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戈回去又安排了一下，讓人用軟轎把半死不活的羅郡主抬了出去。

  主臥裡，鄭蠻蠻脫了鞋子正在揉腳丫子。

  說實話，這雙高履還是穿不太習慣。

  楊雲戈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把外套也已經脫了，顯見是不喜歡這樣打扮，覺得不大自在。

  他倒是笑了一笑。

  鄭蠻蠻面上都是脂粉，但還是看得出來臉色有些差：“羅郡主呢？”

  楊雲戈道：“送回去了。”

  頓時鄭蠻蠻就似笑非笑：“皇后很喜歡她啊。”

  雖然表現不明顯，但是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來吧？

  楊雲戈皺眉，道：“她喜歡是她的事。”

  鄭蠻蠻長出了一口氣，不言語了。

  氣氛有點壓抑。

  楊雲戈知道她醋勁兒大，只是不知道這麽大。有一點捕風捉影的事情就變了臉。

  別人怎麽樣，他攔不住，難道她以後是打算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回來就冷著臉對著他了？

  這樣下去怎麽行！

  鄭蠻蠻看了他一眼，好像沒看到他臉色多難看似的，只是道：“騎主，我想休息一下。”

  剛剛喝了點酒，現在有點想吐。

  “你休息就是。”

  看她的確是累了，他的聲音又緩了緩。

  鄭蠻蠻跳下床，先拆了首飾和發髻，一邊道：“騎主今日不是要提審西羌俘虜麽？”

  皇城裡還有幾個當初被他俘虜的西羌貴族，一直養在天子腳下。如今出了事，他們自是不要想高枕無憂。

  現在派出去鎮守西羌的節度使也漸漸掌控了局勢。所以皇帝毫不猶豫把那些米蟲貴族下了大獄。

  楊雲戈也暫時不打算讓他們和安福見面。

  “這個不急。”他淡淡道。

  楊雲戈既審訊，尤其是審訊敵國俘虜，必定用刑。而他更喜歡晚上動手。

  鄭蠻蠻已經卸了發髻，回頭看了他一眼，道：“玥玥的事您什麽時候給我辦？”

  “你就放心吧。”

  楊雲戈有些煩躁，摔在床上，用枕頭捂住臉。

  鄭蠻蠻就不多問了，讓人打了水來給她洗了臉。

  等她洗乾淨了，清清爽爽地爬上床，低頭看著楊雲戈。

  楊雲戈也看著她。

  “我想出去走走”，她道，“呆著挺悶的。”

  楊雲戈不說話。

  鄭蠻蠻低聲道：“想散散心。不拘我外出好不好？”

  楊雲戈心想讓她去散散心也好。

  便道：“出去走走也行，但是出去天黑之前必須要回來。”

  “嗯，知道了。”

  鄭蠻蠻爽快地答應了，然後就越過他，徑自蜷到了床裡面，眯上眼休息。

  楊雲戈獨自發了一會兒呆，又伸手去摸她的腰。

  她沒醒。

  楊雲戈索性又摸了一下，覺出趣味來了，乾脆把手伸進了她衣服裡。

  “別鬧。”她輕聲道。

  他等一會兒，發現還是沒醒。

  楊雲戈笑了。瞧瞧，就知道她別不了幾天又要開始說夢話的。

  然而說了這一句她又不說了。

  晚上楊雲戈出門虐俘虜之前，看鄭蠻蠻喜氣洋洋地上躥下跳，疑心他要出門了所以她高興成這樣，難免就有些不爽。

  他招招手把她叫過來。

  鄭蠻蠻這才有些心虛地道：“我想去逛逛夜市。”

  然後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真想去，早就想去了。”

  楊雲戈想著老關著她也不好，免得她老是胡思亂想，便道：“帶著衛靈她們幾個，早點回來。”

  鄭蠻蠻欣喜地答應了，然後又道：“騎主什麽時候回來？”

  楊雲戈看著她，冷漠了一天的眸子突然有了些溫情，道：“今晚……大約不回來了。”

  鄭蠻蠻愣了愣，又道：“那明天去上朝嗎？”

  “到時候看吧。若是有結果，估計從獄中出來，就直接進宮了。”

  如果有結果，她可能要忙個幾天才回得來。

  楊雲戈的意思是，若是有結果，他可能會幾天不著家。

  鄭蠻蠻反倒松了一口氣，她需要冷靜一下。

  免得……因為妒忌，因為求而不得，而變得面目可憎。

  正低頭想著，楊雲戈突然把她抱了起來，低頭尋到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分開的時候，兩個人的氣息都有些重。

  “別多想。”他低聲道。

  鄭蠻蠻呆呆地點點頭。其實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但她永遠也不會揪著他刨根問底的。

  收拾了一下，兩個人分了兩路，出了門。

  鄭蠻蠻帶著衛靈她們四個，還有一個小翠，出了街。

  大燕夜市繁華，夜市三天一次，熱鬧非凡。

  楊雲戈經常說要帶她逛夜市，沒有一次真的做到了。沒想到她第一次逛夜市，倒是自己一個人出的門。

  可惜燕妙言不在，她心想。

  如今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滿大街都是穿著半臂的姑娘。她們大抵出身富庶，身邊帶著侍衛或者是家丁，所以才敢在大晚上的穿著半臂出來晃蕩。

  包得嚴嚴實實的鄭蠻蠻對她們的衣著眼熱得要死，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的袖子減掉一截。

  她先去買了一串冰糖葫蘆，眼珠子轉了轉，又索性去了成衣鋪子，看看貨色。

  果見不少相當出彩的半袖。

  西南四季如春，很少有熱成這樣的時候。而且到底不比京城繁華大氣，自然難見這樣的衣著風尚。

  當鄭蠻蠻還是足足買了三件好看的半袖，其他衣物陸陸續續更是選了十幾套，並且在這家成衣店留下了自己的尺寸。

  小翠一向知道她錢多燒得慌，見怪不怪。

  倒是衛靈她們幾個多看了一眼。

  鄭蠻蠻見了便笑，道：“得了，別看了，你們幾個姑娘家，每天換來換去我看樣式竟都是差不多的。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挑挑去。當我送你們了。”

  衛靈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縣主，我們就是看看，不是那個意思。”

  鄭蠻蠻道：“去吧，我在這兒等著你們。”

  “那怎麽行……”

  鄭蠻蠻笑罵了她們幾句，她們倒是都去了，連小翠也高高興興地去了。

  正好這時候，成衣鋪的侍女把她選的那些衣服清點了一遍，笑道：“這位小姐好眼光，選的都是當下最惹眼的好樣式。這幾件還需得改一改尺寸，不知小姐府下哪裡？”

  鄭蠻蠻低頭，淡淡地看了一眼，道：“不需改了，包好我一並帶回去。我家裡也是有繡娘的。”

  要是真送回去，讓楊雲戈看到還得了。只要進了箱子就安全了，楊雲戈也不會亂翻她的衣櫃。

  她把櫃子都收拾好了，基本上也就安全了。

  侍女看她一氣兒買了這麽多，還讓自己的侍女去挑，就知道是個大金主。她們家鋪子裡的消費受眾也大多是一些貴女。因此雖然鄭蠻蠻穿著算是樸素，她也了然了。

  迅速給她把衣服裝好包好，又笑道：“東西有點多，需不需要小店幫您送到府上？”

  說白了，還是有些好奇，這到底是哪家貴女？

  瞧著眼生，可實在是大方又有錢。

  鄭蠻蠻似笑非笑，道：“不用，下次吧。”

  她油鹽不進，倒是又平添了幾分神秘感。

  女孩子選衣服，那肯定是嘰嘰喳喳非常熱鬧的。

  鄭蠻蠻雖然平時不大管自己的生意，可是時尚敏銳度和品味還是可以的。

  她笑吟吟地看著那些女孩子穿著新衣服跑出來又跑回去。

  “衛靈你穿這件不好看，你皮膚白，大膽些，那件湖藍色的就不錯。”

  “小翠你別裹那麽緊……這麽粉嫩的衣服不適合你，你還是適合穿得利落些。”

  等人手一件選好了衣服，鄭蠻蠻就讓人一塊兒打包，然後把帳結了。

  大約二十套衣服，價錢高低都有，一共兩百多兩銀子。這個價錢……

  侍女偷偷往鄭蠻蠻臉上看了一眼。卻見她神色淡淡，好像不覺得是多大的事兒。

  侍女更肯定了這絕對是位大金主。

  等人走了，她就偷偷摸摸去向鋪子掌櫃的匯報。

  “……一行都是女子，看起來侍女都會武。眾星捧月般圍著那一個。看衣著倒不是多麽金貴，模樣上等，但也不算極品。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出手大方，為人爽利，十分愛笑。瞧著像是商家之女。”

  “胡鬧，哪裡來的商家之女，身邊能帶著女武衛？便是京中的貴人，也沒幾個吧？”

  “那就是外地來的哪戶人家的姑娘，或者是江湖中人？”侍女猜測道。

  “我看都不是。最近……京城中談論的最多的，那位，倒聽起來有些像。”掌櫃的若有所思。

  侍女頓時捂了嘴，道：“您的意思是，光武大將軍家的寵姬？”

  掌櫃的瞪了她一眼，道：“你可小聲點。”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旁邊有一人陪自家妹子來逛街，本就閑得無聊，耳朵裡突然飄進了這幾句話。

  陸家大小姐還在斟酌該選哪一件，問了一句：“哥，你說我買什麽好？”

  一回頭，卻看到自家哥哥茫然地左顧右盼。

  陸小姐頓時好氣又好笑，道：“就算你不情願，也不用這樣吧？出都出來了，你就幫我好好參謀參謀。”

  陸朗回過神，低頭看著妹子手上那團碧色的綢子，不知道為什麽，腦海中卻又另外一個著碧色長裙的影子流連不去。

  今日她少見的盛裝而出，眉眼如畫，淺笑迷離，完全是逼人的韶華風采。

  回去以後還有人開玩笑，說，原來光武將軍私藏下的，是這等好顏色。

  難怪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