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你最重要的人是只是短短一句話,唐觀棋卻從中察覺到巨大的信息量。
她知道,應鐸的大哥是被綁架撕票死的。
現在應暉也綁她,還說為什麽應鐸做得他做不得。
應鐸的大哥…是應鐸綁的?
當年這是震驚全港的綁架案。
她抬頭看著應鐸,而應鐸依舊平穩無波,一手牽著她,一手夾著長煙,視線淡漠:
“所以你以為沒了我,你回去就是我的位置?”
應暉的聲音抖得厲害:“只剩下我,總比現在好。”
應鐸站在車前,滿地的玻璃碎片折射海水與月光,他白襯衫蹁躚,他通曉一切,卻深入淺出地提點:
“大哥的死同我冇關系,有人一直在你身邊給你洗腦,清醒點。”
應暉鼻梁都骨折了,還能笑出來,發出唐觀棋剛啞的時候只能發出氣音的那種類似聲音,像聲道被人掐住:
“你最恨大哥,別以為我不知道,不然你為什麽要大哥的DF?”
唐觀棋搖搖頭,歎了口氣。
應暉聽見啞巴都歎氣,像是在嘲笑他,他痛得咧著嘴:
“你笑什麽?”
唐觀棋伸手,拔掉插在他身上的玻璃,一拔出來,立刻有鮮血湧出來。
他差點嗷一聲。
她拿他衣角擦乾淨,又繼續給他拔。
看她幫應暉拔玻璃,應鐸就知道妹妹仔聽懂了,是從厭惡變成可憐應暉。
應鐸從來不明說,不參與他人因果,只是略點了點,仿佛彈指間煙灰:
“先等你阿嫂幫你拔乾淨玻璃。”
唐觀棋耐心地一片片拔出來,每個拔出玻璃的地方都立刻流血,比沒拔之前更嚇人些。
但她這個動作與姿態,像一個姐姐,溫柔又包容。
如果她拔的時候不故意轉一下的話。
應暉厭惡地嘶一聲,啞巴怕不是有意要他流血。
卻能在刺痛他的動作間,比疼痛先嗅到一股冷幽嫵媚的杜桑花香,衝破呼吸間的血腥味。
應鐸看著應暉露出的神情,也是淡然:“事不過三,第一次第二次我忍你,再有一次,你也別想活著回去,聽得明?”
終於聽見應鐸威脅他,應暉嗤笑出來。
裝得這麽好,還不是會露出本來面目?
“你如果真的這麽大方,第一次的爆破案之後,怎麽不將位置交給我?”
爆破案。
唐觀棋動作遲鈍了些,她在認識應鐸之前就做過功課,應鐸遭遇過一場化工爆炸案,差點死在新界,因此不喜噪音。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少女咽了一下口水,纖細白淨的脖頸有片刻的筋線清雋。
原來是應暉的手筆。
應鐸看著唐觀棋幫應暉拔乾淨玻璃:“她同你是同齡人,她一個局外人都聽明了,你聽不明,是你的問題。”
應暉咬著牙:“你要說就說明白點,別要說不說。”
應鐸只是撣了撣煙灰:“說出真相,可能會傷害你。”
但應鐸那個明顯知道有什麽,又不告訴他的樣子,讓應暉百爪撓心。
靠他自己想不到到底是什麽。
他咬牙切齒,忍著疼痛:“故弄玄虛,我也會。”
應鐸只是垂眸淡笑:“很多東西都是自己臆想的,敵人也是。”
應暉肩膀上一片玻璃細片被拔出,他表情略猙獰,盯著唐觀棋:“你到底聽懂了什麽?”
唐觀棋指了一下他,又點點太陽穴,雙手五指並攏微曲,指尖相觸,掌心相對,從上向下作弧形移動,變成手腕相挨。
應暉看著她比比劃劃,沒耐心道:“你到底比劃什麽?”
唐觀棋雙手食指伸直,指尖相對,同時向下移動,隨手收手。
(你不會以為那種所有兒子都死了,只剩下一個的情況下,那個會像李世民一樣成為既定繼承人吧?)
應鐸輕笑了聲,覺得她很聰明。
看應暉看明白了,應暉更覺得自己智商被侮辱了:“一唱一和,到底演什麽戲?”
應鐸把煙扔在地上,手工德比皮鞋踩上去,碾滅火光:
“我話畀你聽她說什麽,如果我有事,應承峰只會劏了你,而不會把我的位置給你,聽明?”
應暉一說話,牙根痛得發脹:“但大哥死了,大哥的位置就是你的,你這麽有自信自己比大哥更重要,我無法重演一遍?”
應鐸不點明是應暉比他cheap,在應承峰心裡根本就沒有上位可能。
他仁慈到隻留一句:“我等陣叫醫生來,你自己待兩個鍾。”
唐觀棋攏起衣服,準備跟著應鐸走了。
應鐸垂眸,握著她的肩膀:
“他的人剛剛有無打你?”
她點了下頭。
應鐸在滿地亂射的直線車燈之中長身玉立,隻無情一句:“打回去。”
唐觀棋看了一眼應暉,應暉也虎視眈眈盯著她。
她沒有動手,只是看他一眼,搖了搖頭,表示她不要打應暉。應暉以為啞巴怕了自己,舔了舔嘴裡的血口,多少有些得意與輕蔑。
應鐸溫聲問:“怎麽不打?”
唐觀棋表情像是可憐他被人當槍使:“突然覺得沒有必要了。”
應鐸就知道妹妹仔本性還是善良的。
他和她說話溫柔又縱容,還能開玩笑:“我打,他可能就死這裡了。”
有他一腳踢出安全氣囊的前科在,唐觀棋像是終於被說動,看向應暉。
本來就渾身痛的應暉瞪著她,知道啞巴退縮一次,說不定還會退縮。
但沒想到下一秒,唐觀棋毫不收力地揮拳,一拳錘在他腦袋頂下,他骨折的鼻梁蹭著安全氣囊,尖銳的疼痛差點讓他一個男人叫出聲來。
她一點都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讓應暉意識到這個啞女剛剛就是偽善。
他就應該想到!
物以類聚,會和應鐸在一起的能是什麽好人?
而唐觀棋收回手,一雙帶著霧蒙蒙水汽的眼睛望著應鐸。
應鐸攬著她的肩膀,絲毫不介意她此刻髒兮兮的:“回家吧。”
唐觀棋回頭看了一眼應暉,在應鐸看不見的地方,對應暉輕蔑地一笑,又豔麗又尖銳,臉上還有點髒汙襯得她底下的肌膚更白淨,頭髮也被海水泡過半濕半乾。
是一個忍氣吞聲乖乖聽話的啞女不應該有的表情。
應暉本來就吃痛的表情更難看。
應鐸一路把妹妹仔帶回薄扶林,為她準備的別墅裡配備了全套的醫療設備,可以立刻檢查。
上次見過的那個醫生幫她檢查過後,唐觀棋下了樓。
應鐸正在清理傷口,他坐在沙發一側,醫生拿酒精清洗他手上的傷口。
他聽見聲響抬眸,卻仿佛被酒精衝著一點都不痛一樣,語氣依然溫柔:
“怎樣?”
唐觀棋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的傷口,在手背上略蜿蜒,都有些觸目驚心,她未見過應鐸受傷。
從來沒有人為她受過傷,她那雙黑亮的眼睛一直看著他的傷口,哪怕正在打手語:
“我什麽事都沒有。”
應鐸略頷首,有意轉移她注意力,溫聲問:“今天團建開心?”
唐觀棋的視線從他手上移到他臉上。
醫生趕緊處理完,拿著藥箱走開。
應鐸仍舊斯文儒雅:“你今天在團建上說了什麽,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但唐觀棋忽然哭了。
應鐸看著她的眼淚從眼眶裡控制不住地跌落,短暫被下睫毛掛住,清透的眼淚大顆平行她面龐滑落。
她意識到眼淚掉下來,立刻就低下頭,平靜到像是沒有在哭。
應鐸輕輕握著她的手腕,把她拉近,長眸霧色深邃:
“說給我聽聽,你哭什麽?”
唐觀棋只是低著頭,輕輕搖了搖腦袋。
應鐸眼底溫柔到像含情的湖波,看著她:“我一點事都無,知道你最重要的人是我,我好開心。”
她兀自掉眼淚,
第一次對應鐸產生愧疚。
她是為了體面,才在團建上說她最重要的人是應鐸,畢竟這是Y資本,她不能讓應鐸冇面子。
主導者的婚姻美滿,對企業來說是一種正向影響。
她其實當時不是這麽想的。
她面前的應鐸卻很開心,一直以來他缺少她的確切回應,知道的那一刻幸福到無以複加。
久久沒有任何的動作與語言,只是靜靜任由幸福蔓延到四肢百骸,溫暖得有流動感。
她當眾承認她最重要的人是應鐸,哪怕她寫的理由是沒有理由。
妹妹仔其實把他看得很重,只是她不說。
他一直渴望有個人可以如他重視對方一樣重視他,希望愛意和對對方的關切緊張都是對等的,其他他付出再多都無關系。
“這次嚇到你了,我把家族辦公室的過半權限移對你開放了,很多事情你可以開始做主。”
唐觀棋終於略抬頭,眼底微紅,指了一下自己:“給我?”
應鐸溫聲:“是,想要什麽自己拿吧。”
唐觀棋破涕為笑。
看她笑了,應鐸也露出笑意,微微揚眉:“開心了?”
其實他是真的沒想到,妹妹仔要說最重要的人,應該說她自己才對。
但她選了一個會讓人意外的回答。
應鐸想到還是覺得有些好笑:“怎麽敢在大家面前說我最重要的?”
唐觀棋反而胡說:“想看看說你,你的員工們會有什麽反應。”
應鐸似笑非笑,慢條斯理迎合小姑娘:“看到了?大家不敢起哄,實際上公司內部軟件裡現在都在聊我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