚨裡就像堵著什麽東西一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澀得發疼。

  總算她睡著了。

  楊雲戈僵著身子，半晌，側過臉，想親親她。

  可是他沒有碰到她的唇，突然就停住了。

  “唔？”鄭蠻蠻被他下床的時候發出的鎖鏈聲吵醒，有些茫然地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楊雲戈背對著她穿好了衣服，邊道：“穿上衣服。”

  鄭蠻蠻看出他不是開玩笑的，連忙伸手抓了衣服來穿上，看他往外走，問道：“你去哪兒？”

  楊雲戈沒想回答。

  可是她追了出來，道：“你告訴我啊。你說過要對我好的。”

  楊雲戈偏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去松松筋骨，瀉瀉火。”

  瀉火？

  鄭蠻蠻很容易就想歪了……

  可是這院子裡沒別人了，難道他要對安福……

  她黑著臉想追出去，結果剛走到門口，就縮了回來。

  院子裡不知道什麽時候，無聲無息地又潛伏進一群黑衣人。顯然他們這次不是走大門，而是翻了牆！

  對方看起來好像並不想攻擊。

  可是楊雲戈二話不說走上前就先弄死了一個。

  眾嘩然，抵擋了幾下，但他眼也不眨就奪了兵器連斬數人！

  這時候，大門開了，有人高聲道：“騎主手下留人！”

  那是霍大少的聲音。大半夜的他來幹什麽？

  楊雲戈一身火氣無處釋放，哪裡管什麽霍大少。他眼前的人因為撤退不及時，又被他連斬了好幾個。

  鄭蠻蠻躲在門後面看著他面無表情手起刀亂的樣子，這才想起從前那一場浴血修羅般的噩夢。她不禁有些上下牙床打顫，走這幾天這麽折騰他，不要緊吧？

  外間慌亂，霍大少連聲呵斥，把自己帶來的人呵出來。可是他自己倒半步不敢往前。直到楊雲戈似乎覺得差不多了，自己掉頭往回走。眾人才有時間撤到門後。

  看著地上躺著的數具，霍大少兩股戰戰，又氣得咬牙切齒。

  偏逢楊雲戈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霍大少面上那個咬牙切齒的動作就停住了，僵在臉上。

  楊雲戈哈哈大笑起來，毫不留情地道：“廢物。”

  確實是個廢物。怎麽看他和楊雲戈也差太多了，可是楊雲戈卻落到了他手裡。

  鄭蠻蠻若有所思。難道，這個霍大少也不過是個馬前卒？

  楊雲戈回到了門前，推開門，脫下染血的外袍，丟給鄭蠻蠻。鄭蠻蠻不敢廢話，連忙抱在手裡進了屋，不多時又拿了另一件乾淨的外袍出來給他穿上。

  霍大少等人等了許久，看他換了衣服，似乎沒有再攻擊的跡象了，才在安大等人的攙扶下慢慢地挪步進來。

  “騎主。”他抱拳道。

  鄭蠻蠻縮在楊雲戈身邊，道：“騎主，我覺得他在打顫。”

  果不其然，月色下，這人的兩腿還是顫得挺厲害的。

  楊雲戈摸了一把鄭蠻蠻的臉，也不知道是不是“松了松筋骨”，所以他的氣性倒是下去了一些。甚至還對她笑了笑。

  “蠻蠻姑娘。”霍大少突然道。

  “啊？”鄭蠻蠻有些茫然地回過頭。

  霍大少衝她和善一笑，道：“前些日子聽說蠻蠻姑娘觸怒了騎主，在下還暗暗擔心是否會惹出事端來。看來都是誤會，好在都是誤會！”

  這話說的……

  鄭蠻蠻臉皮也不薄，笑道：“這事兒，不就是床頭打架……那什麽，床尾就和了的。”

  倒把霍大少噎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又去看楊雲戈的反應。

  可是楊雲戈只是淡淡地瞥了鄭蠻蠻一眼，沒說話。

  於是鄭蠻蠻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繼續嘚瑟。

  霍大少磨了磨牙。早前給這女子下藥，是他做的決定。可是後來被“那人”攔了一攔。那人說，這女子性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娓娓設計還好，若是一下把她逼急了，狗急跳牆也沒她快。

  當時那人說的時候，甚至是帶著笑意的。

  霍大少沒有放在心上，覺得一個女子罷了，難道還有製不住的？

  那人也沒有強求，只是笑了笑，道，那你便試試吧。

  於是，霍大少就去“試試”了。藥下了，鄭蠻蠻吃了。然後，她就跳牆了……

  沒想到竟讓她活了下來。但是霍大少心裡明白，這一步棋走到這兒，已經基本上沒用了。

  他不會真的天真地以為楊雲戈會為了一個鄭蠻蠻，把《煙波釣搜歌》交出來的。而看到楊雲戈對鄭蠻蠻的態度，若是不下這部硬棋，或許還有用處……

  但眼下，後悔也晚了。

  面對已經跳牆的鄭蠻蠻，那就如同面對一顆沒用的棋子，霍大少也懶得多費力氣，隻繼續朝楊雲戈喊話。

  “騎主近日可好？”

  “除了你帶人來擾人清夢這一遭，都挺好。”

  “是在下疏忽了。”

  楊雲戈淡道：“什麽時候你同我打交道，也要掩人耳目了？是你這個小破地方，被人給發現了？”

  霍大少磨了磨牙，沒說話。

  鄭蠻蠻就知道楊雲戈說對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途徑走漏的風聲，可是這個地方，肯定是已經不安全了。

  所以霍大少大半夜的帶了人來……難道是想帶楊雲戈轉移地方？

  是的，霍大少一開始就是這麽想的。本想趁著大半夜的，楊雲戈睡著香的時候，偷偷把他給轉移了的。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楊雲戈這幾天心情不大好，飯都沒怎麽吃，門也沒怎麽出。所以他千辛萬苦搜羅來的百煉果克星，一種叫洛的西域毒蟲，壓根連靠近楊雲戈的機會都沒有。

  萬物相生相克，那種毒蟲就是靠啃百煉果為生的。要是被它咬上一口，雖然對楊雲戈這種從小吃百煉果又洗過髓的人是沒有什麽大影響，但是百煉果的作用，卻會暫時被麻痹掉。

  霍大少沒有聽到準信兒，可是想到毒蟲小小的，又結結實實喂了他幾天迷藥，這麽見縫插針的手段，總會有點用處……吧？

  可是他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運氣好這回事……

  最終，霍大少硬著頭皮又道：“無事，不過是來瞧瞧騎主可好。既然騎主無恙，那我等便先告退了。”

  眼看他就要撤退。

  鄭蠻蠻急了，抓住楊雲戈的胳膊，道：“別啊，你得幫我問問，看他有沒有那粉地黃的解藥啊！”

  她可不想一輩子就靠瞌藥過活啊！

  楊雲戈想了想，便道：“慢著！”

  霍大少一頓。

  楊雲戈一臉漠然地道：“賤內中了毒，這事兒你應該知道。我要解藥。”

  鄭蠻蠻也沒心情計較那什麽“賤內”的事兒了，兩眼放光地看著霍大少。又覺得不安，推了楊雲戈一下，道：“你這麽問，他能給嗎！”

  果然，霍大少道：“粉地黃……無藥可解。騎主您走南闖北，這一點您應該是知道的。”

  無……藥……可……解……

  那還拿解藥來騙老娘給你們辦事！

  鄭蠻蠻徹底怒了啊，擰著楊雲戈的胳膊直嗚嗚，道：“他欺負我！他耍我的！還說我幫他們辦事就把解藥給我，原來是沒有解藥的！嗚嗚嗚……”

  “楊雲戈，有人坑你的賤內……”

  楊雲戈摸摸她的臉，看她是真急哭了，才道：“乖，別鬧，我來給你想辦法。”

  霍大少猶如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馬上又繞了回來，道：“蠻蠻姑娘請放心，粉地黃雖然無解，可是只要一直吃著，對身體是無害的，還有益壽延年，美容養顏的效果。”

  “只要騎主答應我們一個小條件，我們立刻就給姑娘送三個月份額的粉地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