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楊雲戈對這小姑娘也是沒有辦法。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而且對方又是個女孩子，他不可能真的一腳踹過去。但是褚鸞纏人的功夫實在是了得，竟然生生鬧著跟了他一整條街！

  若是平時，楊雲戈早就用輕功甩開她了！

  可是今天帶著個鄭蠻蠻，他又不方便提著鄭蠻蠻就跑，免得褚鸞看出什麽端倪來。

  這麽想著，他又回過頭去看鄭蠻蠻。突然發現她一直低著頭，臉色好像有些蒼白。

  一錯神的功夫，褚鸞突然用力推了鄭蠻蠻一下，大聲道：“你是誰！從前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楊雲戈貼身的那幾個人，她都是認得的！

  鄭蠻蠻被她推得一個踉蹌，在楊雲戈下意識地想扶她的時候就站穩了，抬起頭衝褚鸞咧嘴一笑，道：“郡主，小的名叫鄭生。”

  褚鸞上下打量她，突然發現她沒有喉結，頓時瞪大了眼睛：“你，你是……”

  楊雲戈面上漸漸有戾氣浮現。

  鄭蠻蠻連忙道：“小的是京城跟著騎主回來的。”

  褚鸞驚呼：“你是個太監？”

  楊雲戈：“……”

  鄭蠻蠻卻笑道：“是，叫郡主瞧出來了。”

  可是褚鸞並不是個空有美貌的傻瓜，她看著鄭蠻蠻的眼神，依然充滿了懷疑……

  這時候，她身邊的人扯了扯她的袖子，道：“郡主……鬧市之上，要是傳到王府去，王爺又要發脾氣的。就是趙王妃娘娘，恐怕也……”

  褚鸞不肯，但好歹把注意力從鄭蠻蠻身上轉移開了，隻倔倔地看著楊雲戈，道：“不行，大哥哥天天不著家，我好不容易逮著他了，一定得讓他把千裡紅還回來！”

  這執著的丫頭！

  鄭蠻蠻其實很想對著她咆哮，還給你好了！你以為老娘稀罕！

  最終，楊雲戈冷冷地道：“未央，我最後告訴你一次，千裡紅我送人了，沒你什麽事兒。你要是識趣，現在，馬上，就回趙陽去。不然，我就讓人把你抬回去。”

  楊雲戈一向說得出做得到！

  褚鸞雖然一心想著千裡紅，可是這回也反應過來了。楊雲戈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怎麽會這樣……以前就算她鬧一鬧，也沒事的。

  她不禁又看了那個小太監一眼。其實倒不是懷疑這件事兒和這小太監有什麽首尾，就是覺得楊雲戈有事，他身邊的人應該是知道的吧。

  鄭蠻蠻連忙壓低了聲音道：“郡主您還是先回去罷。騎主今日心裡頭不大痛快。”

  褚鸞委屈地道：“大哥哥不高興……可是千裡紅……”

  “回去！”

  褚鸞也是個吃硬不吃軟的，又被咆哮了一嗓子，知道楊雲戈的耐心已經告罄了，終於滾蛋了。

  她那個黯然神傷的背影，不知道看得多少路人心碎。

  鄭蠻蠻就感歎：“美人就是美人，生氣的樣子也那麽好看。傷心的時候簡直叫人心疼死了。”

  楊雲戈自覺今天丟了個大人！本來嘛，送給她的東西，被人當著她的面追著要，這叫什麽事兒！

  結果鄭蠻蠻竟然還在這兒沒完沒了地對著美人發呆！

  楊雲戈頓時就有暴打她一頓的衝動！

  這兩人是一個陰沉著臉，一個管自己想著心事，於是又半句話都不說了！

  後來還是吃飯的時候，鄭蠻蠻猶豫了半晌，才道：“騎主，兔八妹……不如就還給郡主吧。”

  楊雲戈不搭理她。

  鄭蠻蠻看著他，認真地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何況，如把妹於她是至寶，是她最鍾愛的馬兒。於我，不能騎，不能拉車，跟我也不親近，實在是糟蹋了。”

  “我送你的，便是送你糟蹋，你也得收著！”楊雲戈冷冷地道。

  一般情況下，鄭蠻蠻也就消停了。

  可是此時，鄭蠻蠻卻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又跟他擰上了，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它在我家裡，像我說的，不讓騎不拉車跟我也不親近，沒半點用處。要是叫郡主知道了，她可能每天都想著要來抹了我的脖子！”

  說到這兒，她又看了楊雲戈一眼，小聲道：“就是……每天提心吊膽的也不舒坦啊。若是為了我自己也珍愛的東西也就罷了。偏偏為了一個兔八妹……”

  楊雲戈不說話，臉色越來越難看。

  鄭蠻蠻也知道有點掃了他的臉面，可是這事兒沒得商量。

  她賭氣似的，把眼前好端端的魚頭給戳得亂七八糟的。

  楊雲戈是真想抽她了，怎麽到哪兒都不能消停！

  最終他耐著性子道：“未央那丫頭，從小性子就這樣。看上了什麽就跟著了魔似的，就是一枚簪子也要跟人爭得你死我活不肯罷手。到手了也沒見她多珍惜的。千裡紅，說什麽她帶大的，你聽她鬼扯。她統共喂過那幾次，千裡紅要是都靠她喂，別說長到這麽大，早就該餓死了！”

  鄭蠻蠻頓時啼笑皆非。

  楊雲戈看她好像聽進去了，才又道：“你瞧，我原先不打算送她，現在她鬧一鬧，我就送她了，像什麽話？以後她覺得鬧我有用，天天在我耳朵邊上鬧著，我找誰去？”

  聞言鄭蠻蠻倒是怔了怔。乍一聽吧……好像還真是這個理！

  還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頓時她就道：“還是騎主想得透徹。您真是……馭妻有道。”

  楊雲戈頓時又想把她丟出去！

  鄭蠻蠻一時嘴快說錯了話，默默地縮了起來，老老實實地吃她的魚，不吭聲了。

  楊雲戈平複了半晌，終於把自己的火氣平複了下去。

  最終他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鄭蠻蠻，道：“在你眼裡，我究竟是個什麽人？”

  一會兒又輕聲細語，給他從來沒有人給過的肯定。那一刻他還以為她是他的知己，是這世上唯一能懂得他的人。

  或者是小心討好，眼神中偶爾還會流露出懼意。好像他得來的一切溫柔纏綿，都是他強求而來的。

  有的時候，又冷言冷語，甚至冷嘲熱諷。好像他渾就是個惡霸！

  在她眼裡，他到底是個什麽人？

  鄭蠻蠻怔怔地看著他。

  半晌，她隻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神：“騎主是個好人。”

  楊雲戈冷笑：“好人？你說一個強了你，又佔了你這麽久，半個名分沒給你的，是好人？”

  鄭蠻蠻想了想，最終歎息了一聲，又抬起頭看著他，認真地道：“騎主您何必這樣說……事情是怎樣發生的，你我都清楚。”

  當初他強了她是因為被下了藥。名分是她自己不要的。

  至於佔了她那麽久……她其實也想不通是為什麽。

  其實吧今天看到褚鸞。那樣國色天香的美人，她是知道楊雲戈不可能娶她的。

  他這個人性子擰，事事越要和人反著來。你越說他們是天生一對兒，他越不會多看那女人一眼，更不用說有什麽感情了。

  不過嘛，輪不到褚鸞，鄭蠻蠻更是自覺也輪不到自己的。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當下，她只看著楊雲戈的雙眼，道：“您莫說那犯倔的話。就算您這麽說，我也知道您是個好人。不然，今日我哪裡還能坐在這裡。”

  楊雲戈的情緒，慢慢被安撫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聲線有些低：“我就知道你……慣會哄人。”

  鄭蠻蠻失笑，也不和他爭辯，又低下頭管自己吃魚。

  這頓飯吃下來，天都黑了。

  鄭蠻蠻有些焦躁，她一萬分不想踏入楊府半步。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那就是一個巨大的坑……要是進去了可能就出不來了。

  幸而下樓的時候，楊雲戈看了她一眼，道：“我有個小別院。你願不願意，留下來過夜？”

  這是他第一次就過夜的問題征求她的意見，倒唬得鄭蠻蠻一愣一愣的……

  然而……

  過了一會兒得不到回應，楊雲戈就有些暴躁，道：“走！”

  “……”

  鄭蠻蠻悻悻地跟在這個霸道的男人身後，最終還是去了他所謂的別院。

  也不知道是怎麽七拐八拐的。等到進了門，鄭蠻蠻才有些後悔，沒記住路怎麽行……

  楊雲戈似乎有些焦躁，進了門就扯了她回房，關上門二話不說就把她抱了起來！

  鄭蠻蠻被他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愣愣的。

  然後，她才發現這個屋子，嗯，好像有點不對勁。

  屋子裡的溫度好像比外面高一些……有些氤氳的熱氣，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飄飄嫋嫋的。

  楊雲戈抱著她往裡走。這個屋子比她想得要大，而且要深。直到繞過那扇大得有些詭異的屏風，一個巨大的，冒著熱氣的池子，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暖池？”鄭蠻蠻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

  “偶然發現這個院子不錯，就買了下來，你覺得怎麽樣？”水霧之中，他的聲音似乎也變得又低，又啞。

  “我覺得……挺好。”鄭蠻蠻斟酌道。

  其實她心裡在想……我靠！什麽叫挺好啊！室內暖池啊！還是私家的！一級棒好不好啦！鄭蠻蠻的內心在咆哮。

  楊雲戈聞言笑了起來，道：“暖池滑水洗凝脂，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這個小豆丁養得好些。”

  鄭蠻蠻嘿嘿嘿傻笑，道：“我資質普通……怕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