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妙言是真的氣炸了肺。
她長那麽大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這個老哥現在她也不怕了。聽說楊雲戈要處死鄭蠻蠻,二話不說就帶著自己的一票女衛衝了過去搶人。
那是從她小,遼南王就挑選下來的好苗子,一邊練武,一邊服侍她,跟她一起長大的。可以說她們是唯妙言郡主的話是從的。
就是現在妙言郡主要領著她們去挑釁嚇死的人的楊雲戈,她們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可惜勇氣可嘉……
最後燕妙言忍無可忍,自己衝進了翠屏居,又一腳踹開了那扇門,對著楊雲戈就開始咆哮:“我還以為你終於能有點人性了。娘也說從前都是我們錯看了你!原來說到底你還是那副樣子,你的心腸簡直是冷的,你是不是人啊趙戈!”
楊雲戈冷冷地看著她,道:“滾回去。”
“我就不!你憑什麽叫我滾!我告訴你,今天鄭蠻蠻我帶不走,我就呆在這兒!”
“來人,送郡主回去。”
鄭蠻蠻遠遠地喊了一聲:“郡主,您先回去吧。”
楊雲戈眯起眼睛看著她。這個時候她反而冷靜得可怕。
其實鄭蠻蠻也想罵他,罵他沒人性,或者是以前她都看錯了他什麽的。
可是她突然想了起來,楊雲戈就是這個脾氣,偶爾吃吃軟,反正硬是絕對不吃的。你越是暴跳如雷,罵他沒人性,那他就真的分分鍾沒人性給你看。
細細想來他剛剛也沒有說馬上乾掉她。可要是燕妙言再鬧一鬧,他說不定馬上就過來吧她給砍了。
想到這個,她看著楊雲戈,甚至有些挑釁地笑了笑。
一直沉默的陸朗突然慢慢拔出了兵器。
他看到了她的冷靜和僵持,突然很不想讓這樣的女子死去。
“不如一戰吧。若我贏了,你便將她交給我處置。”陸朗道。
楊雲戈迅速回過頭,目中迸出寒光:“一戰可以。可是鄭氏是我的人,死的,活的,都是我的。”
“你……”
“帶下去!”楊雲戈耐心盡失。
燕妙言怎麽嚷嚷都沒用了,連陸朗也沒有辦法。鄭蠻蠻終歸還是被帶走了。
原以為會被帶到柴房的。結果,她被帶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子。她進去之後所有人就都退了出去。
她有些茫然,這明顯是王府荒置的小院之一。
人出去以後,她就跑去看了看院門。發現是從外面落了鎖。
“……”
鄭蠻蠻隻好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畫圈圈詛咒那個沒人性的楊雲戈。
這次要是老娘活下去了,特麽一定要跟你恩斷義絕……
恩斷義絕不算,特麽還一定要老死不相往來……
老死不相往來不算,特麽閻王殿前老娘都不見你……
然後鄭蠻蠻小姐活下來了。她沒有被殺,而是被軟禁了。
每天都有人來送飯,三餐俱全,味道還不錯。只是這院子裡就她一個人,她到處轉圈圈看了看,床鋪被褥什麽的倒是俱全,但就是空曠又陰森的很。鄭蠻蠻每天晚上就必做噩夢。
期間小郡主來鬧過一次,但是沒什麽效果。
其實吧,鄭蠻蠻心裡還是滿感激這個小郡主的。大家萍水相逢,她竟然這麽仗義……
楊雲戈還說她鬼的很,但這丫頭的心腸起碼是熱的。
雖然要不是後來她跑來鬧了一出,可能事情還沒有這麽嚴重……
鄭蠻蠻倒是安逸了。反正不是沒有被囚禁過。
這種小院子是沒有地龍的。她怕冷的很,每天都在院子裡曬太陽。還在屋子裡找到了一本書,和一個棋盤。沒事兒就在院子裡自己看看書,玩玩棋盤什麽的。
一關就是五六天,她還在院子裡那棵大樹下發現了個螞蟻洞。唯恐自己真的被關到老死,到時候連話都不會說了,她就每天巴拉著那個洞口跟螞蟻堆說話。
每天必罵楊雲戈一百遍啊一百遍。
直到有一天,她例行對著螞蟻窩罵人的時候,發現牆上趴著個人。
鄭蠻蠻:“……”
陸朗:“……”
這熊金剛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道:“我來看看你。”
鄭蠻蠻翻了個白眼,道:“你要是不想害我就趕緊走吧。”
你丫就是來雪上加霜的吧。
陸朗想了想,道:“過幾天王妃就回來了,郡主求過王妃,會給你做主的。”
“賤命一條,不敢勞煩諸位貴人。”鄭蠻蠻冷冷地道。
陸朗盯著她看了半天,最終道:“你放心吧,我會負責的。”
頓時鄭蠻蠻那叫一個怒啊,想也不想撿了塊石頭就朝蹲在牆頭上那禍害砸去。陸朗反應很快,一手就握住了。
可是鄭蠻蠻卻在牆角上氣得破口大罵:“我都說了我特麽不用人負責!不用人負責!你們這一個兩個都這樣的是吃錯藥了吧!老娘有錢有鋪有家的!特麽的好稀罕你們來負責!你們有個屁值得我稀罕啊!你趕緊給我滾,老娘這輩子特麽都不想看見你們!”
陸朗吃了一驚:“你……”
這是哪來的潑婦……
鄭蠻蠻見他還不滾,又撿了石頭要扔他。陸朗這次是被嚇呆了,連忙滾下了牆,卻沒有走。
半晌,他又偷偷爬上去了。
果見那小姑娘一人蹲在樹底下,抱著膝蓋,吧嗒吧嗒地掉著眼淚。
陸朗歎了一聲。
突然而來的毛骨悚然之感讓他回過神。他低下頭,正對上了一雙冷得像從地獄裡來的眼睛。
“陸將軍,還想在上面呆多久?”
陸朗跳了下來,眼神很複雜地看了楊雲戈一眼,意味莫名地冷哼了一聲,轉身和他擦肩而過。
這個人,連罵他都懶得罵。
牆內,鄭蠻蠻用力刨了一堆土,刨得指甲都要斷了,終於冷靜下來。
不行,她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她得想辦法,乾淨出去。
她還有自己的家人,安明唐瑩綠衣,她們都還在等著她……
當天夜裡鄭蠻蠻縮著睡下的時候,突然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她一下就清醒了,然後就發現屋子裡站了個人。
月色籠罩著他的身影,修長挺拔,又有點壓抑。
鄭蠻蠻坐起來,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半晌,那個她幾乎這輩子也不想聽見的聲音緩緩響起:“知道自己錯了嗎?”
擦!!!
鄭蠻蠻捂著被子,倔了半晌。她要是認錯楊雲戈未必會放過她,就算放過她她也不想要他了。可若是不認,她又不知道自己的小命還能不能留到明天。
最終她也沒想好該怎麽說。
楊雲戈漸漸失去了耐性,語氣又沉了幾分:“我問你知道錯了嗎!”
鄭蠻蠻也煩了,索性道:“我不知道我錯哪兒了。我又沒有去誘惑他,是被人陷害的。你說這不重要,我髒了就是髒了吧。那我也沒錯,又不是我自己乾的。要說錯,那也是你的錯。你堂堂八部騎兵騎主,遼南王府大王子,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被人玷汙了,丟的是你的人!”
說是說痛快了,啊尼瑪脖子立刻就被捏住了。
鄭蠻蠻被掐得臉紅脖子粗的,他的手一下松一下緊的。
最終松開了她,她連忙爬得遠遠地才開始喘氣。
“別以為我不敢殺你。”他道。
“你也別以為陸朗可以救你。妙言,我娘都不能。你是我的人,活的,死的,只能是我的。”
丟下這些糟心話,他就走了。
鄭蠻蠻頓時就要瘋了。她一個人在床上呆呆地坐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後衝了出去。穿著單衣她也不怕冷,在空曠的院子裡轉了幾圈,走投無路。
她去拉那個門。她也知道那門是在外面被鎖上的,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著了魔一樣拚命拉,仿佛用力一些就能把那道門拉開,然後她就可以重獲自由。
直到出了一身汗,她才頹然停下來。
夜風刮在她身上刀割一樣,她也感覺不到了,隻覺得頭皮發麻。
卻不知道楊雲戈一直在門外,沉著臉靜靜地看她拉那扇門。直到她安靜下來,然後門後傳來她的咳嗽聲。
他低聲道:“鄭蠻蠻,你認錯,我放你出來。”
鄭蠻蠻聽到他的聲音,頓時一個激靈,用力轉了個身子趴在門上:“楊雲戈!”
楊雲戈道:“嗯。”
仿佛等了一輩子那麽長……隔著門似乎都能聽到彼此或凝重或急促的呼吸。
終於,他聽到她在門後哭著道:“我錯了,楊雲戈,我知道錯了!你放我出去!”
這幾天在裡面關著,她都快關出病來了。當初的記憶本來就是個陰影,那個血流成河不知有多少陰魂不散的小院……
尤其是那些人就是楊雲戈殺的!而她現在又是被楊雲戈關起來的!
楊雲戈說要殺了她的……
那扇門緩緩在眼前打開。楊雲戈看到鄭蠻蠻就穿著單衣站在那裡,整個縮了起來,低著頭。
溫暖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鄭蠻蠻情緒大起大落,之前還被掐得半死不活。昏過去之前,她看到楊雲戈伸出雙手走向她,最終把她接到了懷裡。
她只在心裡發誓,這輩子,都會恨這個男人入骨。
楊雲戈把她冰冷的身子抱了起來,慢慢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