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絕處逢生
“我們護送您離開!”
“是啊,侯爺,跟我們走吧!”
一個個親衛跪在威武侯面前。
他們苦苦勸著威武侯,希望侯爺能隨他們一道離開。
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人與人的生命是不一樣的。
有些人的生命本來就比另一些人更加重要,更加金貴。
比如威武侯。
有人曾如此評價,威武侯,一人可當百萬軍。
這話雖有誇大之嫌,但從中足以看出威武侯的重要性。
不過雖有誇大,但也不算是空穴來風,依據大約來自於此,從前在邊疆駐軍也超百萬之眾,但頻繁的騷擾以及偶爾的大肆劫掠也有發生,令人苦惱不已。
大周建國至今,唯二的兩個邊疆最為穩定的時期,一個是威武侯崛起,他鎮守一方,以出神入化的指揮能力,玩弄塞外蠻夷於股掌之間,叫的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
所以用一人可當百萬軍來評價威武侯,也算是恰當。
至於這唯二穩定時期的另一個,自然便是冠軍侯的崛起。
路明非用另一種方式,獨屬於他冠軍侯的方式,達到了與威武侯相似的效果。
所謂冠軍侯啊,冠軍冠軍,便是勇冠三軍之人。
所以了,在親衛們,甚至在絕大多數的大周將士心中,威武侯的生死安危,遠比他們這支軍隊的存在與否,與這場戰爭的勝負結局,更為重要。
退一萬步,就算這一場戰爭最後勝了,但威武侯卻死了,再大的勝利也毫無意義,對於大周來說,威武侯的死甚至可說是傷筋動骨。
所以他們要竭盡全力的保全威武侯性命。,
但他是誰?
威武侯,堂堂大周軍神。
他的意志,又怎能輕易為旁人所動搖。
若能動搖,威武侯也就不是威武侯了。
此刻,任憑麾下親衛如何苦苦勸說,如何長跪不起,甚至磕破了額頭。
威武侯端坐不動。
他的位置可以俯瞰整個戰場。
威武侯睜著眼,靜靜的看著戰局一步步糜爛,走向崩壞。
離開?
離開是絕不可能離開的!
世人抬愛,稱他路某人一聲軍神,神仙之流他不敢當,但在軍陣謀略這方面有自信不弱於這天下任何一人。
算算時間,申屠他們應已殺至龍城了吧。
以己為餌,誘敵深入,一路人馬直襲敵軍王城,再一路人馬燒毀各路王玨營帳,第三路人馬以逸待勞,在最後時刻殺入此方戰場,重創蠻夷有生力量。
威武侯暗暗在心中盤算著他的計劃。
若是換個人,可沒有如此奇效,這計劃關鍵的關鍵,便是在於他威武侯,以威武侯的名頭吸引蠻夷,讓他們動起來,失去定力。
這打仗啊,誰先失去定力,誰就先輸了一半。
本來應該是滿盤皆輸的,自從威武侯看了路明非的戰報後,他就改變了從前的觀念,事實上當第一次路明非的戰報送到他的案頭,細細看上一遍,威武侯的第一反應不是欣慰,而是憤怒。
他認為這是假的。他也是一路征戰到得如今這個位置,什麽是真戰報什麽是假戰報還分不清麽?就路明非這個,一人衝鎮,還不止一次,陣前斬將,還安然無恙,只是一人所斬的首級數,就是百人總和,一樁樁一件件,看得威武侯眼皮直跳,這是氣的。
他知道自家這不成器的孩子很是紈絝,但從來沒想到能紈絝到這種程度,戰報啊,何等重要,居然還敢弄虛作假,你路明非有幾個腦袋,就算一百個腦袋也不夠軍法砍的!
憤怒的威武侯下了死命令,給他重新核查,一個首級都不能錯,還有什麽陣前斬將,你以為打仗是什麽?畫本裡的演繹故事麽!
可笑!
真是可笑至極!
或許其他人還會為了路明非的赫赫戰功驚歎,威武侯不同,不同的也不只是他,只要是軍人,只要親自上過戰場,都能看出來這份戰報有多離譜。
甚至他們隱約想起了當年威武侯剛剛嶄露頭角的光景。
但不一樣的。
威武侯的表現他們勉強還能看懂,雖然這位軍神的謀略他們需要想半天,在沙盤上比劃來又比劃去,但好歹還是在可以理解的范圍。
至於這位自稱路鳴澤的小將軍嘛……
看著戰報上那誇張的描述,他們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疑惑和好奇。
這到底是戰報還是演義小說
就算演義小說也不帶這麽瞎編的吧。
越多經歷沙場,越是了解戰事,這樣的人便越是堅定的認為這份戰報弄虛作假。
特別是威武侯。
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家那混小子什麽德性了。
一天到晚不是和人打架惹是生非,就是在茶館聽人說書遊手好閑,就這玩意還能陣前斬將?別開玩笑了!
直到一封又一封的戰報雪片般飛往京城。
再結合自己手中消息渠道的反饋。
種種信息都指向一個事實。
這些看起來就像是假的戰報,偏偏不是假的。
上面的記載都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的那種。
他們迷茫了。
威武侯把自己在書房關了一天一夜。
要不是得上朝他都不會出門。
這一天一夜他沒做別的,光在那反反覆複的翻戰報了,想不通啊想不通,真的是想不通。
第二天的早朝,武官班列的一個個將軍都雙眼密布血絲,面容困倦,把文臣那邊給嚇得不行,什麽情況,這群滾刀肉昨晚幹什麽了,在那裡密謀什麽嗎?
就連皇帝也驚疑不定的往這邊多看了兩眼,武官串聯可不是什麽好事。
下了朝皇帝和文臣立刻著手調查,只是當最後的報告呈在面前時,他們隻覺得哭笑不得。
使得大周廟堂風聲鶴唳的,竟是因為一名小小的邊疆將軍。
只是這個戰績……
他們沒有武官們的眼力,但可以對比,十幾年前也有個人如此這般,於是他們心中難免嘀咕。
又得出一名威武侯麽?
旁人心思如何不談,單說威武侯,用了幾天時間接受自家那個混小子實際上是個相當厲害的人物之後,身為統帥將軍的心思又蠢蠢欲動。
一個猛將對於統帥的意義,便好比是神兵利器之余江湖客,好比陳年佳釀之於老酒鬼。
可想而知,這怎能不叫人心裡癢癢。
威武侯擺開沙盤,想著手下有一員猛將有如路明非,只是在估計這混小子的戰力時犯了難,畢竟威武侯以前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人,就算是最厲害的猛將,與路明非的戰報稍作對比,感覺依然還是稍遜一籌。
威武侯以前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
苦惱之余,心中卻是充滿了興奮。
有意思,有意思。有如此一員猛將,還愁怎樣的軍陣鑿不開,以及從前只是停留在設想階段的戰法戰術,如今都有了實現的可能,饒是以威武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也不由得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世人都在好奇,冠軍侯與威武侯,用兵如神配天下第一,兩者若是一起,該是何等的光景。
這樣的未來只是想一想便叫人心潮澎湃。
只是,可惜。
誰都知道這兩人配合將無往不利。
但誰也都知道他們絕無配合的可能。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軍人是純粹的軍人,但戰爭不是純粹的戰爭,稍有件事的人都知道一點,也就是戰爭的本質是政治的延續,有時候真正影響一場戰爭走向的,不是統帥,不是將軍,而是廟堂之上的諸位貴人。
如若放任威武侯與冠軍侯聯手,那麽京城明黃宮殿之內的某人,就該睡不著了。
親衛們還在苦勸著威武侯,就算這場戰爭敗了,至少也要保下大周軍神的安全。
但威武侯依然無動於衷。
他是不可能走的。
威武侯的帥旗在這裡。
他就在這裡。
就算死,他也要和自己的兵死在一起。
苦勸無果,幾個親衛對視一眼,點點頭。
“得罪了,將軍!”
他們一擁而上,抓肩膀的抓肩膀,抓手腳的抓手腳,就要控制住威武侯。
威武侯的安危太過重要,就算得罪於他,無非事後自刎謝罪罷了,可若是眼睜睜看著威武侯死在這裡,哪怕是死,他們也無臉去見九泉之下的大周將士。
“嗯?”
威武侯看來。
一個人影飛快閃出,電光火石間連續出手,給人的感覺如同換影,只聽得砰砰幾聲響,試圖控制住威武侯強行帶他離開的親衛們,便已是倒飛了一地。
躺在地上的幾人明顯已受了重傷,一時間竟只能翻滾,再起不能。
他們掙扎的看向威武侯身邊,那裡站著一個全身籠罩袋黑袍之中的人,看體型,竟是個女子。
“我說了。”
“我不走。”
威武侯重新將目光投向愈加糜爛的戰場,他的手在顫抖,但他得看下去,就算心裡再不情願,也必須得強迫自己看下去,就這樣好好的看清楚,每一個人都是怎麽死的。
一股悲愴的氣氛在威武侯的帥旗下彌漫。
五千人要死。
威武侯也要死。
多少年了,大周從未有過如此慘烈的大敗。
蠻夷的騎兵撕開軍陣,徑直衝向威武侯的帥旗所在。
戰場之上的血腥味濃得叫人作嘔。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威武侯不下命令已經很久了。
這代表了什麽眾人都心裡有數。
就連大周軍神也認為此時此刻已是無力回天,他再做任何事都是徒勞。
那他們還能怎麽辦?
沒辦法的。
除了等死。
是沒辦法的。
也正是在這時候。“那是什麽!“
“侯爺!”
起初親兵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
他用力眨眨眼,又揉了揉。
但遠處的那一幕還在真實上演。
旋即他的臉上出現狂喜的神色。
“侯爺!”
“侯爺!”
“是侯爺來了!”
在場的其余人都是一頭霧水。
甚至還有些煩躁。
如今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在嘰嘰喳喳吵個沒完,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一點都不知道輕重!還有什麽能比侯爺安危更重要麽,不想著怎麽帶侯爺離開,在這瞎嚷嚷個什麽……
等等!
有幾人回過味來。
這家夥喊的侯爺……好像不是威武侯啊!
他們將信將疑的順著親兵的目光看去。
果然!
頹廢絕望的神色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劫後余生般的狂喜。
就連帥旗下端坐不動的威武侯,也是頭一次有了如此劇烈的神色變化,他眯起眼,嘴角微微上揚,又在下一秒斂去,快的如同是幻覺,之後威武侯給人的感覺就變了,他身上那股暮氣沉沉的氣息蕩然無存,令人側目的風采重新出現於這個男人的身上。
大周軍神回來了。
他抓起一枚令箭,見狀,親衛們神情振奮,紛紛躬身下拜,異口同聲道。
“請將軍下令!”
威武侯眯著眼,目光閃爍不定,·腦海裡種種之前設想的戰法戰術被他一一想起,與如今戰局相互印證,一時間他竟是猶豫不定,卻並非是之前般不知該如何下手,而是可以下手的選擇太多太多,按說這是戰場,瞬息萬變的戰場,決斷應當無比迅速才是,如此道理號稱大周軍神的威武侯又怎會不明了,但他偏就浪費了時間。
或許是因為他已打從心底裡確定這場戰鬥戰爭到此為止,勝負已分,五千對數萬,最後的勝利依然屬於他們,既然是已經注定的結局,而後所需要做的,無非就是向著這樣的結局前進,僅此而已。
不過,也或許是其他的可能。
比如這一天他已等待了太久太久,大概沒有人想到吧,威武侯曾經無數次的推衍自己與混小子聯手的光景,無數次的設想過若是這混小子在他的手下,聽憑他的指揮,又該是何等體驗。
而如今,所有的設想都成真。
所有的遺憾都補完。
威武侯抓著令箭,遙望著遠方撕開蠻夷軍陣的青銅面甲將軍,說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混小子出手,這一幕可真是驚人,那般沉重的方天畫戟在混小子手中竟是輕得有如紙糊的般,隨意揮灑,無人可擋,威武侯甚至親眼看到那個混小子一戟僵馬劈成兩截,他心中狠狠吃了一驚,這得多大的氣力!
說來這真的還是人麽?
甚至威武侯心中都在暗暗的想。
混小子真是我和夫人的孩子麽?
(本章完)