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錯誤，也是有價值的
  薑天蔚不是一個善於辯論的人，也不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如果是某無限流開山鼻祖裡面的超高智商的大校，恐怕三五句話就能把丸喜拓人說的啞口無言，但很可惜薑天蔚不是這樣的人——你要他三拳五腳打的丸喜拓人再起不能那倒是很簡單。

所以，他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思緒和邏輯。稍微在腦海裡打了個腹稿之後，薑天蔚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

“怎麽，要吃水果嗎？老師來削皮吧……”

丸喜拓人還以為他要吃東西，準備主動幫忙。一來是這種小細節往往會博得對方的好感，二來嘛，也是想多給這個學生一點時間，讓他整理思緒。

“丸喜老師，我問一個問題。假設，我現在把這把刀插進你的脖子裡，你會怎麽樣？”。

“真是危險的假設啊？”。

丸喜拓人撓撓頭，臉上露出一點無奈的表情，就好像再說“真拿伱沒辦法，這種例子怎麽行呢”的樣子。薑天蔚不給他閃避的機會，又追問了一次一模一樣的話，丸喜拓人這才不明所以的應道：“大概，會死吧。”。

“那，明明我這把刀沒有插進去，為什麽丸喜老師你能做出這種推論呢？”。

“因為……哦，我明白了。你想說，這都是基於【歷史經驗】，是這個意思嗎？”

該說，真不愧是心理醫生麽？薑天蔚想到的話術，只是開了個頭，就被他猜到後面的展開了。

“是的。”

眼看丸喜拓人猜到了自己後面要說的話，薑天蔚也不驚訝，就丸喜老師這個水平的心理醫生，猜不透自己才比較奇怪。既然對方比自己更擅長話術，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用那些花裡胡哨的玩意，直接用那些就算對方明知道有問題，但還是不得不應聲的話來跟他講。

在兵法上，這種技巧被稱之為“陽謀”，就是你明知道對方在算計你，還是不得不跳進去的一種讓人敬佩的技巧。

薑天蔚繼續道：“您之所以會覺得刀子插到咽喉裡會死，是因為曾經有人做出過類似的事情，讓你積累了相應的經驗。且不談正確與否，這是一種必要的【經驗積累】。人類不斷地犯錯，然後不斷地改進，最後才會給後面的人開拓出一條安全的道路。如果每次遇到這種傷痛，都被全部抹消，那又要如何積累經驗呢？”

“很棒的切入點。”

丸喜拓人發自內心的這麽表揚他。

在他這個年紀的學生裡，煩惱大多數都是學習成績不好啊，社團活動沒有成果啊，戀愛不順暢啊之類的，大家也往往只會全盤接受或者半盤接受丸喜老師的建議，很少遇到薑天蔚這樣會直截了當提出質疑，然後跟自己辯論的人。

丸喜並不討厭這種人，甚至還有點喜歡。畢竟很多結論在被證實之前，都需要反反覆複的進行這樣的討論——要反反覆複的進行這樣的激烈討論。

而且，薑天蔚的思路也很靈活，這是讓他尤為讚許的。人在兩種情況下會變得狂妄自大且無法溝通，一種情況就是人特別無知的時候，另一種，就是人特別淵博的時候。

前者因為無知，所以無畏，後者因為權威，所以容不得不同觀點。能像是薑天蔚這樣，不斷切換自己的論證角度，本身就是一種很值得稱讚的靈活思辨的方式。

“所以，薑同學你是想表達：因為【錯誤】本身是有意義的，所以我這種直接珉消的做法，也是一種錯誤，你是這麽認為的吧？”。

丸喜拓人試著總結了一下，薑天蔚點點頭。

“確實啊，從宏觀的角度出發，不斷積累錯誤，對整個人類社會確實是有意義的。但，正如我之前說的，你有沒有想過，這些正在被【錯誤】困擾的人的【心情】呢？不是每個人都有足夠強大的精神內核，可以抵禦如此巨大的悲痛的。”

丸喜拓人說著，不自覺的露出了痛苦和悲傷的表情，隔著厚厚的眼鏡片，他那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眼眸此時也染上了模糊的水霧。

“勇於面對痛苦的現實，那固然是一種值得敬佩的生活方式，但也有許多人無法應對那份苦痛吧？否則——”

丸喜拓人話鋒一轉，之前眼神裡的悲傷已經被重新藏起來了，只剩下那副表現給別人看的心理醫生的標準笑臉。

“否則——怎麽會出現怪盜團呢？怪盜團的存在，不就是恰好證明了，有些人無法依靠自己讀過難關，而是需要借助怪盜的力量嗎？”

丸喜拓人的話讓薑天蔚一愣，要不是之前被許許多多的盤問給鬧出了精神耐性，他大概這時候就真以為丸喜拓人是不是弄清楚了怪盜的身份。

但，既然被他搬出了怪盜，薑天蔚也不好隨隨便便的反駁他，他再次陷入了沉思……丸喜拓人笑了笑：“其實，今天叫你來，也只是跟你聊聊芳澤同學的事情，這種複雜的大道理，不妨等到下次再聊。”。

“……嗯……”

薑天蔚想不出能應付他的話，只能不太甘心的點點頭。

“說真的，老師很好奇，你是用了什麽方法，讓芳澤同學從悲傷之中走出來的？”

這次丸喜拓人是發自內心的好奇了。他無法理解這種情緒變化，既不能理解為什麽薑天蔚作為一個沒有專業學過心理學的人，可以解開自己的精神暗示……更不能理解，為什麽芳澤堇會走出那份悲傷。之前，丸喜拓人第一次見到芳澤堇的時候，是她剛剛經歷了姐姐的死亡，正值悲傷至極的時候。說老實話，當時的芳澤堇，看上去簡直和死了沒什麽兩樣。

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和丸喜拓人心裡的某位女性的身影重疊了起來，更加堅定了他不惜一切，也要拯救她的信念感。

而且，老實說，當時的丸喜拓人也確實有其他的辦法，但最後促使他做出“讓芳澤堇變成芳澤霞”這種決定的，恰恰是芳澤堇自己的話。芳澤堇自己，發自內心的希望變成芳澤霞……

所以，芳澤堇居然會接受薑天蔚這邊的方案，讓丸喜老師很難理解。

丸喜老師之所以做出改變她的認知這樣的選擇，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堅信這樣是對芳澤堇最好的選擇罷了。

但，忽然冒出來了一個更加好的選擇……這讓他怎麽能接受呢？那豈不是，就好像再說，丸喜老師之前做的事情是不夠妥當的嗎？
“薑同學，你是怎麽讓芳澤同學接受的呢？”

“……”

這個問題還真把薑天蔚問住了。

你問他為什麽？他也想知道啊！之前人家姐妹對話的時候，自己為了避嫌，遠遠地躲開了嘛！哪有人偷聽人家親姐妹之間的閨房秘話的！那也太不解風情了吧？
所以，你問他芳澤堇是怎麽改變的？他也很想知道啊！
“大概，是姐妹情深吧。”

薑天蔚撇了一眼半空中的芳澤霞，芳澤霞對他點點頭，沒有提出一句反對。

“姐妹情深……嗎？”

丸喜拓人揣摩著這句話內藏的含義，薑天蔚提心吊膽的看著丸喜，只能希望他跟那些動漫裡喜歡腦補的下屬一樣，自己根據這幾個字腦補出一個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

“你是想說，按照我的做法，她的姐姐就相當於不存在於世界上了……對於最喜歡姐姐的妹妹來說，是不能接受的嗎？”

“對，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還好，丸喜老師是個聰明人，他很快就根據這幾個字拚湊出了一個還算可以接受的說法。

“想讓一個人贏過傷痛的辦法……是創造一個強大到足以勝過這份沉重感情的精神支柱嗎……呵呵，這還真是，如果沒有強大的意志就無法做到的選擇啊。”

丸喜拓人自說自話的這麽說著，薑天蔚總覺得他說的這些話自己雖然都聽的到，但這些話卻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很快，丸喜拓人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道：“且不說我們剛剛討論的正確與錯誤的話題，薑同學能幫助芳澤同學戰勝那份沉重的悲痛，就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這點，老師也得向你學習呢。”

丸喜拓人的語氣懇切，讓薑天蔚不好意思起來，都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丸喜老師一個勁的吹捧自己，弄得薑天蔚自己也有點相信了。

“真是，讓老師受益良多啊。果然，你們中國的古話【三人行，必有我師】，果然不假。”

“老師你還懂中文啊？”

“呵呵，略懂略懂，也只是臨時抱佛腳罷了。”

話題到現在，已經開始漸漸彌漫著一種“差不多到此為止吧”的味道，對話應該結束才對。

薑天蔚正琢磨著要不要直接在這裡結束話題，剛剛的辯論讓他有點口乾舌燥，他拿起了桌子上被自己糟踐的所謂的“奶茶”。這次的事件給他最大的教訓就是，不是名字叫什麽，你把原材料混合在一起就能得到什麽。

忽然，芳澤霞把自己的腳伸到了他的杯口，因為她是幽靈，這個動作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損失。薑天蔚奇怪的瞄了她一眼，因為丸喜老師就在對面，他不好直接開口，只能用眼神問：“你想幹什麽？”

沒想到，僅僅是一個眼神的交流，就讓芳澤霞get到了他想說什麽，小姑娘嘿嘿的壞笑著，道：“這就是所謂的皇家絲襪奶茶嘛。”

“……”

薑天蔚再次堅定了自己剛剛的結論：不要因為名字寫著什麽，你就全都把它混合在一起啊！絲襪奶茶不是這個意思啊混蛋！還好你不會玩諧音梗也沒看過《愛笑會議室》啊，不然攪（腳）拌你還沒法子解釋了啊！——而且皇家又是什麽啊，這裡面哪有皇家要素啊！
芳澤霞咯咯笑著，她用這個小小的玩笑把薑天蔚因為鬥嘴鬥輸了而有點不知所措的心情一掃而空，她這才提示道：“你不是，還有一個應該問問他的話題嗎？就是那個，只有心理學專家才有可能知道的那個。”

薑天蔚原本都沒想到這裡，被芳澤霞一提醒，他忽然感覺腦子裡靈光一閃：對哦！那個話題，問丸喜老師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